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过去,北号山的雪屋重新回到了原本的模样,灰扑扑的山洞像什么诡异之地的入口,漆黑的耸立在灰狼的部族中。
“你的蛇皮在黑市换了什么好东西,能装这么大一袋子?”
寒洇是来同她辞行的,听说他的蛇蜕卖得不错,准备回自己的地盘潜心修炼去了。
“这个啊,是秘密。”对方高深莫测地负手在后,“不能说。”
继而又问她的打算,“你呢?是不是也要打道回府了?我听人讲你的原身一旦治好,就不能随意出山了,是真的吗?”
“嗯。”小椿垂眸颔首,神情倒并不见多伤感,“所以你得空了,记得来白於山看我呀。远是远了点,不过我可以给你准备橡果,要多少给多少。”
“大家朋友一场,那是自然。”寒洇一抬下巴,“反正都是往西,怎么样,要与我同路么?正好路上也有个伴儿。”
说起此事来,她显而易见地有几分犹豫,“……我应该,还会再待一阵。”
“康乔小姨能用术法直接送我回去,很快的。”
他听闻并不坚持,“也行。”
两人沿着刚长出来的新草并肩散步,走了有一会儿,小椿忽然猛地想起什么来。她轻轻“啊”出一声。
“寒洇。”
转过头时,目光专注得过于骇人。
“我想问你件事情。”
青蛇精难得见她如此郑重,不由也跟着紧张,“哦、哦……你说。”
小椿认真道:“你知道狼咬鼻尖代表了什么吗?”
寒洇悄悄松了口气,“我当是什么呢。”
差点都在打腹稿想着要如何拒绝了。
他一副知识渊博的姿态昂起脖颈,“在狼群中咬对方的脑袋是示爱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喜欢你。不过嘛修成了人形之后总不好再咬头了,于是狼妖去繁就简,改作咬鼻尖。”
说完便满眼看好戏的神色,“怎么,你被哪只愣头青咬鼻尖了吗?”
“嚯,叫嬴舟知道,还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
寒洇离开之后,她独自一人走到了上回钓小鱼的冰窟边。
此时冰雪已消融,冰窟成了池塘,塘中孤岛般长着一树山樱,繁花灿烂如锦,开得分外热闹。
小椿就着干枯料峭的草皮席地而坐,瞳孔中满映着绯红成堆的花,她仿佛嘀咕似的小声说:
“表示爱意……”
有樱花顺水荡到岸边,轻靠在芦苇草下。
直至这一刻,她才恍惚发觉,好像已经许久许久没和嬴舟见面了。
与此同时,未生芦草的另一侧池塘边上。
嬴舟正带着白狼族的三公主往山樱树的方向缓步行来,他表情宛如上坟,兴致缺缺地不时瞥着左右的风景。
皆是从小到大看过千八百遍的,对他而言毫无新奇之处。
“你们北号山这路真是不好走,比起我们厘山可差远了。”
那位白狼公主倒挺有干劲,提着裙子照样上坡下坡。
嬴舟敷衍地嗯了一句。
“那个就是慕老太太提到的‘云樱水境’?”她踮起脚尖搭手张望,语气不免失落,“什么嘛,只是一棵山樱而已,讲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他在一旁站定,细犬族身形的优势,使得嬴舟高出前者一个头还多。
“没办法。”
“山里太冷了,哪怕是到春日也没有多少花可看,就这么一棵还是倾尽全族之力供养的。”他解释,“等它开一次花,比族里小辈诞下新的后嗣还叫那帮老东西高兴呢。”
言罢,嬴舟自己先忍不住噙起笑。
若是小椿听了,恐怕又得感慨,说一句“你们狼族可真不容易……”吧。
白狼妖耷拉眼皮,盯着那棵平平无奇的樱花树半晌,噘嘴嫌弃道:“啊……不好玩儿。”
她别过脸去,显然对老太君安排的见面之地不感兴趣。
嬴舟闻言抿起唇角,伴着轻浅地叹息赞同说:“嗯,的确。”
“我们厘山遍地都是。”白狼妖不以为意,“你若是爱看,一年四季可以看个够。”
他心不在焉地瞥着不知哪处的碎石,“我也不怎么爱看。”
女孩子目光一乜,眼底流过一丝狡黠。
她蓦地往嬴舟跟前凑近,毫不避讳地直白道:“你不爱看花,那你爱看我吗?”
他愣了一下,腿脚本能的往后退避,神色在短暂的怔忡后骤然凌厉起来,带着戒备地微微拧眉,对上此人的视线。
三公主压根不避讳,挑衅而冷傲地与之僵持半晌,忽而面容一转,欢快地捂着嘴碎步跳动道:
“嗨呀,我可太喜欢你拿这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我了!”
嬴舟:“……”
你们白狼是不是有病?
她还讲得头头是道,“来送年礼的这些天,我可有仔细观察过,整个狼族就数你最俊朗!”
“诶,喜欢你的姑娘是不是很多呀?你喜欢我吗?怎么样,有觉得我比她们好么?我可是族里第一貌美的女子,就为了给自己寻一个容貌相当的夫君呢。”
他咬着牙暗暗反驳。
不行,我喜欢矜持的!
末了便愈发地想念起小椿来。
嬴舟在心头轻声补充。
像她那样的,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