听到对方那毫无温度的话语,林翩然只觉得此刻的情绪要崩溃了,她真的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当初为什么要招惹这个疯子。
他固执、强势而且有仇必报,她不过是从前不懂事的年纪做错了一些事情罢了,为什么要这样纠缠着她,为什么要彻底毁了她的生活,他明明已经娶妻了啊!
林翩然用力摇着头,身体却在不断后退着,眼泪不停地顺着脸颊滑落,“你疯了,你怎么可以,御流云,你竟然真的要逼我嫁你为妾,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不,我不会答应的!御流云,我已经有未婚夫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御流云对于林翩然的哭诉似乎无动于衷,不仅如此,他此刻还觉得心头格外地解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冷笑,颇有兴致地欣赏着对面那女子恐惧惊慌的表情。
但随后他的眼神又瞬间冷了下来。
他转过头来,薄唇微启,语调放缓,拖的意味深长,长得人浑身发冷,汗毛都竖起来了,“好啊,既然你不愿意的话,那本座现在就杀了你的未婚夫。”
“就如同当初你在林府门口对本座的折辱一样,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但这一报,本座偏要你的心上人来还。”
他说着拔出那插在地缝中的长剑又开始朝着对面那人攻击过去,赵修言的功力确实要比御流云差上几成,如今又重伤在身,反应更是变得缓慢不敌对手,而另一边的慕容拓则被一群教众拖住了,根本施展不开,也无法摆脱这群人去帮师兄。
几人奋力抵抗,混乱之间,御流云又是一剑扫向赵修言胸口,气势凌厉无比。
这一剑直接划破了他胸前的衣裳,凛冽的剑气如剑刃一般锋利直接割破了他的面颊,一丝鲜血从皮肤中沁出,顺着白皙的下巴滑落下来。
殷红的血珠落到地上。
赵修言皱紧了眉,抬手随意擦拭了一下血污,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逼入这般绝境,他看着御流云的眼神也变得冰冷起来。
也是这一下,御流云长剑一挑,剑尖刺破皮肉,直接划破了他胸口的一处衣襟,然后从那人怀中跌落了一枚白色的小药瓶。
原本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动静,御流云并没有太过在意,但随着那药瓶翻滚,御流云看到了那瓶身上描绘的小雀图案后,眼眸瞬间眯了眯,隐约间只觉得有些熟悉。
他目光落在那枚白色的瓷瓶上,然后猛地回想起来,那是妻子房里的东西,她寻常无事的时候最喜欢那些细笔在一些器具上涂涂画画,还曾在他的一本剑招秘籍的页下画了两只小人,那是他妻子的东西。
那一瞬间,御流云的目光变得阴冷无比,直直射向赵修言的视线简直凌厉如刀,好像要将眼前这人一寸一寸凌迟处死一样。
胸口翻涌的陌生情绪让他根本控制不住心底的杀意,攻击瞬间变得更加凶猛。
御流云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每个剑招中都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气势,仿佛要置人于死地才肯罢休。
赵修言皱了皱眉,眼中也闪过厉色,被这人忽然转变的态度打得有些措手不及,混乱之际,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那个不小心掉落的瓶子,心中莫名有种怪异情绪,那天晚上,他收下了南嫣递给他的瓶子后,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它转交给师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兴许是翩翩的归来让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太过放松之下,所以一时间就给忘了。
所以,眼前这人是误会了什么吗?
眼看着对方的攻势越来越凶猛,林翩然看到未婚夫身上的伤势也越来越重,到最后,几乎浑身上下都被血污染红了,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冲过去大喊,“住手,御流云,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听到这话,赵修言心中一凛,情急之下直接转头看向未婚妻的方向,而御流云则是凝眸,毫不客气地一掌击中他的胸口。
这一掌直接打得对方重重摔到了桌案后面的花瓶架子上面,将后面的木架、花瓶瞬间全都撞得散架粉碎了。
赵修言的后背重重磕上了身后的木架,剧烈的疼痛让他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混沌到了极致,然后扭过头,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他目光缓缓望着一旁站着的未婚妻。
好一会儿,赵修言才从那种剧痛中缓过神来,哑着声音望向不远处面色苍白的未婚妻,“不可以,翩翩,你在说什么胡话?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答应他?”
林翩然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抬眸看了一眼重伤吐血的未婚夫,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御流云,然后对着他说道,“御流云,我答应你,我跟你回去,履行我们曾经的诺言,这样可以了吗?你可以放过他们了吗?”
赵修言听了这话,只觉得喉头又是一阵腥甜,胸口气血顿时翻涌得更厉害了,他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未婚妻,“翩翩,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宁愿自己就怎么死了,也不愿意你为了我们嫁给他为妾!我是你的未婚夫,倘若我没有能力保护你,要让自己的未婚妻遭受这种屈辱的话,那还不如让我就这么死了,你这样,让我如何自处?”
连自己的未婚妻子都被别人抢去为妾的话,他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他话刚说完,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未婚妻情绪崩溃的哭腔,“那你要我怎么办啊?你说啊,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两个被他打死吗?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啊,倘若从一开始,我不那么爱慕虚荣,不招惹这个疯子的话,就不会落得如今这个局面了。是我的错,从头到尾都是我牵连了你们。”
“他要的只是让我痛苦后悔,报复我罢了,他不会要了我的命的,可是如果我不答应,他对你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他真的会杀了你们的!”
说到这里,林翩然眼眶中又涌出后悔的泪水,她真的知道错了,如果知道往后的遭遇会是这样的话,她一定从一开始就不去招惹这个疯子,不跟他定下婚约的话,也就不会落得这种困境,想到这些,她又用力擦了一把眼泪,然后抬眸看向重伤的未婚夫。
“这也是我活该,毕竟,从一开始我就是他的未婚妻,倘若不是我毁约另慕他人,他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这是我的报应。”
说完这句话后,林翩然便朝着不远处的御流云慢慢走过去,却被挣扎着起身的赵修言一把按住了手腕,将人抱进了怀里,然后在她耳边轻轻劝阻着。
“别去,翩翩,我跟师弟好不容易才将你救出来的,你别害怕,我死不了的。”
“你听我的话好不好?我跟师弟会拖住他,你趁机跑,跑得远远的。”
“翩翩,不论你从前是什么样的人,我此刻作为你的未婚夫,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弃你于不顾,更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安危而做出这种贪生怕死的退步。”
说完这话,那头沾着浑身血气的慕容拓也拎着剑冲过来了,他一把抓住林翩然的手腕,认真道,“不错,翩翩姐,我跟师兄会一直护着你,待会趁乱,你一个人先逃吧,逃得远远的,不用担心我跟师兄的安危。”
林翩然面色苍白,眼中泪意凝聚,她此刻心中纠结混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可是看着一旁目无波澜的御流云,她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眼底的杀意。
那样冰冷刺骨的眼神,他真的会杀了他们的,就连对她也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不能,她真的不能再让他伤害他们了,都是她不好,是她牵连了这么多人,惹出了这么多事情,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招惹这么个疯子的,更不该和他定下婚约的。
想到这些,林翩然抿紧嘴唇,眼神慢慢转冷,然后伸手用力将两人的手指推开,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的笑,“算了吧,就当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从前抛弃和他之间的婚约,如今抛弃你,不过是因为他此刻比你风光威风而已,我林翩然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女人。”
她转过头,眼泪又不受控制地落下,心中隐隐作痛,“你以为我是真心喜欢你吗?从一开始我就是看中了你们赵家的名声威势而已,我在婚约还未解除的时候就欺瞒你,妄图和你在一起,我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守护的,是你瞎了眼了才会被我缠上,如今我选择跟他走,也全都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这番话说的赵修言表情一时间微顿,但很快反应过来她说这些话的缘由,赵修言用力抓住她的手腕,“翩翩,别说这种话,我不会放你跟他走的。”
看着两人这样纠缠不清的场景,尤其是听到林翩然说出的那些话,一旁的御流云瞬间只觉得嘲讽至极,因为那的的确确都是事实,那女人嘴上说的那样痛苦懊悔,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对他来说,她说的那些不是自谦之词,而是原原本本的,从头到尾的事实!
御流云嘴角掀起一抹冷笑,平静幽深如深潭一样的眼眸眯了眯,目光充满恶意地盯着两人,“瞧见了没有,你以为她心怀苦衷,其实不然,这可不是本座逼她说的这番话,而是她自己亲口承认的,因为这女人从头到尾都是这么一副贪慕虚荣的性子。”
林翩然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她有些不敢相信,御流云竟然真的对她说出这种话来,他是真的想要逼死她吗?
“既然答应了,那就自己走过来吧,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要本座八抬大轿请你回去吗?”
御流云嗤笑一声,脸上明明带着一丝笑意,眼里却是不带任何的喜怒的,这种漠然的眼神看得人心口发颤。
林翩然咬着唇,最终还是屈辱地朝着他走过去了,身后的下属立马上前将她牢牢看住,御流云转身,幽深平静的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然后抬眸,看向身后的两人。
他薄唇轻启,唇缝间只余一道殷红的血线,然后挥了挥手,朝着身后客栈面无表情地下令,“杀了他们。”
他看到那对面的男人似乎骂了句什么,但那又如何呢?
从他看见那男人怀里掉落的瓶子那一刻起,他就不可能放过他们了。
这两个人应该就是那晚藏在他妻子屋子里的毛贼,也正是因此,才安然无恙地逃过了下属们的追捕,如今回想当时的情景,他确实是觉得那柜子明显有些异状,心中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察看一番,但最终却因为妻子的主动亲近而被转移了注意力。
现在想来,完全是因为她担心那两人会被发现而故意做出的亲密举动吧,而那两人当时是不是就躲在柜子里,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妻子亲热,一想到那样的场景被人瞧见,御流云就完全抑制不住心底涌动的杀意!
御流云眉目冷冽扫过身后的那两个人,也就是那一晚,他们哄骗诱惑了他的妻子是不是?诱使她背叛他,对他下药的吧!
既然敢做,那他也要他们在临死前感受一下,这种被自己拼死拼活救出来的心上人背叛抛弃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而刚被带出客栈的林翩然听到身旁的男人毫不犹豫做出的决定,尤其是听到那句“杀了他们”的话,瞬间震惊地睁大了眼,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人,哭泣大喊,“你骗我!”
“御流云,你骗我。”
“你明明说过的,只要我答应你,你就会放过他们的,你现在这又算什么,你骗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御流云,你无耻!”
御流云冷眼旁观着这个曾经的未婚妻,看着她痛哭流涕,看着她情绪崩溃。
曾几何时,她在他面前落泪的时候,他心中还会有一丝心软怜惜跟在意,舍不得看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可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心中的愤怒已经到了一种极致的程度,所有的情绪都被覆盖了,让他对此竟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御流云冷嘲一声,“是又如何?你如今在我眼里,也不过就是一个阶下囚而已,你以为自己现在还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话音刚落,对面那哭泣不止的女人忽然就怔住了,她忽然间只觉得自己跟他回来就是个错误,尤其是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再也不认识他了一样。
他变了,变得心狠手辣,满身煞气,跟从前一点也不一样了。
从前不论她如何说什么,做什么,即便他再气愤、再不甘,但最终还是会答应她的,可是如今,他让她当着修言的面说出了那样绝情的话,彻底断了她的后路,却又将她的尊严全都踩在脸上,毫无顾忌!
林翩然眼泪无声流着,她忽然间只觉得心头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失落情绪,难道他真的一点过去的情分都不讲了吗?
林翩然抬眸望着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又怨又恨的神色,“你既然这么怨恨我,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为什么还要我嫁你为妾,你明明已经娶妻了啊,她那么在意你、喜欢你,你这样又将你的妻子置于何地?”
听她提到自己的妻子,御流云只觉得胸口猛然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蛰了一下似的,疼得他心口发颤,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他极力忽视那种痛苦。
他的眼神陡然间变得怨恨起来,眉眼间萦绕着似有若无的戾气,转过头阴森地盯着这人,“你倒是很在意我,怎么,这么快就想着要当家做主了吗?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就算本座要娶你,也不过是纳你为妾而已,本座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责!”
语气变得愈发嘲讽,御流云走过去,一把掐住她的两颊,目光直直望过去,“你不想嫁给本座又如何,你嫌弃、厌恶曾经那个婚约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如同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雀一样被本座牢牢囚禁在手掌之中。”
“本座如今纳你为妾,不是本座对你有多喜欢,只是想把从前你加在本座身上的屈辱一并还给你罢了,这才是你应得的报应。”
骤然变脸的速度还有那眉眼间涌动的杀意令林翩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目光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人,眼泪愣愣落下。
一个人在意你的时候和不在意你的时候,态度是天差地别的。
曾经的林翩然敢在他面前放肆,敢毫无顾忌地动手伤他,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的底线,不过是因为她隐约间能够感受得到他对自己的那种容忍跟纵容的态度。
可现如今,她不过就说了那样一句话而已,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那样的冰冷,含带着杀气,他是真的想对她动手的。
疯子……这个疯子,就为了报复她吗?就为了过去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就一定要让她这么痛苦吗?明明从前他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说完那句话后,御流云转身就走,连带着林翩然也被一并带走了,而身后的客栈里则是无尽的杀机。
他既然说了要杀了他们,那就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他们的,答应了又怎么样,事到如今,难道他们还以为自己能够善罢甘休吗?不可能的善了的了!
……
而在另一边,南嫣确实是被教中几个下属送下了山,不过这次是被送到了山下毒医的住所中去了,这里还有一间小院子。
曾经御流云做药人试毒、恢复功力的那段时间,就一直住在这间院子里,跟玄苍教的毒医前辈为伴,因为这位前辈醉心医毒,所以时不时地都会外出进山寻找各种毒草毒虫,这间院子也无外人来往。
南嫣不知道这是不是御流云特意吩咐的,但如果一直被关在这间山下小院的话,肯定是没有办法去接触另外两个家伙了。
所以南嫣在玄苍教门口徘徊一段时间,确定那群人不肯再放她进去之后,最终露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一个人离开了。
于是,等到御流云带着失魂落魄、神情惶惶的林翩然回到玄苍教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