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有些意外地扫她一眼,想不到她还是性情中人。
八仙桌上有上好的茶水,谢归元拿出银针当着帝的面试了,又亲自喝下两杯,才奉一杯到李纯面前。
“朕的四十万贯钱的事儿,可不是白说的。”他接过茶碗,笑的一脸奸滑。
“小民时刻放在心上。”谢归元从怀里掏出十万贯钱票,双手奉给帝身边的小内侍,“江淮遭了灾,扬州的生意不如往年好,剩下的小民陆续献上。”
李纯睨着那钱票,沉声道:“这是你返回扬州后赚的?”
言下之意颇不相信。
“不敢欺瞒陛下,小民手中拿的出的只有三万贯,剩下的乃张郎君暂时借与谢家用的。”谢归元老实答道。
听说谢家只要拿出四十万贯献给皇帝,就能赎得谢若耶出宫时,谢归元又喜又忧,一夜白了头发。
说起四十万贯,要是放在之前的谢家,好好经营个年,家里不挥霍,东凑西凑的也能拿出来,可这次,在废墟上重振谢家都有些艰涩,急剧敛财更不可能。
“先寄放在你这里,用的着我会派人来取。”李纯的声音忽然威气逼人。
谢若耶一愣,不明他为何生气,“阿翁,郎君今日出来散心,你拿来咱们的账目,给他讲讲这里的经营情况和咱们的小门小道,要博郎君一笑才好的。”
走南闯北多年,谢归元插科打诨的本事还是有些的,拿来账目,在帝面前诙谐地说起来。
李纯听了几句,指着他手里的账簿,道:“来,这个拿来我看看。”
谢归元赶紧奉上,李纯接过去,从第一页开始,眸中精光飞快扫过,很快就翻到最后一页。
“太子太傅王锷和盐铁转运使程异都是经营钱财的一把好手,我特意向他们讨教过敛财的路子,光靠贩卖货品的利润乃是最原始的,最高的境界是以钱生钱。”李纯道。
谢若耶深受启发:“郎君这么一说,妾倒想拜王太傅为师呢,他可是经营里的好手,岭南、扬州、如今的河东,每到一处,无不把府库打理的入大于出,还为朝中献上不少余盈。”
李纯放下账簿起身,右手持着金丝玉扇,深情讥诮地看向窗外,恍若未听到她的话。
忽然,楼下传来底气雄浑的一声:“张郎君。”
谢若耶一愣,仔细聆听——
“高小将军,你今天又来了?快请到里面坐坐。”这是张驰的声音。
高承玉。
李纯轻瞥她一眼。
谢若耶不由打了个寒噤,她想说,她对高承玉无意,请他千万别轻易许诺赐婚。
“三娘今日有没有说要到店里来?”又是高承玉的声音。
“三娘”张驰迟疑一下,“没有。又让小将军白跑一趟。”
楼上的谢若耶听到这话才松了口气,要是张驰不知事,直接说了,高承玉还不当着她的面请求李纯赐婚,到时候谁都骑虎难下,不可收场。
“又没来啊”那声音惆怅无限,“打扰了。”
“高小将军再坐会儿”张驰礼节性地留人。
“不了不了,我还有公干,回头再过来。”
等楼下的声音消失了,李纯煞有介事地道:“高家卿相之家,高承玉痴情如许,虽说你一再推迟,我看你阿翁还是很想玉成好事的。”说着把玩着玉扇睇向谢归元。
谢归元也不枉是个人精:“某刚得知高小将军上书求娶孙女时确有此意,可若耶她向来有自己的主张,老丈只好装聋装哑,不再插手儿女的婚事。”
闻言,李纯看着谢若耶,但笑不语。
谢若耶被他看的发毛,当着家人的面又不能说什么,只好看向别处,忽略那格外不善的眼神。
他哪里是要做账房先生,只在谢家阁楼上停留一会儿就要走人,谢归元不敢挽留,只好再三交待孙女好好服侍他,连连示意她别惹怒这位翻手叫人生,覆手又叫人死的铁血皇帝。
才坐上龙椅三年,宁夏道、西川道、镇海道节度使一个个身死族灭,听说平卢和成德节度使如今是寝食难安,派了不少人在长安活动,打探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