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断的情弦还未彻底绷裂，便被这玳瑁告知的玉坠真相严丝合缝，又悄无声息地系紧。
许嘉溪垂下的手在衣襟两侧狠狠地擦干净泥土，她捧起那枚他赠予的龙骨坠来，良久，才说话，“渺苍大人剥骨……应该很疼吧。”
自然是疼的，如何不疼。可她不知，渺苍何至于为了留她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玳瑁见她神情终于有松动的迹象，才悠悠舒了一口气，“你去问问大人不就知道了。”
许嘉溪匆匆洗干净手，便快步朝他的寝宫走去。
推开门，偌大的殿内熏烟淡袅。
他正坐在书案前，单手撑在头侧，深邃星目一举掠过眼前的折子。
侧颜轮廓因着严肃的神情略显凛冽。且无论从哪个角度瞧着，他的脸都是俊美无双又线条利落的。
修长的手执笔，在什么地方画了一个圈，将折子往旁侧一扔。四周全是归去阁送来的堆积如山的册子。
许嘉溪不敢此时靠近，他正在做事。
而且看起来，马上还要再骂一骂人。
正打算蹑手蹑脚地退后合上门，过一会儿再来，她以为一直没有发现她来的男人，在她即将关上门的时候，冷不丁说了一句――
“孤这里，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墨眸这才投予她视线。
许嘉溪又乖乖地折身回去。
渺苍不言，朝她伸手。许嘉溪终是顿了顿步子，走到他书案前，根本不敢过去。
他的套路已经被她摸了差不多――伸手，揽过，压下吻，发挥他龙王海主立即变为千年狐仙的魅力。
将她迷个七荤八素，再顺便吃干抹净。
许书生认为，渺苍狐仙此等尤物，只可远观，靠近便只有被亵玩的份儿。
“为何大人要将自己的龙骨剃来，给小女这么一微不足道的人类作盘龙坠？我还不起的！”她掂着盘龙坠道。
渺苍眸中跃过一缕烛光，温和一绊她的心弦，语气却有些不甚在意，“许嘉溪，孤不过是想要你留下。”
许嘉溪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应答。
她站在书案前，踟蹰不前，而他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她不过来，他便以神力隔空将她掳到怀里。
许嘉溪回想了一番两人从相识到现在的经历。并没有多大的契机促使他这般剔骨为她的情意。所以她问，“你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不，不对，除了落鲸崖的那一次生死抉择，他在关键时刻放开了手，其他时候，他对她一直很好。
许嘉溪心里是一直是有渺苍的。一开始，也想不顾一切地果断与他在一起。
可那莫名强烈，摧枯拉朽之势袭来的不祥预感越来越近，仿若有朝一日要让她为不顾一切的敢爱付出巨大代价。
所以，越来越踌躇，越来越为了那莫名袭来的恐慌止步不前，畏畏缩缩。
他剔骨为她做玉坠，那她是不是，是不是也放下那些踌躇失望，再信他一次呢？
渺苍闻言，眸底划过一道不悦，“许嘉溪，什么叫孤忽然对你那么好？孤对你不是一直很好？”
当然，除了落鲸崖那一次。
她打算将这个话题再次摊开，如果他说，他当时会选择她放弃封云棺材，那她就不顾一切回头好了。
“如果，当时在落鲸崖，再让你选一次，你会选择我还是封云的棺椁？”有时候，女子就是爱问一些已经无法回头，没有如果这个可能的问题。
为自己的心软和妥协找个借口。
她清澈的眸潭，漾起希翼，渺苍忽而又再次想起他与她的第二次相见。
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就连玳瑁都不知道。许嘉溪更是不知道。
本已在脑海里渐渐洗去的平淡印象，竟然重返归巢。
原本以为答案会令她心安之，可他终是敛了眸底方才的温和，“不会。许嘉溪。”
他分得清孰轻孰重。他是天地所生的海主，自幼便背负着无法抗拒的使命，将这八荒六合守住，将不该缺失的重要之物守住，是他必须要做的。
所以，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他还是会选封云棺椁里的御龙印。
并非只是他渴望御龙印当中数不清的鬼兵之力，而是
御龙印，终究与他孽缘早早相连。
原以为会更改的答案，终究没有更改。许嘉溪想，她该感谢渺苍的坦率。
眸中希翼渴盼尽数褪去，她终究是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转身便要离开这里。
“许嘉溪，孤不会再让你有陷入这般境地的可能。所以，这种选择不会再有。孤剔骨为你，是为了更好地护你。”他的声音沉缓，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可许嘉溪想听的不是什么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有的事情该来，挡都挡不住。
她贪心，她想要的，是他在那种无法避免的抉择下，只选她的答案。
许嘉溪定了定暗涌的难过，双手伸到脖颈后，将那一串盘龙坠解下，轻轻地放在他的书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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