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枝一直是个无神论者,比起向虚无缥缈的“神”祈祷,她更倾向于自己动手解决问题,从某个角度来说,她就是自己的信仰。
现在发生的一切的确颠覆了她原先的世界观,不过她向来是个接受能力强的人,既然这一切都不是她的幻觉,为什么不好好活下去呢?
更何况完成任务什么的,听起来就很有意思不是吗?
阮枝人畜无害的笑笑,凌虚之看着她白得透明的脸,用了最大的忍耐力才没上去将她纳入怀里,他将药放在木桌上,指尖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凌虚之单膝跪地垂着头,不让阮枝看见他眼底的泪意。
“弟子凌虚之,拜见师父。”
阮枝上前扶起他,仰头看着高自己一个头的男人,眼神温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纹,
“起来吧,师父这一觉睡得太久了,虚之好像又长高了些。”
凌虚之听到这话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嘴角微微颤动:“师父又在开虚之玩笑。”
无论他平常表现得如何稳重得体,在阮枝面前,他还是十年前那个拥有最纯粹的心事的孩子。
阮枝当然不知道凌虚之有没有长高,只不过大病初愈的人总喜欢感慨几句,她虽不是“阮枝”本人,但也猜得到这些情节。
只是站了这一会儿阮枝就觉得有些受不住,凌虚之站起来将阮枝扶到榻上,看见阮枝身上的薄衫忍不住开口道:“师父可要加件衣裳?”
阮枝搭在凌虚之手臂上的手微微一动,触到指尖柔软厚实的触感,抬起眼来看着目露关切之色的凌虚之,
“无碍,倒是虚之你,山上又在下雪,莫要着凉。”
凌虚之摇摇头,掩下眼底的一丝黯淡,端起碗给阮枝喂药,阮枝方才醒了就觉得口中一股药味,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师父大病初愈,不可多走动,虽然,虽然武功不如之前,但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凌虚之欲言又止,之前他便探了她的脉,师父醒来是好事,但一身武艺尽废,如今比普通人还要虚弱几分,想起之前叱咤四方的师父,凌虚之担心她会受不了如此大的落差。
对上凌虚之饱含忧虑的眼神,阮枝摇了摇头:“为师知晓了,你先出去吧。”
阮枝看着凌虚之的背影,想起杀了原身的苏殷行,她的另一个好徒弟。
苏府的覆灭与她无关,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她去的及时,苏殷行这条命也保不住。
之前苏府在朝野中向来是个说的上话的,之前的苏家是商贾出身,苏家的老太爷当年考取进士,硬是靠着自己的本事闯进了官场,朝廷许是有了招揽的心思,便对苏家的老太爷多有提拔。
苏殷行的父亲更加争气,年纪轻轻便是二品大臣,为人机敏处事老道,可谓是前途无量,然而怀璧其罪,即使苏家老实本分,也未必能安安全全地存活下去。
苏家曾经举荐了一位太傅,这位太傅既非名家出身,也非闻名之士,而且,她是一位女子。
先帝本觉荒谬,然而在苏家的大力推荐之下,他起了好奇的心思,便答应一见,群臣正等着苏家打脸,谁知就传来太傅上任的消息,这下可是炸开了锅。
关于这太傅,苏家不曾吐露一言,众人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打探出来,虽说议论纷纷,但先帝尚且满意,谁又敢说个“不”字呢?
于是那位出身神秘的女太傅就这么成了太子的老师,不仅在众皇子跟前混的风生水起,后来更是名声大噪。
当时天子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只不过那太傅见天子有几分灵性,便随便指点了一番,本来天子当时就忍辱负重,这一指点便点醒了他,
这龙眼一开,朝代便被翻了天,其中的血腥自是不必提,后天子为感念太傅重恩,大力褒奖苏家,本来是个二品的,直接升到了一品,这下苏家便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新权贵,一时间出尽了风头。
纵使朝野上下反对的声音不断,但天子从来只把这些话当成耳旁风,作为重要人物,这太傅必是要现身的,只是这个时候苏家便传来消息:太傅云游去了。
当时在场的臣子回想时,天子神情吓得群臣战栗的场景历历在目,只苏家的家主神色冷静,后来直至苏家遭遇不测,那位神秘的“太傅”也没现身过。
关于苏家的覆灭朝中无人不嗟叹,满门抄斩府中的财产尽数充公,荣宠一时到零落成泥不过眨眼之间,群臣不由得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一时间也安分了不少,而那个神秘的太傅躲过一劫,天子似乎也忘了这号人。
而那个导致苏府盛衰的“太傅”,正是阮枝。
苏家家
主感慨原身一身才气,力荐她做太傅,原身久居尘世正是无聊之时,便顺势答应下来,这才有了那位神秘的“太傅”。
云游归来的原身从传闻中窥破了天子的诡计,苏府的罪行自是莫须有的东西,天子的目的是苏家富可敌国的财产,可怜苏家几代为朝廷呕心沥血,如今一朝成为了新君主王座下的白骨堆。
天子的动作快得只够她救回苏殷行,苏家的家主是她的老友,苏殷行算是她看着出生的,她不过是离开一段时日,便被天子当做由头对苏家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