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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116章(2 / 2)

她是戏弄,他却回答得极其认真,像是溺水的人努力抓住最后一线生机:“考虑再给我一次机会,考虑和我在一起。”

谢悠悠看着他,没说话。

三年前冬天的那场兵荒马乱,她和薄兰栖先后徘徊鬼门关,等双双平安无事后,她才知道,原来他在昏迷期间也知道了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也知道了他曾经的拒绝和冷待全都非他所愿,剧情偏离正轨完全崩塌,他才挣脱桎梏彻底自由。

他的感情是真。

否则当初也不可能为她挡车连命都不要,也不可能就这样陪伴她三年之久,把她曾经给他的没有回应的好,加倍补偿给她。

有个名字,三年以来他们都很有默契地闭口不提,但今晚,她不得不提。

收了戏弄的心思,她告诉他:

“刚才你可能误会了,我其实是打算拒绝迟嘉树。”

“毕竟,我还在等玄卿。”

“所以薄兰栖,对不起,不能答应你。”

是这三年里听过无数次的拒绝。

可心里依然隐隐作痛。

玄卿吗……

这个名字连同贺厉的死,成了不能提及的伤痛。

薄兰栖唇边浮现苦涩。

玄卿一直以为他是赢家,视他为死敌,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如果当年他没有做出那番偏激的举措,现在已经以未婚夫,甚至是丈夫的身份陪在谢悠悠左右。横在他和谢悠悠之间的障碍,从来不是他,而是玄卿多年累积成魔的心结。

竹马敌不过天降?

——怎么可能?

谢悠悠对玄卿的感情,早就在数二十年点点滴滴的陪伴中成为坚不可摧的存在;谢悠悠是爱过他,但那份爱在脱离剧情的桎梏后随时可以放下,所以,谁在她心里分量更重,不是显而易见?

明知是这样,他还是舍不得就这样放弃,为那点渺小的可能坚持着。

她在等玄卿。

他在等她。

或许有朝一日,他还能像曾经那样,再收到她一句“晚安”。

但他知道,不会是现在,不会是玄卿还没从监狱里出来之前。

三月。

燕城监狱,北角单人间。

阳光穿过狭窄的天窗透进来,将春的气息偷偷播撒。

光斑坠落书页,点亮消沉暗淡的字眼。

玄卿抬起头,和牢房格格不入的干净阳光猝不及防跌落眼底,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很快垂眸避开。

他没了读下去的心思,起身走到光照不到的墙角,伸手抚摸上面刻下的痕迹。

一道一道。

记录着他在牢狱里的日子。

看到最后一个数字,他心狠狠沉下去。

距离出狱的日子近在眼前,逼迫着他面对外面的世界,面对他不愿面对的事。

三年前的一幕幕在这一千多个夜晚一遍又一遍地重现,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谢悠悠浑身是血倒在他怀里的样子——那是他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噩梦,是他一生都赎不掉的罪孽。

所以,即使薄兰栖看在谢悠悠的面子上对他既往不咎,他还是固执地承担了他的罪行,商业不正当竞争和有预谋的绑架行为,就算受害者求情,他也还是得到了三年的有期徒刑。

三年啊……

眨眼间就过去了。

说实话,判决出来的那刻,他很失望。他要的不止三年,如果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想离开监狱的铜墙铁壁。这里对于别人来说是想逃也逃不走的牢笼,对他来说,却是能够获得片刻安宁的避风港。

他不愿再见到谢悠悠,他没脸再见她,他甚至希望那一天贺厉下手能够更快些,这样死的那个人就是他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永远活在后悔和自责中。

这时候,狱警来敲门,告诉他有人探视。

玄卿缓缓站起身,和别的囚犯不一样,他脸上不见喜色,探视对他而言反倒是中沉重的负担。

“谁来了?”他问。

狱警告知:“是你的妹妹。”

沉默了一下,他又问:“除了她还有没有别人?”

狱警摇头:“没有。”

他这才放心地跟着狱警去见人。

狱警引着他去会见室,路上禁不住打量两眼。

这是他见过的最奇怪的犯人,据说这位豪门贵公子原本可以免受牢狱之灾,可他偏不,非要揽下中中罪行,铁了心要把牢底坐穿。

他进来后,他家里、他的两位受害者都帮忙打点,加上他本身也不惹事,表现良好,在牢狱中的日子过得并不辛苦,但坐牢终归是坐牢,肯定不能跟外面的日子相提并论。

原以为这位大少爷肯定会不适应,结果他一句埋怨都没有,不仅不埋怨,也不跟任何人交流,自由活动时间也不肯离开牢房,总是捧一本书安静地看,只有他们这些狱警有事唤他的时候才会应话。

简直就像是个活死人!

后来听到关于这个犯人的八卦,他才知道,一切都是为情所困。

狱警内心叹息。

有些事旁人劝没有用,只能等他自己想通。

会见室的门打开。

等候的人立刻从座椅上站起身,狱警没有骗他,的确只来了一个人。

“二哥!”玄娜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里是藏不住的激动。

“娜娜。”

玄卿眼神依旧是温和的,脸上却没有笑容,玄娜早已习惯,自从三年前发生了那件事,她就再也没从这张脸上看到过笑容。

相顾无言了片刻,玄娜回过神来,拉开两把椅子,招呼:“我们坐下来说!”

亲情会见室布置得很温馨,窗台放着绿植,衬得整个房间明亮朝气,却不是如今的玄卿所喜见的,大概在黑暗里躲久了,再不适应阳光。

他侧了侧身,将窗外春色挡在身后。

玄娜没注意到这一细节,和他聊了会儿家常,想到他很快就要出狱,兴奋得手舞足蹈:“妈都已经开始筹备接风宴了!选的都是二哥你喜欢吃的菜,到时候好好给你补补!你看你,比起上次见面,又瘦了!”

比起她的欣喜,玄卿对于出狱没有丝毫期待。

玄娜说着说着有所察觉,声音低下去,试探着问:“二哥……你不会还在为悠悠的事自责吧?”

玄卿没说话,只是拧紧了眉。

玄娜知道自己说中了,有些崩溃地抓了抓头发,努力克制着不冲他大吼大叫:“不是,二哥你到底要钻牛角尖钻到什么时候?都说了那件事不怪你,你是被人利用才会对薄兰栖的海拓项目做手脚,才会把悠悠带去那间别墅,薄兰栖和悠悠都说了,你也是受害者,你对当年的事没有任何的责任,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自己?”

玄卿不为所动,岔开了话题:“跟妈说,不用办什么接风宴。”

他出狱,本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看穿他的心思,玄娜生气地说:“为什么不办?就要办!不仅要办还要办得热热闹闹的!到时候悠悠也会来,亲自给你接风洗尘!”

“玄娜——!”声音陡然拔高,那张向来温和的脸上是难看到极点的表情,玄卿看着她,一字一顿厉声警告,“我说了,别再打扰她。”

这辈子,到老到死,他都不会再去打扰她的生活,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燕城就那么大,他出狱后无可避免会碰面,所以他已经打定主意,出狱后就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玄娜被他的固执气哭,红着眼睛扔下一句“二哥你就继续这么作践自己吧!我再管你我是狗!”扭头就走,到了门边,想到什么,又折回来,往桌上扔了张照片,气冲冲地离开。

重新安静下来的会见室里,玄卿捡起那张照片——

舞台璀璨的灯光下,谢悠悠架着小提琴,低眉演奏,眼底映着闪烁的琴弦,美得流光溢彩。

照片背面,玄娜体贴地写下标注:悠悠小提琴首席初演

苍白的指尖轻轻摩挲照片上的女人,眷恋缱绻。

“恭喜。”玄卿对着照片上的人低声一句。

也只有在这时候,他才敢短暂地面对她,才敢说出这句他根本不配的恭喜。

这三年里,谢悠悠不是没有来看过他,只是他每次都避而不见。有一次玄娜耍小聪明故意不说谢悠悠也来了,等他开门后发现,立刻扭头就走,之后长达数月谁都不见,这才彻底打消了玄娜让他们见面的念头。

可不见,不代表不想念。

或许正因为想念,才不见。

这样,就好像那些事从未发生,他没有辜负过她的信任,没有害她险些丧命,她依然是记忆里那个和他亲密无间的少女,享受着十六岁最美好的年华。

她爱着无忧无虑的时光。

他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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