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在新窝安睡整晚的苏滢将床头24个blythe娃娃重新排序,一转眼就要毕业了,未来已是如此之近。
不自觉想起韩熙,他使用华氏温度,认得的名人只有邓丽君,除此之外,他身上没有任何美国味道。他说标准的京腔普通话,从没用错过儿化音。他从不正面表达是或否,而是从对方的判断中读取判断,然后顺应别人的感受。
他很绅士,绅士得很有套路。
她看不透他,只觉得他是个危险的物种。
拿起手机打给韩熙,想归还“城堡”之后与他了断这一年的纠葛。
“早啊,韩熙。”
“滢滢,谢谢你还记得我生日。”韩熙的尾音很短,神秘绵甜又没有句读的诗撩拨着对方冒着窒息而亡的风险也要一口气把它读完。
苏滢恍然坐起身,记起今天是6月1日,若是以学辰拒绝的手表抵充“城堡”,或许是更好的两清方式,于是说:“中午一起吃个饭吧,老地方。”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约我。”
“特事特办,生日快乐。”
“节日快乐。”韩熙挂断电话,身上还是物业清洁工的制服,开了工具间的灯,执掌大权一年之久的总经理秘书汪敏嘉见此信号抱起一摞文件来找他签字。
“韩总,一切准备就绪,会议十点开始。”汪敏嘉不爱化妆,发色却常变,今天是日系的亚麻色,与她的干练相得益彰。
“空气感齐刘海不适合你,而且现在不流行了。”韩熙点评完毕言归正传,“设计师的招聘进行得怎么样了?”
“人力部门推荐的几个难保又是谁的裙带关系,还是找个自己人的好,等太子爷您亮明身份之后再找合适的人选。”汪敏嘉拨开刘海,束起长发,“那这样是不是好点儿?”
“头发可以了。但你皮肤偏黄,桃粉色唇彩是大忌,柔和度、水润度完全不够,去换个珊瑚色。”韩熙打开储物室的巨型衣柜,挑选自己的行头。
“我觉得你是在暗示我驴唇不对马嘴。”
“不要以己度人,我如果想骂你不会绕圈子。”
码放整齐的领带和名表,还有世界顶级品牌的十几套正装,只看一眼,汪敏嘉就动了杀人越货的歹念:“韩资本家,知不知道仇富会让一个普通无产阶级沦为流氓无产阶级?”
“allnarecreatedeal你把自己摆进一个阶级里自怨自艾,怎么跟我一起创造新世界?”韩熙赠与她美国《独立宣言》里的名句,人人生而平等。
“看不出,韩总还相信共产主义。”
“我没信仰,只是喜欢康帕内拉,以及他的十四行诗。”在最消沉的那几年,韩熙曾在意念的边陲点一簇烽火,照进康帕内拉的牢狱,看微光晕红了霉菌,十四行诗在老鼠的齿缝肆意滋长,和这位一生与流亡、刑讯、仇恨为伍的思想家共享盛大的孤独和隆重的决绝。
没有经受康帕内拉的牢狱之苦,韩熙的禁锢却不亚于他。
“写《太阳城》的那个?以韩总的身份,你该喜欢亚当斯密,以及他的《国富论》。”汪敏嘉取出一只名表看看时间,“会议十点开始,我先回去了。”
总经理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阳光聚集在红色长发上,座椅上的女人正在补妆。汪敏嘉推开门,对这个陌生的背影暗自品评,然后不紧不慢地问:“你是谁?”
“an这个名字,在男装界知晓的人不多。”转椅顺时针移动180度,女人回过头,她的美寒意透骨,令人战栗。
汪敏嘉笑道:“这位女士如果是想应聘设计师的话,先要按流程投简历,你这样贸贸然进来,不知又是哪位高管开的后门。”
“我是从正门堂堂正正走进来的,只不过有人拦我的时候,我回答说‘我是你的老板娘’。”安雅桐自顾自涂起了指甲。
“一会儿有个重要会议要开,没什么事的话,请便。”汪敏嘉才不信的她的鬼话。
“重要会议。”安雅桐吹着指甲望她,“那么,个子很高那个从不说话的清洁工要不要参加。”
汪敏嘉一惊,gf里知道韩总潜伏的就只有她和崔京南,看来她的确不是其他高管的人,于是问道:“你的目的?”
“我的目的就是让an这个名字在男装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及搞定韩熙,做你们的老板娘。”安雅桐递上文件夹,“这是我的简历。”
绕了半天还是来应聘的,汪敏嘉翻看简历,险些笑晕过去:“拜托,你曾经供职的公司不是女装就是童装品牌,而且每份工作都做不够半年,你觉得我们gf为什么要聘请一位没有男装设计经验且没有长性的人做设计师呢?”
“因为我懂男人!”安雅桐甩出另一个文件夹,“这些是我的诚意,如果还不够,我建议你打个电话给那个看上去疑似残障人士的清洁工,问他要不要我。”
汪敏嘉看到的是秋冬新品的设计图和工艺单,每一款皆有其独特细腻之处,像它的设计者一般不流不俗,透出稀有而惑人的气质。她打给韩熙,只是提到an这个名字,他便做出了让人无法理解的决定。
汪敏嘉透视她无邪的笑容,尽管第一印象差到极点,但韩熙的人终究是自己的盟友。
“喝点什么?”
“黑咖啡配acaron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