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司夜垂下目光，用力握紧拳，掐住了自己冰凉的手心。
不，其实答案早就在眼前了，晨曦女神……洛德露西娅·梅尔兰斯已经在三万年前做出了回答。
只要重现创世纪圣战的结局，让纯白灵魂之焰再一次「杀死」他，暗元素说不定就会像之前那样随着他的消失而陷入沉寂。
一念至此，司夜沉默了良久，直到周围悬浮的投影屏失去能量，全数收回到了长桌之中。
实验室里再次变得空荡荡，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司夜抬起头，意外地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白发少女，翠绿的眼瞳宛如流萤，冲他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阿洛……？”他有些恍惚，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随即意识到了不对。
「魂锁」并没有感知到苏洛在他附近，并且纯白耀影的团长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苏洛的笑总是开朗而纯粹的，像是晴空下的白云，让人看上一眼就会情不自禁地被她的快乐所感染。
而眼前这个同样有着白发绿瞳的少女却笑得有些疏离，让司夜从中看到了某个遥远而模糊的影子。
“……露奈亚娜。”他已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虽然与京江戍卫战的时候相比改变了不少，但此时此刻能在红蝎的研究所里自由出入的人，只可能是这位最「成功」的白焰实验体。
“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我还自以为学得不错呢。”露奈亚娜自嘲了一句，随即收起了唇角的笑意，变回了那个冷漠寡言的第十二圣堂骑士。
司夜冰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她，忽然明白了之前微妙的既视感从何而来，露奈亚娜模仿的笑容并非来自苏洛，而是洛德露西娅·梅尔兰斯。
这样看来，对方很可能已经通过了世界树之心里的「大地试炼」，接触到了晨曦女神封印在试炼中的记忆，梅尔骑士长的行动终究是晚了一步，司夜微微蹙眉，压下了心头翻腾的情绪，面上依旧淡漠而平静。
“阿洛在哪里？”他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实验室里，苏洛是被「白焰视界」主动吸入的，那根本是红蝎设下的诱饵，为的就是能够将她完好无损地单独带到奥莱博士跟前。
这是作为「实验样本」的基本要求。
“不用这么紧张，你会知道她在哪里，甚至也能保证她的安全，这取决于接下来我们是否能够达成合作关系。”露奈亚娜看向黑发的学士，不期然从他眼中读出了戒备的敌意。
司夜的确拿不准她到底想要做什么，特地在螺旋中心的实验室里堵他，是知道他一定会跟在苏洛身后进入「白焰视界」？但露奈亚娜怎么会知道他有办法解除「白焰视界」的禁止？
除非她知道了司夜的真实身份。
与司夜的紧绷不同，露奈亚娜显得胸有成竹，放松身体靠在了实验室的金属墙壁上，她手中依然握着墨敛刀，气息从容而平静，饶是身在实验室里斜月失衡，大多数元素魔法都失去作用的环境里，她也丝毫没有动摇。
“我知道你是谁。”她在司夜的注视中缓缓开口。
“所有关于你的记忆，对「她」来说都是值得珍藏在灵魂碎片中的宝藏，哪怕是最后不得不亲自手刃你的时候，即使最绝望的悲伤与痛苦，在「她」心中依然值得珍视，所以直到通过大地试炼之后，我才知晓了你的存在。”
“司夜学士，或许应该叫你魔君莱德？”露奈亚娜一字一顿地说道。
司夜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在露西娅的记忆中看到你与魔君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之后，我也对你的出身背景进行了调查，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记录。”
露奈亚娜换了个姿势架着胳膊，继续说道：“圣德拉戈羽学院「禁忌的十二日危机」，这是在古代魔科学研究院中爆发的重大实验事故，据说甚至产生了足以影响世界未来的时空波动，流传到外界的信息却很少，除了学院的封锁之外，你的导师菲妮丝·列昂纳多·先贤翎也是原因其一。”
“学院不希望关于她的消息被人知晓，除了曾经在她的手下学习过的考古学者，所有关于菲妮丝教授本人的信息都非常模糊，哪怕是雷吉诺德的情报网也探查不到更多。”
“但他确认了两条消息，对我来说已经足够。自教授提出「斜月平衡」理论以来，魔科学研究院官方记载的斜月失衡现象一共只发生过两次，除了对北纪年末期「第二次大荒芜现象」的追溯实验之外，另一次就是「禁忌的十二日危机」，而你在那之后变成了旅行考古学者，在全世界范围内搜索发掘与晨曦女神相关的遗迹。”
“这是你导师的遗愿，恐怕也是她在事故中死亡的缘由——魔君宿体苏醒的消息丝毫没有外泄，而你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真实的身份，是因为菲妮丝教授除了「斜月平衡」之外的第二大主创魔法，让她成为魔科学研究院院长的「天神禁锁」吧。”
露奈亚娜的声音停了下来，司夜无法再沉默，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白发少女。
“你到底想说什么？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我们都不可能有「合作」的契机。”
“但你现在除了听我把话说完，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司夜学士。”露奈亚娜丝毫没有在他冰冷的目光中退缩，饶有兴趣地回看向他。
“接下来就是我猜测的部分比较多了，你的导师是一位心怀世界的优秀学者，从她坚持数十年的研究并发现「斜月平衡」就能看出来。我并不相信这样一位学者会单纯为了封印魔君，或是说拯救你而施展可能令世界动荡的禁术，甚至为此献出了生命。”
“最大的可能，是她在禁术「夺走」的那十二日之中看到了世界的未来，而留下「天神禁锁」是眼下唯一能够缓解这场危机的办法。”
“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契机还没有到来，因而只能封印你的灵魂之焰进行等待。她是不是告诉过你一生的遗愿就是追寻女神遗迹，找到圣明魔君与晨曦女神的真相？你在这几年里的确发现了许多关于神代时期的线索，为此还一度混入了北迦圣堂，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在为你找到那个「契机」做准备。”
露奈亚娜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耳畔宛如响起了细长的嗡鸣，一时间司夜仿佛回到了六年前那噩梦般的一天，听到自己的灵魂之焰在不断下坠的深渊中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我无法猜测你的导师在禁术之中看到了怎样的未来，但纯白灵魂之焰就是这个「契机」。”
“一个能够杀死你，真正意义上湮灭魔君的契机。”
最后那一句宛若轻语，却像是千钧重锤落在了司夜心头，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在未知敌意的危险之人面前失态。
“虽然是猜测，但想必看过这间实验室中的数据后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纯白灵魂之焰会是世间唯一能够「杀死」你的刀，这就是你我「合作」的契机。”
露奈亚娜站直了身体，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司夜跟前站定，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希望必须要「杀死」你的人是苏洛吗？”
司夜许久没有回答，然而对露奈亚娜而言，沉默就是胜利的象征，说明这位总是滴水不漏的考古学士，已经出现一定程度上的动摇了。
从大地试炼中苏醒之后她一直在调查司夜的过去，终于在这里抓住了一点缝隙，这是露奈亚娜的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只要能够撬开司夜这道铁板，那么最后达成目标的人就一定是她。
司夜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双与苏洛格外相似，却又分外不同的绿瞳上，再一次开口问道。
“你想要做什么？”
“对你来说只是多了一个「选择」而已。”露奈亚娜在咫尺之间与他对视，没有错过对方眼中那隐约闪过的一丝挣扎。
“原本必须由洛德露西娅·梅尔兰斯再一次经历的命运，因为这三万年中的因缘际会，现在有了另外的人选——而这就是露奈亚娜·新月诞生与存在的意义。”
“我需要你的灵魂之焰，司夜学士。漆黑灵魂之焰的炼金凝息，你曾经在破除「龙血视界」之时使用过。”露奈亚娜看着他，继续说道，“魔君的灵魂之焰足以令任何元素精灵失去活性，这是解除试炼大精灵契约的唯一方法。”
她说着，微微耸了耸肩：“你也可以用它来交换苏洛目前的位置与安全情况。”
“为什么你认为我会选择帮助你而让阿洛陷入危机？”司夜漠然反问道。
“你怎么不问为什么我愿意成为这把刀，在明知道你不会对我有任何隐恻之心，若有终结之战则必定是你死我活的前提下？”露奈亚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抱着刀往后踱了两步，随后侧头再次看向了黑发的青年。
“在最终决战到来之前我不会要她的命，我可以用灵魂之焰起誓。”
白发的少女再一次重复了那句话，“这就是露奈亚娜·新月诞生与存在的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主线信息爆炸，憋了三天才憋出来x
我终于可以说这句话了！这一章的每句台词都是有意义的！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