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前所未有的安静。温白搭在楼梯护栏上的手一紧。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大学候,方乐明他们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人生重来算了。可这阴司。即便人生重来,也得先在这里走一趟的阴司。温白第一次这么深刻的会到什么叫“活活不下去了,死死不了”。周伟和钟宁都没来得及细想陆征肩头的红印究竟什么,对视一眼之后,慌忙低下头去。而一旁的谛听虽然常处人间,见惯风月,但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可以,这冷不丁的一撞破,也有些捱不住。只有朱雀,在心里有抑扬顿挫的“哇哦”了一声。他看了陆征肩头的牙印一眼,偏过头,看着谛听。面上很平静,嘴上却说着:“看不出来啊,温白平日这么温顺的一个人。”谛听:“…………”“你可以说得再大声点,让平日这么温顺的温白听听,顺便让平日就不太温顺的陆征也听一下。”谛听皮笑肉不笑。朱雀挑了一下眉,一副没心没肺的子。要不知道朱雀没什么别的思,谛听都想替陆征给他头上来一下。朱雀这种活了万万年的老油条,灵兽一族,对待风月之事向来不怎么避讳,甚至因着风月之事与族中繁衍生息相牵,算族中重任,也没那么多讲究。只不过朱雀自由惯了,千年前才遇上对眼的人,腻歪了几百年,这才生了个蛋。但人间毕竟人间,谛听提醒了一句:“这里不上头,凡人跟你们也不一。”他幽幽看了朱雀一眼:“说话注点,别等陆征动手了,才怪我没提醒你。”朱雀“啧”了一声:“凡人就麻烦,什么都讲究,这不什么坏事。”谛听冷笑:“你以为谁都有你的厚脸皮?什么事都拿出来说?”“这怎么叫厚脸皮呢?”朱雀伸出食指,煞有其事地晃了晃,“这叫情到深处,情不自禁。”“你没对象,不懂也不奇怪。”谛听:“…………”场唯一脸色不变的,反而子扒拉下衣服的事人,陆征。他拎着小莲灯的脑袋,把它从肩头抱了下来:“没受伤。”都经抱在手上了,小灯朝着陆征肩头扑:“受伤了!红红的!”“不伤。”陆征心情倒不错。小莲灯不解:“那什么?”陆征顿了下,轻笑:“去问你白白。”温白很少听见陆征喊他“白白”,虽然知道这在和小灯说话,耳朵不争气地红了下。没回,小灯经他另一个爹抱到了他眼前。温白:“……”小灯歪了歪脑袋:“白白!陆征那……”温白一把捂住了它的小脑袋:“不想看烟花吗?我们去看烟花。”说完,抱着子快步往楼下走。温白既没看周伟和钟宁,也没看谛听和朱雀,至于陆征,更没给一个眼。刚开始走。后来快走。最后变成了跑。等温白没了影子,里屋的安静就变成了死寂。“哦…对对,间不早了,”周伟敲了敲腕间并不存在的手表,干巴巴道,“我去看看烟花准备好了没?”钟宁也拔腿跟在周伟身后:“我也去看看纸人和小朱雀它们。”陆征这才从楼梯上走下来。朱雀对着温白,难得有点人,对着陆征,就不太人了:“那蟠桃酒再给你带几瓶?”陆征看了他一眼。朱雀警铃一作。每次陆征用这话看他的候,准没好事。果然,朱雀偏头躲过陆征一道掌风:“陆征你不厚道啊!”陆征眼皮一撩:“你觉得这一码事?”朱雀忽然怂了,声音小了点:“那、那多少也算个助兴的东西。”陆征冷笑一声:“这账我们现在可以算算。”说罢,抬步朝他走来。朱雀往后退了一步:“陆征,不至于吧!我那酒……靠!你他妈打脸!”谛听熟门熟路地下了个结界,阻了里头的动静,面色如常道:“要打出去打,对了,别去院子里,院子里人多,有陆征你抓紧点间,等下放烟花了,你子找你。”走到院子里的温白,完不知道里头经打起来了。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的心跳稍微平静了点。周伟手里拿着棉服,从后头跑出来:“雀羽不带,羽绒服也不穿,就这么跑出来,也不怕感冒啊?”钟宁默不作声把雀羽递了过来,但眼睛看天看地看雀羽,就没看温白。周伟这么一说,温白才注到自没穿外套。刚想接过雀羽,伸出手的一瞬间,停住了,最后把羽绒服穿了起来。朱雀的雀羽什么威力,温白知道的。平日带着它,套件薄卫衣可能都有些热了,更别说今天这领子拉到下巴的外套。而他脖子上那些印子……衣服不能脱。温白其实知道陆征不故的,像他也根本不记得自什么候在陆征肩头咬了一口一。说起来,哪怕现在,温白对那事的部记忆,好像也就停留在最开始两人说话的候。说千年前初遇的事,说捡到小灯的事。……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印象最深的,就影影绰绰的烛火,和烛火中陆征明暗交杂的眼眸。温白没拿雀羽,而套上了羽绒服,再看看他现在穿在身上的外套,周伟和钟宁基本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虽然他们离得远,没看清,但就听小灯的话,肩头,红红的,不受伤。这天上地下怕也没什么人能在陆老板那种地方留什么红印了。小灯不知道,他们能不知道吗?知道,但他们不能说。周伟嘴巴张了合,合了张,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倒温白怀中的小莲灯仰着脑袋,先看了看钟宁,看了看周伟,最后视线定在温白身上:“白白,你们在干什么呀,为什么都不说话啊?”温白感觉脸有些烫起来,有些事小孩子不好听,他便摸了摸小灯的花瓣:“元元先去找小圆它们。”“那白白呢?”小莲灯问。温白:“我等会过来。”小莲灯看了一圈,没看到陆征的身影:“那白白等下要把陆征也过来。”温白点头:“好。”等小灯一飞走,温白深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就说吧。”刚周伟那欲言止、止言欲的情,他都看到了。几秒后。周伟和钟宁同开了口。“如果不舒服的话就上楼躺着吧。”“小白你不不舒服啊?”温白:“……”周伟心情复杂。他只听谛听说,小白喝醉了,陆老板带他上楼睡一下,等解完酒再下来。所以后来他才给小白发了消息,让他醒了的话就下楼看烟花。要知道情况这,他死都不会发那条消息的。他也现在才想清楚,为什么谛听在说了不让阴差们上楼之后,特地让他和钟宁看好几个小的,说不要让它们乱跑。他在想,就在这阴司,能乱跑到哪里去。原来这个“乱跑”。周伟换位思考一下,自的确没什么眼力见:“这烟花也就那,没什么特别好看的,楼上也一看,要么你带着几个小的上二楼好了,这里也冷。”“不冷,挺好的,之前也说好要陪元元它们过年的,”温白语气很平静,但周遭灯火通明的,耳朵上的绯红压根没法藏,他顿了一下,最后道:“……我没事。”钟宁藏不住话,小心问了一句:“没打扰到你和老板吧?”温白摇头。钟宁应了两声,阴差那边经喊他。“那我先过去帮忙!”钟宁说。钟宁一走,只剩下周伟和温白两个。不知道不周伟看起来比他紧张的缘故,温白心头倒平静了很多。“好了,宁走了,想说什么就说吧。”周伟抬头,看了他一眼,长吐了一口气。“也没什么其他想问的,就小白…你真的想好了吗?”周伟看着温白怔了下。“唉,我也不等着什么候才问,也不……呃,就……”周伟挠了挠头,抓了抓耳朵,“就、就想问问。”周伟从来没有觉得自这么嘴笨过。他不刚知道小白和陆老板在谈恋爱,也不刚知道两人之间的缘,更不非要挑在这种间,问这种明知道答案的问题。两人认认真真搞对象,总有这么一天。可他忍不住开了口。周伟想了很久,总算勉强找到一种能说得过去的心态。现在的他,可能就像在婚礼现场底下坐着的、等着听到新人说出那耳熟能详的誓词的亲友一。虽然经到了这种候,有没有誓词并不能代表什么,这誓词也不说给他听的,可总能叫人安心一点。说白了!就想听!周伟想了很多,自把自说服了,可这些话他也没法跟温白说。他自把自鲨了,给老板和老板娘助助兴吧。他挣扎了很久,最终自暴自弃说了一句:“小白!你就我没问过!走走走,去放烟花吧。”一边说,一边摸自的口袋,摸了半天也没下文。“我打火机呢?刚在兜里呢?”周伟干笑了一声。“算了,宁那边有,我们快走快走!”周伟嘴角都快僵了,转身就走。可走了几步,都没听到温白跟上来的脚步,直觉温白没跟上,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温白就站在原地看着他。周伟就后悔,非常后悔。现在想想,他为什么要问小白你想好了吗?听起来就好像陆老板人间不值得似的。陆老板多值得啊?能打,话少,表情□□。有钱。命长。就两个字,般配!周伟的良心受到了谴责,他垂着头走过来,准备道歉。“你的打火机,”温白把打火机递过去,“掉地上了。”周伟讪笑了下:“我都没注。”周伟手指在打火机上摩挲了一下:“小白,刚刚我那话你别放心上哈,我就随口……”温白打断他:“我知道。”周伟:“那就好那就好。”温白笑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周伟看着他。“我想好了。”“很早前就想好了。”温白笑更深:“所以别担心。”不知道不顶头就灯笼的缘故,周伟觉得温白的眼睛很亮。转念一想。可能不灯笼的缘故,因为说到了陆老板的缘故。周伟长松了一口气。他定了定,这次,极度认真地开口:“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