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其中还包含了一点不为人知的私心。只不过那点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私心,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在他心里变成了一只日渐庞大的洪水猛兽,被他困在道德束缚的牢笼里,艰难的借由尚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用来维持着一线清明。
然而莫景辰终发现自己拼尽全力才勉强保持住的那点清醒,在她面前却脆弱得不堪一击。一切在她美目盼兮的顷刻流转间,便将那些他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信念轻而易举地彻底粉碎。
待莫景辰稍作润色一番后正打算将自己长久以来的妄念裹上一层名正言顺的大义再和盘托出,却不料被一旁默不作声的林默突然开口问道:“我曾与哥哥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闻言,莫景辰倏地一怔。他不曾想过有一天,莫君轻会问起他那件事。他以为这么多年的冷漠足以令她忘了那件事,却不想她今日会再提起。
莫景辰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他将混乱的思绪沉淀许久才轻叹了一句:“时隔多年…轻妹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这回轮到林默想把白眼翻上天了。她都还不知道这兄妹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拿什么去原谅你我的大兄弟。
林默左右想不明白,本想借着莫君轻这副皮囊套出莫景辰的话也省得她绞尽脑汁了。可试图想从莫景辰这句模棱两可的回答里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直比登天还难,因为她压根就没听明白。
也不知道是不是莫家的家族遗传,林默总觉得这一家子说话都不爱往明白里说。老子是这样儿子也是这样,仿佛都在跟她打着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哑谜。
两厢无声,气氛一度陷入无比尴尬的局面。此时碰巧送菜上来的人叩响了门,才打破了这阵难解的僵局。
侍从一进门就看到莫公子与小书童站在窗边,两人脸上的尴尬之色还未褪去,再瞧那莫公子的外袍都披到小书童身上去了。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再加上眼前这副光景,就更令人浮想联翩了。
只是不想这镇远将军府的大公子竟还有如此非比寻常的嗜好……
心明眼亮的林默一看就知道莫景辰被人误以为是龙阳之好了,当即杏眼圆瞪把那些以下犯上的眼神给瞪了回去。侍从吓得赶紧从莫景辰身上收回了那些冒犯的目光,手忙脚乱的退了出去。
玲珑台上不过两个人,却让林默如临大敌,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露出了马脚。莫景辰只是一如既往的给她夹菜,就当方才的话她没问过,而他也并未回答过些什么。
依旧是一派兄友妹恭的和谐景象,跟在莫家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从醉霄楼出来,林默早在下楼前就将外袍还给了莫景辰,可身上却还是隐约沾到了些他的气味——只是若有似无的一缕,不往近凑也闻不出来。
酒足饭饱过后,林默依旧走走逛逛,莫景辰仍是那个任劳任怨只管付钱结账的好哥哥。
只是林默越走越偏,越往城门的方向走。莫景辰跟在她身后,那些被林默无情斩断的话仿佛化成了阎王跟前的小鬼,唆使得他蠢蠢欲动。
直到那一通宽阔的城门跃于眼前,林默的身影被从幽深的城门那头投过来的一团光裹成一个笔直的黑影,终是在他心头豁开了一道话口。
“再往前走就出城了。”身后的莫景辰这么说道。
林默自然也知道,只要出了这个城门或许就可以不用嫁给那个燕王,又或许可以不必再做莫君轻。可这一步后面需要背负的东西太多,林默还没有想好自己是否真的能这么没心没肺的跨过去。
天子脚下,但凡棋差一招身后就可能是万丈深渊。正如有时候人并不只是一个人,更多的是牵扯到一个家庭,甚至是一个庞大的氏族。
莫景辰看着那道沉默的背影,似乎比他还要更加的犹豫不决。可他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莫君轻死于那道自始至终都在辜负着她的仁慈。
说到底始终是莫家对不起她,何至于让无辜的妹妹为了一个不值当的莫家把自己赔了去。只要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或许还有将来。
“轻妹,我们走吧。”
“去哪?”
林默回首,见莫景辰朝她一笑。他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将所有的温柔都倾注进了那个笑意里。“去哪都好。”
只要能与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