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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2 / 2)

他不管这天下是谁家来坐,也不管大人到底是为谁效命,只要还在这江湖打转,总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他本是凤阳府人氏。

那年大旱连着蝗灾,千里焦土,十村九空,鞑子派下来的官儿都是二等色目人,只顾着往自己腰包里搂银子,压根儿不管汉人死活。

全家五口人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残的残,只得他一个半大孩子,苦撑了几个月,他想尽一切办法挖草根,啃树皮,连老鼠虫子都抓来吃了,可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家里人一个接一个地闭上了眼。

可怜他那刚生下来三日的小妹妹,连一口米汤都没喝过,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天,就这样躺在他怀里没了气。

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抱着妹妹的尸体往村子外走,他要找个僻静的地方把她埋了,村子里还有成年男人没有死,埋得太近会被那帮人挖出来吃掉的……

但他好几日没吃过东西,实在饿得狠了,走不了几步,便一头倒栽在地下。

眼看村中那些男人已经渐渐围拢了过来,眼睛绿油油地像饿极了的狼,他紧紧抱着妹妹的尸体,几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又跌倒在了尘土中。

那些人已经举起了石头,摇摇晃晃地就要往他头上砸,他想自己大概是活不下去了……

却突然听到马蹄声声,疾奔而来,骑在马上那人长鞭一扬一带,便将自己卷到了马背之上,厉声喝道:“六扇门奉旨办案,闲人勿近!”

随在他身后的众人轰然应诺,气势如虹。

那些人欺软怕硬,哪里敢和全副武装的官差相抗,一窝蜂地散了开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救他那官爷的袍角,苦苦哀求道:“带我走……”

就算带走被吃掉,也胜过便宜村里这群畜生。

他只听得那人沉声问他,“我六扇门中不养废物,你可愿替我办事?”

彼时阳光炽烈,他甫一抬头便被刺得双目泪流,满眼的金光之中,他只看得见逆光而向的那道身影。

“愿意!我愿意!”

……

隔了六年,同样的声音再度在他面前响起,而他的回答也一如既往——“愿意,我愿意!”

金九龄缄默许久,方俯身拉起了他,道:“你若执意如此,便先同我一道打理外门事务罢。”

六扇门当年派入明教卧底的眼线不少。

于情于理,愿意离去的,他自然会禀告叶燃,给他们一个在明教中“殉职”离开的机会,而后转回六扇门中安置。

而愿意转投外门的人,亦须得一一甄别过,再行收录。

正思忖间,却听得“李二壮”低声唤他。

“大人……我们,我们这名字……”

见自己目前这唯一的手下神色忸怩,讲话亦是吞吞吐吐,金九龄一看之下便知是为了何事,当下叹了一口气道:“主上行事必有深意,我们且待她吩咐便是。”

有句讲句,金九龄自己也不想顶着“李大壮”的名头在光明顶上来去的。

曾经的六扇门总捕头和明教高层本来就是水火不容的关系,现在的外门门主和明教旧人亦有着利益交错,他已经能想象得出来,等他身份揭露的那一天,将会迎来的无情嘲笑了。

他瞥了“李二壮”一眼,眼睛微微眯起,是时候让这罪恶源头体会一下来自外门的毒打了。

嗯,叶燃也是这么打算的。

她之前站在屏风前,其实就是在听西厢房内的动静。她五感敏锐,只需聚气于耳,便能将两人对话,乃至语气,一个不漏地听得清清楚楚。

说起来叶燃稍微有点心虚。

毕竟“李大壮”这个名字虽然是“李二壮”起的,却是她亲口扣在金九龄头上的。

明教高层都是人精,过不了多久大概就能发现金九龄的真实身份,届时看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表演,应该也还挺有趣的。

不过更重要的是,她暂时不想让元廷中人明确知道金九龄已经成了真·明教·反元义士,暂且留着这个前总捕头的身份,等去围攻六大派的时候还能派得上用场。

叶燃轻咳一声,暂且将金九龄那边的事情撇开,抬首对黛绮丝道:“过两日你便同李大,李门主一道去外门看看韩千叶罢。”

黛绮丝冷不防听见情郎的消息,又听叶燃语气,便知道他此时多半无恙,娇躯一颤,心神放松之下,两行清泪瞬间便落了下来。

她那日冒险偷进密道,为的就是想隐蔽行踪,悄悄离开光明顶,好去寻找已失去联络数日的韩千叶。

她身为护教法王,看似地位尊崇,实则处处受制于人。只在这光明顶上,不止明教中人时刻监视着她的举动,便是波斯总教亦留有探子在暗处看着她。

表面上她可四处走动,并不受限制,但她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会被有心人明里暗里记录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唯有跟在叶燃身边之时,那些窥探的视线才会消失不见,是以她不惜撒娇耍赖也要搬进来与叶燃同住。

叶燃应当是知道这一点的,却什么也没说就同意了。

她原本想等叶燃收服了明教高层,就求她放自己出外寻找情郎的。谁知竟会在叶燃接任教主的当天晚上便听到了消息。

叶燃递了块帕子给黛绮丝让她擦眼泪,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放柔了声音,同她说道:“黛绮丝,你应当明白,韩千叶是势必不能再上光明顶的。”

黛绮丝抽泣着点了点头。

韩千叶当日初上光明顶,是来向阳顶天寻仇的。

若只是寻仇的话倒也罢了,江湖中人谁手上没有几条人命,谁没有结过几个仇家。

但他先拿话挤兑住阳顶天,由自己选择比试内容,又立即提出要比水性。

阳顶天及明教众高层大都生长在北地,样样精通,却偏偏不谙水性,韩千叶本就是故意为难于他,偏偏年轻气盛,不知见好就收,还要逼阳顶天向他父亲遗物下跪磕头,这可就当真惹怒了明教众人。

那时是黛绮丝自认阳顶天义女,挺身而出,与韩千叶在碧水寒潭之中搏斗半晌,胜出一剑,这才解了这场僵局。

后来阳顶天封她“紫衫龙王”,也是因此事议功而立。

韩千叶受伤甚重,无法自行起身,被留在明教休养,黛绮丝时时前去探望,两人不知怎地竟暗地里生了情愫。

黛绮丝是波斯总教选出的三位圣~处~女~之一,同男子亲~近已是违了教规,若被总教知道,是一定会将她抓回去施以火~刑~的。

“黛绮丝,你可以离开,同韩千叶一道去他的东海灵蛇岛上隐居,波斯总教手再长,多半也伸不到那里,所可虑的无非是他们暗中派出使者来寻你们,至于中土明教这里……”

叶燃微微一笑,并不说下去。

有她在,中土明教这里不会有人对黛绮丝的离开有异议,但也同样不会再对破门出教的黛绮丝有所庇护,一旦被总教使者寻到,一切就只能靠她自己对抗了。

黛绮丝呆呆地看着叶燃,半晌,才幽幽问道:“但是教主还有别的路可以让我走,对吗?”

叶燃此前所说的,正是她一直以来谋划的未来,她知道自己姿容倾城,只要出现就很难不引人注目,甚至准备好了伪装用的人~皮~面具。

只是这两日跟在叶燃身边,看她一掌之威扭转乾坤,看她弹指之间风云变幻,忍不住便想到自己,也是从小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吃了多少苦头练出来的一身功夫,难道真的甘心这样一辈子躲躲藏藏地过日子么?

叶燃遇事并不瞒她,所以黛绮丝知道接下来叶燃要教授众人习练“乾坤大挪移”,还要斩断波斯总教势力,更要率明教去中原武林兴风作浪,甚至做些更符合明教立教之本的事。

她是否真的要和韩千叶携手离开,而后默默无闻地度过一生,错过这一场注定波澜壮阔的武林盛事?

黛绮丝闭了闭眼,心中已有了决断。当下不再犹豫,单膝跪地,朝叶燃俯首行了一礼,道:“属下愿为主上效死!”

叶燃笑问道:“那韩千叶呢?”她倒是诚心放黛绮丝走的,没想到恋爱脑的少女倒突然清醒了起来。

“我会同他细细分说其中利弊,若是他执意不肯……”黛绮丝咬牙道,“他,他多半是不肯入我明教的,他父亲当年比武伤在了阳教主手下,回家后伤发而亡。”

叶燃看黛绮丝这咬牙切齿又左右为难的样子,摇了摇头,道:“入不入明教并没有什么干系,他若有意,可以在外门做一客卿。”

韩千叶武功只比黛绮丝略差,水性又精熟,待去中原之时很用得上,暂时给金九龄当个帮手也挺好。

黛绮丝又惊又喜,连连点头道:“这个他一定肯的,我去同他说!”说着便要冲出门去。

叶燃并不拦她,只笑道:“他此时尚在外门中,你不如去向李门主问问看详细情形。”

金九龄必定能将事情圆得妥妥当当,说不定此时早已哄得韩千叶自愿留下来为外门效力了也说不定。

黛绮丝欢呼了一声,便朝门外冲去,及至到了西厢房门外,她方停下脚步,来回踱了几步,方想好要如何向金九龄开口。

正要门,眼角却瞥到院门外的花园中,似乎有个颇为眼熟的人影闪过,她定睛复又看了看,却只有花叶扶疏,树影婆娑。

大约是看错人了,范右使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处?黛绮丝略想了一想,便丢开不管了,伸手去敲西厢房的门,只听得“吱呀”一声,金九龄就将门打开了,竟是丝毫不意外她出现在此处的样子。

此时叶燃独自坐在房中,眉头微皱,手中拿着一张极薄的纸,是金九龄此前悄悄留在房中的。

上面写着从韩千叶处得知,明教遗失的六枚圣火令此时并不在丐帮,而是在波斯总教之中。

黛绮丝虽然在光明顶上混了大半年,从根子上却还不算是武林中人,怕是根本没把这个消息当回事,所以随口便说给了情郎听。

韩千叶的灵蛇岛亦是孤悬海外,日常并无什么武林同仁来往,所以也不当回事,兜兜转转,反倒是将此事无意中泄露给了外门中人。

当年明教石教主同丐帮长老一战,不但大败而归,还将圣火令输给了丐帮,走前放言道继任者必将再来比武,胜者带走圣火令。

能大败明教教主此事对丐帮来说是颇值得夸耀的功绩,因此常常挂在嘴上吹嘘,也因此中原武林人士几乎尽人皆知。

所以本该在丐帮好生保存着的圣火令,是怎么到了万里之外的波斯总教的呢?

这其中必有蹊跷,亦大有文章可做。

作者有话要说:要说明的是,杨左使菊部无恙……只是坐立难安的样子让教主误会了。

杨逍写了《明教流传中土记》,这是原书里提及的,但后来仿佛史学界说的确有这本书来着。

2圣火令的由来,及失落在丐帮的设定,沿用原著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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