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龙三宝,是个重生者。
为了防止前世悲剧的发生,我拜入了一个叫做穿越门的门派。
这个门派里原本住满了我前世悲剧的罪魁祸首,但不知为什么,我的仇人们被老天爷掉包,变成了五个沙雕穿越者。
他们一个个嘴上说着要折磨我,实际上却对我照顾有加。
我很感谢他们。】
三宝猛地睁开了眼睛。
在温暖而不刺目的阳光拂照着,湛蓝的天空与雪白的云朵层层叠加。些许浅蓝色的渡梦花瓣从他眼前飞过,伴随着微风飞向了未知的远方。
三宝躺在浅蓝色的渡梦花丛中,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蓝天白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他嘴唇嚅动几下,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还活着?”
他慢慢睁大了墨色的眼睛,然后猛地从渡梦花海中坐了起来:“我还活着?!用了逆行诀还被血魔尊打了一顿我还能活着?!”
三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干净整洁的蓝衫,没有血迹也没有划痕。他又拍拍自己的脸,拍拍自己的胳膊和和腿,感受到了真切的触感:“毫发无损!难道这就是主角不死定律?!”
“啊,但还有一种可能哦。”他身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比如说,这里是死后的世界什么的。”
“……”
三宝顿时收敛了面上所有的欣喜。他面无表情地过头,看向自己身旁这个侧躺着的少年,皮笑肉不笑道:“滚。”
“龙师兄,我们好久不见,你这个打招呼的方式有点特殊啊。”齐冶手里捏着一朵浅蓝色的小花,慢吞吞道。
与平时梦境中身着贡生门校服的他不同,此时的齐冶身着一袭朱红色的太子华服,墨发及冠,整齐地梳理在脑后,看上去倒是以往出现时庄重了许多。齐冶漫不经心地抬起琥珀色的眼眸,看向三宝,露出一个笑:“怎么不说话?”
“因为我在全力克制着把你这张脸打烂的冲动。”三宝微笑道。
“好过分。”齐冶委屈地撅了噘嘴:“我可是唯一一个能陪你走过死亡的人,你对我就这种态度吗?”
三宝微微一怔:“死亡?”
齐冶静静地看着他。
“……啊,”三宝垂下眼眸:“所以我……还是死了。”
“唔,严格来说还没有。”齐冶从花海中坐起,抬头看向天空:“你现在昏迷了好几天了,处于那种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的濒死阶段。”
“濒死……”三宝道:“也就是说,其实我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不知道。”齐冶耸耸肩,盯着天空漂浮的白云:“你自己都说了,你用了逆行诀,还被血魔尊一顿打,你觉得你能活下来吗?”
三宝沉默了。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倏然抽出腰间的铁剑向身旁的齐冶刺去!齐冶瞳孔一缩,险险地转身,避开刀刃:“龙师兄!你干什么啊!”
“杀了你。”三宝面露凶光:“我就算是死绝对不要和你这家伙一起下黄泉!会影响我转世的心情的!”
“喂!等等!我只是你的心魔而已!你又杀不死我的!”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说不定多杀几次就成了呢!”
正当两人在渡梦花海中扭打成一团时,一道呜呜咽咽的哭声突然从花海中朦朦胧胧地传来。
三宝猛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周围:“什么声音?”
齐冶趁机从三宝的剑下溜走,与对方拉开一个安全距离:“你说什么?”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哭。”三宝微微蹙眉:“好像……还是个女人的声音。”
“哦,”齐冶平淡道:“你说那个啊。”
他转过头,指向花海尽头处的一团灰色的烟雾:“就是那玩意里面传来的声音啦。”
“……那是什么?”
三宝蹙眉看向那团烟雾。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女人的哭泣声似乎清晰了一些。
“记忆碎片。”齐冶道:“别告诉我你忘了,使用逆行诀的还有一个副作用就是被动读取周围灵力中的记忆。”
“……我当然没忘。”三宝垂下眼眸:“我只是没见过记忆长成这个样子。”
“那是一团纠结混杂的记忆,而且看上去情绪挺负面的。”齐冶慢慢走到他的身边,与三宝并肩而立:“我建议你不要去看哦……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去看的。”
三宝这回倒是没有否认。
他定定地注视着那团灰色的记忆半晌,随后收起自己手上的铁剑,慢慢向前走了过去。
“……还是这个死倔的性格啊。”齐冶目送着蓝衫少年走进灰雾,唇边笑容不变:“记得打伞哦,师兄。”
-
“哗啦啦——”
大雨自黑云翻滚间倾盆而下。
三宝慢慢抬起头,冰凉的雨珠打在他的脸上,不消片刻,就将他整个人淋了个透心凉。
然而,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雨声,有谁的哭喊声若隐若现。
“不……啊啊啊!呜呜啊啊啊……”
女人尖利而绝望的哭声在前方响起。三宝微微一怔,随后抬腿向声源处跑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女人哭喊的声音也逐渐清晰:“阿应……阿应!!!不!不要啊——”
三宝跑过一个拐角,眼前的视野骤然清晰。不远处的地面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大片的断垣残壁,而那些废墟的中心,却是一个巨大的圆坑。
那哭声正是从坑内传来的。
三宝上前几步,站在了圆坑的边缘,向内看去,只见已经积累了大量雨水的坑内,一个妆容花糊的白衣女人死死地抱着一具焦黑的尸体,在周围侍卫的拉扯下放声大哭。
“王妃!王妃!”一个侍卫焦急的大喊着:“王爷已经……您还是快些上来……”
“我不走!我不走!”五王妃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我就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我哪里也不走!你们放开我!让我死好了!”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沙哑的女声突然从三宝身边传来,道:“姐姐。”
三宝墨色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转过头,却看见披头散发,身着深红宫装的皇后站在圆坑的边缘,浑身湿漉漉地看向坑内的五王妃。
“皇后殿下!”
坑底的侍卫开始叫嚷:“皇后殿下!您快劝劝王妃吧!她现在已经……”
皇后没有说话。她沉默地提起裙摆,走下了积水的坑内。自从皇后喊出那一声姐姐后,坑底的五王妃就不再叫喊了,但她依旧死死地看着怀里焦黑的尸体,并未回头。
蹚过坑底的浑水,面色惨白的皇后终于来到了五王妃的身后。她轻轻将手搭上对方的肩膀:“姐姐,走吧。”
对方并未回话。
“五王爷……齐应他,”皇后轻声道:“已经去了。”
“啪!”
皇后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五王妃猛地起身,反手一个巴掌就扇在了皇后的脸上,在这漆黑的坑底发出一声无比响亮的脆响。
周围的侍卫惊呆了:“皇后殿下!”
“……无妨。”
侧脸被打出红痕的皇后平静地说道。她慢慢抬起脸,看向自己面前大口喘息的姐姐,轻声道:“至少这样,你愿意放下那具尸体了。”
“席菘蓝!!!”五王妃嘶吼着,布满雨水与脂粉的面容因为仇恨而扭曲至极:“是你干的!是你计划的!齐杰杀了他!是你夫君杀了我夫君!这都是你们夫妇一手策划好的!”
皇后没有立刻反驳。
她耐心地等着五王妃吼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齐应与宁隋王联手叛变,这是不争的事实,且与我无关。陛下此举……不过是清理门户而已。”
五王妃浑身发抖着,死死地瞪着皇后,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后垂下眼眸,轻声道:“先上来吧,姐姐。”
“上来?”五王妃尖利道:“上来?上来又什么用?与其过几天就作为反贼的家室被诛杀九族!我宁愿现在在这里一头撞死!”
“那你的孩子们呢?”皇后问道:“齐安,齐遂,齐陆。他们都还在外面等着你回去呢。”
听到孩子的名字,五王妃似乎停止了发抖。大雨倾盆而下,白茫茫的水雾在坑内蔓延,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半晌,她轻声道:“啊,无所谓了。”
皇后微微蹙眉:“姐姐?”
五王妃轻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他人都死了,我也要死了,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吗?”
她抬起眼眸,定定地看向皇后,笑了一下,然后道:“妹妹,你们是不是都以为,齐安,齐遂,齐陆,虽然名义上是我们的养子,但其实是我和王爷偷偷生下来的?”
皇后微微瞪大了眼睛。
“你们都错了。”五王妃笑着,面上白色的脂粉不断地滑落:“哈,我嫁的可是一个‘不举’的男人啊,我没怀过孕,我怎么能怀孕呢?”
“……”
看着皇后面上错愕的神情,五王妃捂着脸,用力地摇头:“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又在想,既然孩子们不是我生的,那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该死的和王爷长得那么像呢?”
“因为他们都不是齐应和我生的!”五王妃倏然放开捂住脸颊的手,放声大吼道:“那三个孩子……那三个孩子全是齐应在外面,和不同女人留下的种!”
“哗啦——哗啦——”
坑内的积水已经漫过了小腿,而在这大雨点缀的喧嚣环境中,一股死一般的寂静却在圆坑内无声地蔓延。
“妹妹,你知道吗,”
半晌,五王妃放低了声音,慢慢道:“其实一开始,我嫁给齐应,就不是为了政治联姻,也不是男女之情。”
“……是为了争一口气。”
“从你二十年前进我席家大门的那一天起,我就再也不是家里的女儿了。”五王妃低低地笑了一声:“你才是爹娘的女儿!所有人都喜欢你,你漂亮,懂事,聪明,温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而我?我只是一个会舞枪弄棒的将门虎女,长相粗犷,头脑愚笨,除了身体比你健康,其他的……什么都比不过你。”
皇后怔怔地听着,眼眸颤动:“姐姐……”
“哈,”五王妃肩膀耸动着,慢慢地笑了出来:“哈哈,席菘蓝,我恨死你了。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恨死你了。”
“后来没多久,你就被四皇子八抬大轿娶回了皇宫。”五王妃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向皇后靠近:“年纪比我小,出嫁比我早,嫁的夫君是人中龙凤,对你情深义重。”
“我不甘心啊,”她说:“相比之下,向我提亲的人家只有尚书和侍郎,还是都是在你嫁入皇家后才向我提的亲……这叫我如何甘心!”
五王妃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她站在呆愣的皇后面前不管不顾地喊道:“所以我去找了齐应!在五皇子的不举之名成为全京城笑柄的时候,我告诉他我不在乎!我只要嫁入皇室就好了!我只要和你平起平坐就好了!其余我什么都不在乎!”
五王妃披头散发地在雨中嘶喊着,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疯子。皇家的暗卫自雨幕中闪现,齐齐举起匕首挡在皇后身前,却被对方抬手制止。
“都退下,”皇后声音嘶哑道:“让她……说完。”
而五王妃也无视了暗卫的阻拦,她继续喊着,声音又像是哭,又像是笑:“谁能想到几年后这天下就变了呢!”
“我们从皇子妃变成了王妃,又后来,你变成了皇后!哈,看啊,你又压了我一头,你又在我上面了!”
“我还能怎么办呢?”五王妃说着,声音逐渐呜咽:“我自己是再也无法超越你了!我只能……我只能把目光放在孩子身上。当时你已经怀上齐冶,我便想着,若是我能教育出更优秀的孩子,那是不是……我也能争一口气!”
“但是我和王爷不能有孩子,所以只能领养。我们领养了三个……一年领一个,都是出生不久的男婴。”说到这里,五王妃的语气又平静了些许:“我自己虽然不是母亲,但我一直都费心费力的照顾他们,将他们一个个教导得知书达理,学富五车!”
“随后孩子们五岁了,宫内给他们做了根骨测试。我的孩子们都检测出了优良的根骨……尤其是齐安,土木双灵根,根骨上佳!而你呢?你家的齐冶毫无根骨,没有继承他父亲半点天资!”
说到这里,五王妃快意地笑了出来:“那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胜过你的时候。”
冰凉而浑浊的水液蔓延到了众人的腰部。暗卫与侍卫齐齐在皇后的身边低声规劝着,却没有得到主子半点回应。皇后半阖着琥珀色的眼眸,大滴大滴的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却无人知晓那是否是雨水。
五王妃低着头,不说话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她看似风光无限的婚姻只是谎言,她引以为傲的孩子不是她的孩子。
五王妃这与妹妹争个高低的一生,到头来,似乎只是一个笑话。
“为什么……”
静默中,她听见了皇后沙哑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丝哭腔:“你到底……为什么恨我呢?”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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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席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向身后气喘吁吁的席菘蓝。
“姐姐……我……”十七岁的席菘蓝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抹去自己额上的汗水,求救似得看向前方的少女:“我走不动了。”
“搞什么啊!我们才走了一里路不到啊!”席鹰咆哮道:“就你这体力还想着出门逛街?赶紧回家好好躺着。”
“我不要。”席菘蓝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眸:“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秋收庆典诶……据说街上有很多免费的小吃。”
“怎么,”席鹰挑起一边英气的剑眉:“我们将军府亏待你饭食了,你吃不饱?”
“没有的事。”小她一岁的妹妹摇摇头,语调微微上扬:“我就是听说,晚上还有烟火表演……”
“噫,要约会找你家四皇子殿下去,你缠着我做什么!”席鹰说完就向前走去,但还没走几步,自己的手腕却被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地握住了。
“阿杰他今晚有事,而且,”席菘蓝轻声说着,挽住了面前短发少女的手臂:“我想和姐姐一起逛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