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是在锦衣卫中打滚了十来年,欺压店铺,驱赶乞丐之类的事情做得惯了,却从不曾上阵厮杀过,哪里见过这等可怖的场面。
当下吓得腿都软了,好在脑子还在,就势往前一跪,口称道:“标下来迟,还请千户大人处置。”
跟在其后的几人哪里还敢耽搁,遂一并跪了下来,听候发落。
本朝军纪严苛,尤以上下级关系为最,若有在战中弃上而去者,查实后最高可至族诛。
锦衣卫日常虽不上阵打仗,但号称天子亲卫,若用军中律例处罚也是说得通的。
众人正在心中忐忑间,却听头顶林千户只轻嗤了一声,又随意点了三人——其中便有那徐百户在内,道:“将这些人带去衡阳城收押,不得伤了他们性命,我自有处置。”
说罢也再不多看一眼,转身走向官道,翻身上马,道:“其他人随我来,今日必要赶至衡阳城中。”
将手中缰绳一抖,胯~下健马奋蹄向前,转瞬便烟尘滚滚,朝前而去。
其他人互看一眼,不敢多言,各自奔向自己的坐骑,亦策马追赶而去。
唯有被点了名留下的徐百户和另外两人,愁眉苦脸地看着这遍地哀嚎的白莲余孽,也不知道林千户这是看重自己,还是在折腾自己。
只得认命地掏出吃饭的家伙,开始捆人。
徐百户祖上当过游医,也略知一二粗浅的把脉之法,被林千户下了这“不得伤人性命”的指令,本是十分为难的。
心中想着你把人都伤成这样了,还要我们不得动他们的性命,难不成就是为了炮制我们?
遂在捆人时假作不经意地一个一个地去探了这些人的脉象,却发现虽因流血过多之故个个虚弱,却绝无一人呈现濒死之态。
再看看自己脚底几乎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一种发自骨髓的寒意油然而生,他不敢再深想下去,只得加快手中动作,以期到衡阳城的时间不要比林千户等人晚得太多。
系统三号是一直知道它这宿主心狠手辣的,这次居然留了一手,完全不像他的风格,遂好奇发问道:“主人,你这次怎么没杀他们?”
叶灼不像叶燃那般同自家系统关系和睦,只硬邦邦地回了它五个字——“关你什么事?”
系统三号立刻识趣闭嘴,安静如鸡。
叶灼当初追踪叶燃一直追到了倚天屠龙的小世界,虽然晚了三十五年,但根据他在那处打探到的消息,师姐在那个小世界中,统率明教,如臂使指,另同武当派众人的关系也极为融洽。
遂忍着不悦一一记了下来这些人的姓名来由,尤其是某几个人格外得师姐青眼的人,更是被他暗中列入了危险警告的分类之中。
他虽是恨不得师姐一辈子眼中再看不到旁人,却也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一点妄念——昔年中州八大派的青年精英子弟中,暗地里仰慕师姐的人不知凡几。
他纵然天分再高,修炼再勤奋,也终不能将这么多的人都一并杀了罢。
若当真如此,只怕第一个要清理门户的人就是师姐了,只是她教养了自己这么多年,下手时必定是会难过的。
他不看重别人的性命,也不是很看重自己的性命,只是见不得她难过而已。
他本是无父无母,天生地养的孤儿,若非当年从死人堆里被师姐捡回了山中,早已成了一具无知无识的枯骨。
后来师姐又在思过堂前跪了一天一夜,这才求得师父打破昔年誓言,收他做了关门弟子,否则他哪里来的这一身惊人艺业。
是以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将自己那不怎么见得人的心思藏起来,明面上再用各种法子将那些人挤出师姐的视线范围之外。
如今这白莲教就是昔年明教流传下来,被一分为三的分支之一,万一其中有师姐重视的故人之后,被他不小心杀了,到时候惹她难过,可就不妙了。
所以他此次难得一个人都没杀,只略微放了些他们的血,好教他们无力反抗,后续怎么处置,等见到师姐了再说。
若她要借白莲教起事,他就把那些人治好,让她施恩于下;
若她不愿和白莲教扯上关系,他就以锦衣卫的名头把那些人都杀了,报复的人自会去寻锦衣卫的晦气,和她也没有半点关系。
耳畔的风声呼啸而过,他心中却是一片火热。
很快就能见面了,很快……
他封印了时间,封存了过去,辗转在无数个小世界中苦苦追寻,甚至不敢去想被系统判定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希望,到底有多么渺茫。
就算不能以自己的容貌,自己的名字出现,但只要能看到她,跟随在她身边,就已经……
但是……等等!
好像还有个问题!之前安排此间世界身份的时候似乎没有留意到……
他到底要怎么做,身为前·明教教主的师姐才会同意一个本朝锦衣卫的实职千户跟随在自己身边?
叶灼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之中。
“系统,出来挨打!”
※
衡阳城,西门处。
一个身着劲装的青年人正朝外眺望着。
往来之人见他在此,俱都笑嘻嘻地上前来打招呼,叫声“米兄弟”,问他是不是又在迎候宾客,又赞他师父刘大侠交游广阔云云。
他也都一一拱手答了,神情诚恳,并无半点不耐之意。
原来这青年正是衡山派第十四代弟子米为义,也是本城人士,借着这一点乡土之谊,加上本身根骨悟性不错,幼年便拜在了刘正风门下,是为二弟子。
刘正风乃是在本地经营了好几代的富豪,家产十分丰厚。
到了他这一代,拜入了五岳剑派中的衡山派,又得了前任掌门真传,三十六手“回风落雁剑”使得出神入化,乃是现在衡山派中排名第二的高手。
便是本城的官府中人,见了面对他也是客客气气地,要称一声“刘大侠”。
刘家祖宅在城中足足占了两条长街,倒较之京中许多高官的府邸还要阔气,足以容纳数百人居住。
因而凡是五岳剑派的同仁有亲自前来参与此次大礼的,俱都被他迎入家中居住。
此时离金盆洗手的正日子还有一天,泰山派和恒山派均已先后到了,嵩山派却不知为何迟迟未有回音,倒是日前接到讯息,华山派师徒一行十数人,已经从西门而来。
刘正风的门人弟子众多,原本分别派在四个城门处迎候,为表慎重,大弟子向大年留在刘府待客,二弟子米为义便径直来了西门迎客。
也不曾等候了多久,远远便见一行人安步当车,缓缓走来。
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日常俱都是往来惯了的,米为义一眼便认出当先两人乃是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及其夫人宁中则,大喜过望,迎上前行了一礼,道:“岳师伯,宁师叔,你们来啦,我师父盼了许久了。”
眼神却飘向了跟在岳不群夫妻身后的令狐冲,心中暗暗奇怪,这位华山首徒怎地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