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乐:“是吗?”
骆文端看出有戏,马上说道:“对,你不了解我吗?”
万乐了解,所以觉得他说得居然非常有道理。他努力去回忆骆文端以前有没有承诺过自己永远不离开自己,确实找不到任何记忆,好像这是真的。
万乐将信将疑,因为被这件事分了心,眼泪也停了会儿。
骆文端趁这个功夫把账结了,两个人去登机口,骆文端和万乐站在验票口的尾端,骆文端很高,平视着前面所有人的后脑勺,面色很平静地说道:“这次我一定可以做到。我不会走。”
万乐:“可是……”
“没有可是,”骆文端仿佛是在谈论午餐吃什么一样,随意地说道,“我选择留在哪里,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来不在乎身外之物,更不在乎我在哪里,好几世了,风景早就看烦了,有你就够了。”
万乐声音很轻地说:“但是我会老啊。”
这好像是万乐的一块心病,他怎么也过不去,所以就连说出来,也不敢太大声,显得这句话过于重,压得他难以自拔。
骆文端说:“你也会死。你去哪,我去哪儿找你。”
开始检票了,身后又来了人排队,在后面往前挤,万乐抬头看着他,骆文端退后一步替他挡住人群,那一刻骆文端好像真的有无穷的力量,什么苦难降临,都能挡在他的前面。无论万乐的魂魄转世轮回去了哪里,骆文端也真的都能找得到他。
万乐说:“但是你不要骗我。”
他没有任何可以拿来要挟的东西,全身上下都已经为了骆文端树了投降的旗帜,就连眼泪都不受他自身的控制,只要骆文端吹口气,他就开始摇摆倾斜。
骆文端很简单地说:“好。”
困扰着万乐这么久的事情,他心口压着的千斤重的大石头,在这么一个一点都不庄重,甚至很吵闹的、拥挤的登机口,被骆文端用小拇指轻轻地移开了,而骆文端的态度,好像这件事本来就是这么小,这么不值得大惊小怪。
飞机上,万乐开始产生了怀疑,难道自己的烦恼真的那么可笑吗?
想不出答案,因为骆文端坐下之后就拉住了他的手,他就不想思考了,靠着他的肩膀,看座椅前的电影。
骆文端偶尔和他说两句,万乐想起了那天他们一起看《肖申克的救赎》时,他是那么的绝望。
他一心觉得自己要死了,要离开骆文端了,拼命想给骆文端留下些什么,那时候他以为骆文端对他的心情一无所知,其实骆文端早已经准备好了牺牲自己。
那是一场悲伤的电影,骆文端和他都在和对方告别。与骆文端相比,自己的告别显得那么生疏拙劣。
他又想起那天,他还在想,第一场电影是和他一起看的,以后骆文端的电影会和谁一起看呢?
今天就是第二场,原来还是和他。
造化弄人,那天他说“强扭的瓜不甜”,骆文端说“强扭的瓜蘸糖吃”,他还笑了。现在觉得说的就是他们两个人。
万乐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问:“我们是强扭的瓜吗?”
骆文端:“别管那些。”
万乐不知道骆文端是懂了还是没懂他在此时此刻问出这句话的意义,他又躺回去看电影,心不在焉地想,或许是懂了吧,只是告诫他警惕语言的虚伪和陷阱,别被意象所左右。
骆文端其实没有变化,17岁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实用主义者,看不起任何虚无的造像。他说什么话,都不是含沙射影的影射,而是此时此刻这场对话里需要这句话。
无论多少次,万乐都迷恋这样的骆文端,无论多少次,爱情都要重新点燃。
回去的旅程两个半小时,正好看完了一场电影,下机之后,离开北京,呼吸着故乡潮湿阴冷的空气,万乐忽然感觉心情轻松了一些。
这种轻松持续的时间没有很久,一直到他们辗转着坐了客车,来到山底下,骆文端手里拿着两大箱行李,俩人站在山地石阶上,网上看一望无际的山顶,骆文端还拒绝使用任何法力时,就荡然无存了。
骆文端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但也感觉到了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他左手拎着的皮箱里,全是万乐塞满的石头。
万乐说:“你为什么不能用点办法啊。”
他都已经是神仙了,难道还要自己搬行李爬楼梯?
骆文端撸起袖子来,说:“不远,走吧。”
万乐说:“你是不是根本不行?”
“是。”骆文端毫无男人的无用尊严,不吃这套。
就在这个时候,俩人听见了一声笑声,万乐抬起头来,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刚才还没人的台阶上,站着一个男人,负手背对着阳光,看着他们。
骆武端彬彬有礼地说:“你们好。”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