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高二理科一班的学生,季末他们班的英语老师是一个成熟稳重,教学经验丰富的女教师,名叫安然,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三十多岁的年纪烫了一头茶色的卷发,不规则衣摆开衫搭配着一条紧身裤,看着很是时髦。
季末到办公室时,安然正拿着红笔批改着面前堆了一堆的试卷。
“安老师,您找我有事?”
少年的嗓音冷清中带着几分低沉,安然闻声抬头,看了一眼道:“来了?你的试卷呢?”
“交了。”
“交了?在哪儿呢?”安然将那一摞试卷放到他面前,指尖在上面点了点:“全班的卷子都在这了,就你一个人没交。”
“……”你都还没批改完,你怎么知道就我一个人没交?
季末看向试卷的视线和不说话的态度在安然眼里成了心虚和默认,她想了想道:“我知道你学习成绩好,这些试卷你不做也能考得好,但是完成作业是你一个学生最基本的义务,做这一张试卷又费不了你多少时间,你说是不是?”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做,谢谢老师。”季末从办公桌上拿了一张空的卷子,转身欲走。
“哎,你等等……”安然突然叫住他,见他回头,将手中的笔放下,看着他正色道:“我听说总有人想偷懒借你的作业去抄,我注意了一下,好几次你做错的地方就有好些人跟你错的一模一样,他们是不是抄的你的?”
“……我不知道。”
“不知道?”安然冷哼一声:“一次两次是巧合,总不会次次都是巧合吧?季末,你以为你把作业给他们抄是在帮他们吗?你是在害他们你知不知道?”
季末:“……”
“你让他们抄,久而久之他们就会产生一种依赖性,每次有作业就想着去抄,那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有什么意义?你不让他们自己动脑,他们怎么能进步?这样长久下去,他们连升学都很成问题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安然愕然。
“他们升不升学和我有什么关系。”季末淡然道:“他们要抄作业,就算我不给他们抄,他们也会去抄别人的,与其被他们记恨排挤,还不如大方地给他们抄,他们抄作业成瘾,烂泥扶不上墙,老师你再怎么努力,他们也还是升不了学的。”
季末从头到尾都是一张漠然的脸,安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突然被气笑了:“你还只想自扫门前雪是吧?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你这是自私,你纵容他们抄作业不给他们机会看到自己的不足,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是烂泥扶不上墙?同学之间要相互信任,互帮互助,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爸妈没教过你吗?”
“我没爸妈。”
“什么?”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没爸妈。”季末又重复了一次。
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自他记事起就没见过他爸妈,有人说他爸妈死了,有人说他爸妈不要他了。奶奶将他带到五岁,后来奶奶去世了,他就被送去了孤儿院。
孤儿院的孩子大多是不可能一直待在院里的,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院里要求□□,想要被一个好的家庭领养,他们就必须让自己表现的更优秀,而要让自己表现得更优秀,就得把比自己更优秀的那个人给踩下来。
季末很聪明,起初的他同所有的孩子一样,只想好好表现以求能给自己带来一份更好的生活,伴随着同伴们一次又一次的排挤欺压,他渐渐学会了收敛自己,有人故意挑事时,他也会避开锋芒。
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们接二连三地离开了孤儿院,他接受着他们离去时或炫耀或同情或安慰的话语与神情,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于是他问了院长:“我爸妈他们既然不要我,当时为什么要生下我?”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生下你,但不论你是酒精作用下的产物,还是你爸妈爱情的结晶,既然来到这个世上,你就是独一无二的。”
那天阳光正好,晴朗的午后院长笑着回答了他,告诉他,他在这世上也是有存在的意义的。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想过要离开孤儿院,比他大的孩子们都走了,他表现得再优秀也没有人会打压他了,想要领养他的人也找上门来了……
可他不想走了。
他就一直留在了孤儿院,庆幸的是,院长并不觉得他是个累赘,掏钱供他上了小学,初中,送他上了高中。
上了高中之后季末开始自己打工,他将奶奶留给他的在老家唯一的房子卖了,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公寓,为了拿到奖学
金支付学费,他必须得保持优异的成绩,每周去学校上课,偶尔打打零工,赚些零花钱。
每逢年节,院长会到他的小公寓里给他送些节日美食,每逢假期,他也会去孤儿院,给院里的小朋友带些玩具和吃的,如此这般,艰难的高中生活也已经熬过了一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