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她被这强大的眼神关押着,她往外逃,却把自己的灵魂挤成片段。
和容可谦在一起时,许灿始终将妈妈小说里的一句话奉为圭臬——男人与女人之间是驯服与被驯服的无限循环。虽然陷入容可谦的温柔攻势,爱的再浓,头脑再热,为他做的傻事再多,她不过是将臆想中的所有浪漫统统塞进了容可谦的皮相,抱着关于爱情的幻想,在与他的角斗中占据上风。
她爱上的是他的完美,而完美往往只是幻象。
“今天又是谁让你过来的?”学辰不会再上感动的当,他天生就是个孤独的怪胎。
“我妈。”许灿说着,同时转盼看他,“她看你状态不好,派我来的。”
学辰微微颔首,像是猜中了谁的结局,叹道:“替我谢谢阿姨,小灿,我有非留下来的理由,就算你加倍讨厌我,针对我,看不起我,我还是要把容可谦踩在脚下。”
“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的立场,学辰,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阻止你取代他。”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后悔没有对这场竞争置身事外。”学辰走了,留给她茕茕孑立的背影。
将父亲的照片塑封完好,学辰回了宿舍,陆明晓几人正在窃窃私语,见他去而复返,不免尴尬。
学辰没理会他们,径直躺进床铺,逼迫自己睡着。
次日,他仍旧第一个到达练习室。同宿舍的三人陆续进门,容可谦随后而到,学辰拿出父亲的照片问道:“谁干的?”
“是我,怎样?”陆明晓桀骜挑衅,走到学辰面前。
“不怎样,跟我打一场。”学辰冷冷应对,取出一把利刃,“谁输了,就在脸上划一刀。”
“喂,你们两个是怎样?这是我的课,全都冷静点。”教练劝开二人,却被学辰一记反扭制伏在地,他捆住教练手脚,堵上他的嘴。
他们见识过学辰的功夫,教练都不是对手,就算一起上也未必能占便宜。
唯恐事情闹大,黎潇忙说:“明晓身子弱,又没有底子,你赢他也是胜之不武。”
容可谦拦住学辰,示意他不要冲动:“什么事至于闹得不可收拾,信得过我,大家就坐下来谈谈。”
信得过你?学辰只觉可笑,将容可谦推至一旁。
接下来的举动令人瞠目,他平视整个空间,脚步轻移,在丈量,在感觉,在记忆,最后在中央的位置定了下来,用绸带蒙住双眼。
“这样公平了吗?”学辰勾勾手指,唇边弯起冷笑。
清俊的五官敛了煞气,陆明晓推开众人,上前迎战,一记手刀直逼学辰左颈,致命的位置,致命的力道,致命的杀气,学辰感受着气流的旋动,对方根本是将他当砖来劈。
力量过于集中,身体必然失衡,学辰挡开他的攻击,直踢他的左腿,陆明晓失神的瞬间,后背挨了一脚,重心四散,他竟一下子摔出老远。
陆明晓气急败坏,不顾套路乱挥拳头,可每一次击打都只差毫厘,陆明晓慌极了,在他看来,学辰没有刻意躲避,甚至未曾大幅移动。
疾如闪电而又定如磐石,陆明晓完全碰不到学辰的身体。
慌乱之际,陆明晓收到容可谦禁声的暗示,他退后几步,屏息立住。学辰洞悉他的战术,于是轻出一口气,席地而坐。
陆明晓见机会来了,冲上来扼住学辰喉咙,他以为自己稳赢的,可腋窝一阵钝痛,不得不放开,再想出手已不可能,他被学辰反剪在地动弹不得。
陆明晓心生恐惧,他不是与人对打而是被几条猎豹袭击了。
学辰摘下绸带,揉揉眼睛,将刀子扔在陆明晓身边。
毕竟不满二十岁,再逞强也还是个孩子,血丝骤然爬满双眼,陆明晓忍住泪水,颤抖着举起刀子。
学辰附身握住陆明晓的手腕,不知按了哪里的穴位,整条膀子变得麻木,刀也落到脚下。
“够了,我不是想真的毁了你。”学辰对他说,“那张照片是我父母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陆明晓哑然相对,喉头一颤,眼神的戾气顷刻散去了。
不多时,许励铭破门而入,半眯着眼审视这一场混乱。
“你们反了天了!尹学辰跟我过来,其他人五百个俯卧撑,教练,教练呢?”
他要找的人被绑成麻花扔在墙角,洞若观火的许励铭骂了声废物就拉着学辰上楼去了。二层转角处有间别致的咖啡厅,许励铭点了两杯拿铁,坐在学辰对面。
“你让我九点钟准时来看好戏,因为你没把握稳赢,万一输了,耗到我出现就不至于毁容是不是?”
“是。虽然我输掉的几率为零,但还是有备无患比较稳妥。”学辰笑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取代容可谦不是击败他一个人那么简单,得到公司绝大多数的认可才是基本条件,有人跟我说过,真正认可对手,要经历忌惮、恐惧、信服三个阶段,而我在最短时间用最快方式让他们甘拜下风。”
许励铭觉得学辰变了,变得寒凛,冷漠,无所不用其极,和他初见时那个近乎透明的少年判若两人,他的任何情绪都沾染了炉火纯青的演技,真实的灵魂不知皈依何处,笑容也不一样了。
许励铭不觉一叹:“那句话谁跟你说的,莫非是韩熙?”
即使听到这个名字,他的表情仍无波澜,反而冷冰冰回道:“我父亲的照片是谁寄来的,莫非也是韩熙?”
他这般见棱见角,许励铭深感意外,不过还是用一个气声承认了,恍然又迷茫,一口吞下咖啡,看看表又看看窗外。
太阳隐遁了,雨水的味道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