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这样说,金发少女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在受到信任的愉快之外,心中却又产生了一点难以适应的仓皇。
并非想要逃避责任,或是害怕承担同伴们的信任与未来——只是,就像一个刚刚学会了如何骑自行车的人、忽然被放开了被扶稳的单车后座,一时也难以将目光集中在前方的道路上。
况且,一直站在众人身前、妥帖地安排好了一切的人,为什么忽然决定如此干净利落地后撤?
是为了给包括她在内的大家磨练的机会吗?
在她举棋不定地思索着的时候,紫发少女神情柔和地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之后我就只是反对派的一名普通成员了,不会再作为带领大家的人,进行统筹。”
她端起面前的伯爵茶,在氤氲的香气之中勾起唇角,“联队食戟,对我们这边的每个人而言,都是宝贵的、磨练自身的机会。”
“对你来说更是如此。既然现在已经能够和父亲对抗了,你就要成为大家依赖的那个人。”
从最后的那句话中察觉到一点异样,金发少女若有所觉地抬起了头。
——这听起来,似乎不仅是不再进行指挥的意思?
“你……有别的计划?”
甘茶动作略微一顿,然后便点了点头。
“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我打算在联队食戟以后,就将重心放回横滨。所以再继续作为大家依赖的对象,就不太合适了。”
她平静地说出了对于绘里奈来说、不吝于一道惊雷的话。
“未来应该不会再长时间待在远月,课程与考试可能都无法参加了……这次赢了以后、分配十杰的席位也不必算上我,因为到时候大约没有时间来履行运营远月的义务。不过,我还想要保留在这里的学籍。”
——她和幸平君,还有月飨祭的约定呢。
紫发少女抬起眼来,对绘里奈微笑,“保留我学籍的事,就要拜托未来的第一席了。”
“等等——!”
完全撒手不管、却还是直接就锁定了胜果,这家伙还是这么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而她当然想要登顶远月;胜过对面的人成为第一席、也是长久以来的愿望。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脑内一片混乱,绘里奈皱着眉,难以理解地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我在这里该做的事,基本都完成了。”
对上她疑惑不解的视线,甘茶有些叹息,但想起太宰传来的、有关魔人逃狱的信息,她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我本来就不是来远月上学的,你忘了吗,绘里奈?我并没有成为职业料理人的打算啊。”
“联队食戟以后,中村先生再也不会成为料理界的威胁;而超脱出王道、找到了自我的你,也可以自我拯救,不用太过担心神之舌的事了。”
少女微笑起来,“我很高兴,绘里奈。”
“我之前还做好了你永远也不会头脑清醒的准备,已经准备着手联络猎犬的异能技师,请他们通过手术、将你超过部分的味觉消减掉了。”
甘茶若无其事地如此说道。
“…………你不觉得你解决问题的方式很可怕吗。”
“稍微温柔一点的手段我也想过——你的神之舌说不定是一种异能,太宰先生或许能够帮得上忙,但那个并不能一劳永逸。”
“你还是别说了!”
“说到底,你其实就是要离开大家吧。”
从无言以对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绘里奈注视着她,神情严肃。
“这么干脆地选择离开……”
抿紧了唇沉默片刻,金发少女才有些不甘心似的追问道,“你不是、很喜欢极星寮吗?”
她当然明白,侦探社、以及横滨的一切,对面前的人来说无可替代——毕竟,从小她就是这样选择的。
可是——
枝形吊灯暖黄的灯光汇入深红色吧台的木纹里,像一条条散发着微光的细小河流。
少年凝视着桌面上伸展的纹路,充满朝气的金色眼眸此刻格外安静。
“……我当时问她,为什么非要回横滨不可。”
身侧的城一郎略微出神地回忆着过往。
与他一同回到幸平餐馆的话,至少能够享有备受爱护的安稳生活;而横滨不仅危机四伏,还是她父母殒命的伤心地。
她想要跟随的,虽然是救命恩人,但实际上也才认识了两天,对方愿不愿意接纳她、当时也尚未可知。
“她说——唯有侦探社的福泽先生,才能恰如其分地使用她的能力;也唯有在那位名侦探身边,她才能学会如何掌握自己的异能。”
“「就算是为了自己,我也不想再看见光河熄灭了」,她都这样说了,当然不可能罔顾她的意愿、把她带回去。”
红发男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于是他带着那个小女孩离开薙切家的大宅,回到横滨,敲开了侦探社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