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被毁了的事情,林钰还是心疼的,那些家当虽然破旧不堪,却是他来了这个世界以后赖以生存的微薄资本。他一边在井边上洗漱,一边想着昨天真应该对那个林宝打的更狠一些的,现在他又变的一穷二白,又得想办法重新置办。
他在这里脑子发散地想了很多事情,没想到王淑贤却是找上了门来。
原来王淑贤昨日看到儿子满脸的伤,心都要疼出血来了,问他是谁打的,林宝却是一句话也不肯说,捂着脸进了房间,‘啪’地一声把门锁了,连晚饭也叫不出来吃。王淑贤在门边凄凄地哄了半天,林宝愣是没给一点反应。这可把王淑贤吓坏了,一大早就到村里去找了儿子的那几个跟班。
这才在儿子的一群跟班处得知林宝是被林钰打了。这一下气得她浑身发抖,回了家就先骂了林虎是孬种,宝贝儿子被林钰打成这样,竟是连一条野狗也管束不住。王淑贤骂完林大虎,气却是更盛了,一边大声咒骂,一边拿起一根扫帚就往张家去。
她当年的恶名不是白来的,那骂人的脏话能骂一天不重样的,就这样一边走一边咒骂,邻居们纷纷出来看热闹,有好事的邻居问:“哎呦,我说淑贤,什么事让你气成这样。”
这一问,王淑贤算是找到了发泄的机会:“大伙都给我评评理吧,那林钰三天两头从家里偷东西不说,还把我的宝儿打了,脸都被他打的没法看了。我今天就算是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给我家宝儿讨回公道。”
那邻居又不是不了解王淑贤这个嘴巴,好的能说成坏的,这事是不是如此还另说,但是嘴里却是煽风点火地道:“啧啧,这林钰无法无天了。”
王淑贤得了这一句认同,又道:“我今天就想去问问这个张家,凭什么把那逆子护着,没有这样的道理。”
邻居不搭话了,张家的事情,她还是不敢随意编排的,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快要靠着他家吃饭了。前两天和几个婆子一起去山上看了他们家的果园,那么大一片山地,将来都是银子啊。还有那个新修的木房子,气派的很。就是城里也少见到。
大家都讨论,这张越这些年在城里肯定挣了不少钱,不然搞不了这么大的场面。只要家里农活不多的,都想着往张家凑,工钱多,离家近,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连隔壁几个村的都常常向他们打听张家,想到他果园里去做事,所以村里的人都巴结着张家,就怕他撇下他们把邻村的人用上了。
王淑贤对于张越也是忌惮的,不然早就把林钰收拾了,不可能纵容他从家里偷拿东西,却只能敢怒不敢言。
但是儿子就是她的命。
王淑贤的骂声飘到张家的院子里的时候,林钰快洗漱完了,张晨在院子里摆碗筷,招呼他们几个吃早饭。王子武和程青早就起了的,坐在桌前呼噜着喝粥,边喝边啃馒头,吃的正起劲。
王子青是跟林钰差不多时间起的,但是动作却是慢很多,在房里磨蹭了半天才出来,又嫌林钰把井边的位置占了,他没地方洗脸。
王子武训斥他:“就你娇贵?井边位置不是大的很,林弟怎么就把你位置占了。”
王子青把水瓢往桶里一摔,声音里全是委屈,“我怎么啦?我怎么啦?他在这里确实是好挤,你到底是谁的哥哥!”
他从小跟着哥哥到城里去干活,哥哥怜惜他年纪小,一直对他非常纵容。自从这个林钰出现了,哥哥总是挑他的刺,这令他很恼火。
林钰在心里翻个白眼,拧干了毛巾的水擦脸擦手。王淑贤的骂声飘了进来,没一会她就站在张家院子的大门上,恶狠狠地盯着林钰道:“你个讨债鬼,你昨天是不是把我家宝儿打了。”
“你要死了你,没教养的玩意!我打死你。”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扫帚冲到林钰跟前。
林钰后退了几步,张晨张母听到动静都赶紧从屋里出来,张母说:“淑贤,有话好好说啊,干嘛打孩子。”
王淑贤停下了动作,叉腰指着张母大骂:“孩子?谁家的孩子?你好啊你,我王淑贤用大米养了十几年的人成了你家孩子了!”
张母是个嘴笨的,她不是那个意思,偏被王淑贤曲解成这样。脸色也不好起来:“我只是看你不分青红皂白要打人,问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王淑贤说:“哎呦,我教训我家逆子,还轮得到你来管。”
张晨恨恨地一跺脚,挡在张母跟前。正要开口说话,林钰却是更直接,上前几步把王淑贤的扫帚一把抢了过来,语气倒是冷静:“你要教训我可以,别在人家的院子里乱嚷嚷,我们出去说。”
王淑贤却是疯了起来,张牙舞爪就去打林钰。
老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王淑贤爪子乱挥着,林钰挡了几下,脖子被挠了一爪子。马上就破皮出血了。他忍无可忍,先缴了王淑贤的两只手,一脚踹了过去,王淑贤踉跄着后退,肥胖的身体摔倒在地上。
她见这林钰像是脱胎换骨了,短短几个月换了个人似得,从前自己怎么打他都不会反抗,今天却是一脚就把她踹飞了。
王淑贤哎哟哎哟喊叫起来:“来人啦,杀人啦。这逆子残害弟弟又毒打后娘,无法无天了。”
张越是被王淑贤这喊声吵醒的,他听出了王淑贤的声音,想到林钰,马上就起身从房里出来了。一看院子里,王淑贤正在地上撒泼,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院门口还有不少看热闹的邻居。
张越皱着眉呵斥一声:“你喊什么呢?你是不是当我是死的!”
王淑贤开始骂人的时候没看到张越,还以为张越不在,才大着胆子撒泼起来。现在见到张越怒气冲冲从屋里出来,内心的气焰就熄灭了一半。但是想到儿子脸上的伤,她又哭喊起来:“我是来教训我家逆子,你少管闲事。”
张越眼睛瞥到了林钰脖子上的几道血痕,火气腾地升高了。他上前狠狠把地上的妇人踹了一脚,没听清似得问:“你说你要教训谁?”那个凶狠的眼神,似乎在说,你要再动他,我弄死你信不信。
王淑贤被震慑住了,不敢再哭喊。几个邻居看这气氛焦灼,也纷纷做出和事佬的姿态:“我说淑贤,你还是起来吧,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这一大早的在人家院子里闹事,人家园子都要到上工时间了,不是耽误人家事情吗?”
王淑贤被说的老脸都红了,讪讪地爬起身,她抹着眼泪说:“你别仗势欺人,他打了弟弟在先。还不准我这当娘的给我儿讨回公道。”
林钰还没说话。张越却已经不耐烦,想起从前听到的那些这人虐待林钰的传言,神情变得很恐怖。
王淑贤感受到了赶紧爬起来就往外跑。周围的邻居们看气氛不对,也赶紧地散了。
林钰再次见到柳春生,是在城里那家最大的布行里买布的时候。他当时刚在菜市场把自己从村里带来的野兔、野鸡等等卖了。加上这几个月张越给的工钱,林钰准备到布行去买布。
因为他穿的破旧,布行的伙计从他进来开始就没正眼看他。觉得这乡下人跑到这大布行里来见世面的,很是讨厌。作为大店铺的风度,又不好出言驱赶,只能视而不见。
林钰几次想找伙计问话,人家都不搭理他。
他也不生气,站在不远处,听伙计给其他顾客介绍布的价格等等。心里有了个数,直接跑到柜台一个年轻掌柜那边说了自己要买的布的样式、尺寸等等。同时还想做两身新衣。
掌柜之所以为掌柜,自然不像伙计那般势利眼。他先是训斥了一个宁愿闲在一边也不愿接待林钰的伙计,然后给林钰赔了个礼,让人去把林钰说的那几款布拿下来给林钰看看样式。
这时门外进来两位少爷,走前面的正是柳春生,“李淳,我那几个披风做好没有,我们赶着出城去玩呢。”
那叫做李淳的年轻掌柜,目光专注在手里的算盘上,头也没抬,“我的柳少爷,你当我这店就只做你几件披风呢?去去去,没做好呢,再晚两个时辰再来。”
柳春生也不恼,笑道:“你当我专门来催你,是我家妹妹要做件……”他话刚说到一半,见到正在张着手让伙计量尺寸的林钰,声音转为惊喜:“林钰弟弟!”
林钰从他进门就认出他来了,这时朝他笑道:“又见面了。”
给林钰量尺寸的伙计暗骂自己有眼无珠,丈量尺寸的时候更加不敢疏忽了。谁想到这乡下穷小子连柳少爷都认识。
柳春生几步走到他跟前,“你说的那个林家村到底是哪里,我跟我朋友出城玩过几次都没打听到呢?”
自从那次认识之后,柳春生有时跟朋友出城游山玩水,就想打听打听林家村,想拜
访林钰,给他送几本自己新出的话本。可惜几次去的地方,问了一下那附近的村民,都说不知道林家村。
林钰噢了一声,他也不熟悉这城里之外的乡村,只好说:“我们村挺偏的,打听不到也是正常。你是找我什么事?”
柳春生不好意思笑笑:“是你上次读的那几本话本,我出了新的,想给你送几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