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只是不放心东儿,去瞧瞧他。”
“好。”
见屋内东儿睡得正踏实,阮蘅将烛台摆在一旁,掀开了他的衣物。
果不其然,夜里那碗药下去,东儿身后开始结痂,见有一处将要脱落,阮蘅小心翼翼从他身上取下并放在帕子上,并拿帕子沾取了些许脓液。
见并未惊动睡梦中的东儿,阮蘅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拿着东西默默回了屋子。
看着手中捧着的帕子,阮蘅目光有些深远,若是踏出这一步,那便真的回不了头了,可她似乎也没什么可以选择的了。
阮蘅拿起摆在桌案旁防身用的佩刀,一咬牙,便在手心处化了一刀,顿时,血珠争先恐后从伤口冒出,染红了半个手掌。
阮蘅随即将方才从东儿身上取下的痘痂拿出,黏膜成粉,撒在了伤口处。
经历过一回,她知道如何做能最快染上天花。
看着眼前的一切,阮蘅眼眶有些湿润,有些事她避之不及,可似乎又得经历一回。
而后几日所需的帕子、衣物以及药材她都已摆在屋内准备妥当,若只是轻症,她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
她他唯一担心的便是若师傅与李玠又知晓她鲁莽行事,又该恼了。
正当她出神之时,屋门被猛然推开,站着的某道身影赫然撞入她眸中,阮蘅一时避之不及,有些慌了神,连桌上的物件也来不及藏。
“你……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就要去藏起桌上的刀,可为时已晚。
李玠满眼赤红,犹如嗜血罗刹一步步靠近,他压抑着怒意看着心虚的阮蘅,“在做什么!”
“我只是夜里睡不着,方才起来喝一口水。”阮蘅默默将手藏在身后,“我今日还听侍卫说你不在城中,今明日也回不来。”
李玠一字一句,死死盯着阮蘅不让她后退,“若我今明两日回不来,那你还想做什么?”
“我……我没做什么啊……”阮蘅声音愈发轻了下去。
李玠厉色,“伸出来。”
阮蘅没有动,只是将头低了下去。
李玠带着对她从未有过的低吼,“我说让你把手伸出来!”
阮蘅这才慌了,僵持了许久,依旧抵不过他,只得乖乖将手伸了出来,“你别生气,我也只是想——”
“你想死是不是!”李玠在见到她伤口上沾着的稀碎黑粉,压抑的所有情绪翻涌而出,一把扣住她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怒意,“我与你怎么说的,都当做耳旁风了吗!这不是儿戏!阮蘅!”
阮蘅还在试图说服他,“我或许找到治天花的法子了。”
“或许?”李玠冷笑一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就算有法子也轮不到你来试!”
他朝着屋外厉声,“来人!端一盆温水来。”
屋外侍卫早就被屋内动静惊动了,这下见李玠发话,赶忙就去。
李玠满身戾气,阴鸷缠身让阮蘅不敢忽视,她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待温水端了进来,李玠只瞥了一眼,便将阮蘅拉了过去,而怒意不减,向着屋外道:“所有人都给我领罚,三十鞭,一鞭不可少,罚完都给我滚出蓉城!”
“是。”屋外跪了几人,无人反抗一声。
阮蘅一惊,“你责罚他们做什么?又不是他们让我做这事的!一人做事一人当!”
李玠冷眼,将阮蘅的手放在温水中替她清洗,“他们的职责便是护好你,既然没有做到,那就该认罚,阮蘅,所有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样,既然做了,就要想到他的后果,即便这个后果不是由你来承担。”
“李玠你——”
李玠瞪了她一眼,“闭嘴!”
能让李玠说出这两个字来,显然是气极了。
李玠一遍又一遍给她清洗着伤口,不一会儿血便将清水染红,阮蘅知道,他的双手都在颤抖,只听他又沉声道:“来人,再端一盆水来!”
阮蘅见他如此,心理极不是滋味,“殿下,没有用的,已经来不及了。”
天花已触及伤口,便会染上,无论再补救也无济于事。
可李玠恍若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给她清洗着,口中念念有词,“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
阮蘅鼻尖发酸,不知时隔多久,终是唤出了那一声,“阿玠。”
李玠身形一顿,抬眼看向她,阮蘅看得极为清楚,那个孤傲清冷的献王眼中氤氲着湿润,是他从未有过的挫败。
今日他匆匆折回,路上便得知了名单之事,他只一眼便知阮蘅究竟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
她想自己来做试验之人!他马不停蹄往回赶,可还是迟了一步。
李玠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眼中是无尽的脆弱,“阿蘅,我别无所求,只是想让你好好活着。”
第一次,阮蘅没有推开,她回搂住安抚他,“你相信我吗?这一次不会出事的,我有分寸,方才的那些,即便我真的染上了天花也不会过于严重,是能治愈的。”
李玠将她搂得极紧,似要揉进骨血之中,那双本温热的手第一次冰冷不已,“阿蘅,我不信命,我已经在尽力规避前世的所有错误,可你为什么还要再一次踏进深渊?”
阮蘅仰头看向他,方才掩藏着的担忧与恐惧一下子扑面而来,潸然泪下,“可这是目前唯一的法子了,我总不能让师傅去试,师傅年纪大了,经不住这些。旁人也是,他们有爹娘有妻儿,这条命是万万糟践不得的,可我不一样,我没爹没娘的只有一个人,若真的出了意外,大不了就是一条小命没了,死也了——”
李玠突然俯下身,在阮蘅毫无防备之时,猛然压住她的唇,辗转缠绵却又有□□之态,有温柔有疯狂,他似乎要让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倾泻而出。
阮蘅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反抗,早已无意识地沉醉在他的温热之中,李玠这番来势汹汹,阮蘅根本承受不住,不过片刻身子骨便软了下去,李玠紧紧箍住她,身躯微侧将她身子一提更为贴近他。
他攻势凶猛,在她唇齿间辗转,剥夺了她所有气息,即便听到阮蘅呜咽,他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有些事总该给个教训的。
他勾住她的唇,交缠之际,狠狠咬了一口,阮蘅吃痛倒吸一口凉气,这才疼得回了神,“李……玠……”
李玠这才松开她,可也未退开身,他贴在她面颊旁,咬着牙道:“那我呢——你将我又放在何处?”
“什……么?”阮蘅还未从方才的旖旎中挣脱出,眼中满是茫然。
“阮蘅,为何你事事都从未将我考虑进去?你师傅不成,旁人不成,那我呢?可是因为在你心中我只是一旁人?你宁可自己涉险也不愿意告诉我,是吗?”
阮蘅与他靠得这般近,再听他这些肺腑之言,脑中混乱不堪,说话愈发支吾,“可……你不一样,你还有……还有百姓,有苍生,你不一样。”
他是献王,是大梁真正的天子,这一切哪有让他承受的道理,他还有更多事要去做。
“阿蘅。”李玠扣住她下巴抬起,两人四目相对,只听他一字一句道:“我的心很小,装不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