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览晴当值。”谢若耶道。
吐突承璀神情大变:“独孤贱婢,焉能留在圣人身边?”骂着,风一样冲向浴堂殿。
“览晴姊姊”谢若耶不知何事,提裙一路往浴堂殿跑去。
“啊饶命啊”浴堂殿后面偏僻的宫婢洗衣房里,传出独孤览晴低低的痛苦至极的抽泣声。
谢若耶左找右找,终于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独孤览晴的一刻,魂魄都飞出了天外。
“吐突中尉你”
吐突承璀手里甩着一根马鞭,正挥向独孤览晴的脊背,莹白的肌肤被抽打的血肉模糊。
“郑氏,你来的正好,看好这贱婢,别让她在圣人的衣食里动手脚。”
谢若耶站住不动,等他打累了,过去把独孤览晴扶回房里,才低声问:“姊姊又是如何得罪他了?”
览晴奄奄一息哭道:“陛下今儿说在中和殿休息,我看着没事就把龙榻上的衣服拿去洗了熏香,谁知被吐突中尉撞上,说我给圣人衣服上用临幸嫔娥的助兴香,妄图迷惑圣人”
谢若耶想了想,疑惑地道:“晴览姊姊,你是不是从前和吐突中尉有过节啊?”她不是第一天认识吐突承璀,知晓这人虽然善于逢迎,但为人却不算暴戾,三番五次要置晴览于死地,看起来似乎有宿怨未了。
“郑妹妹,你不要问了。”晴览趴在榻上,“我活不长了。”
“陛下仁厚,听说打破向来的惯例,允许太医署为宫婢开药呢,我这就去给你讨药来。”谢若耶并未捕捉到她眸中的绝望。
“郑妹妹,你省省吧。”
谢若耶看着她鲜血淋漓的后背,蹲下去,贴在她耳边道:“姊姊,你先撑着几日,陛下命我办差,等筹备好,我就趁势把你留在宫外面,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说不定还能给远州司马送信,续一段奇缘呢。”
“你这般对我推心置腹,我不告诉你,显的我不够坦荡,在广陵郡王府邸时,吐突对我是很好的”说到这里,她顿下来,脸一红:“可我没想和他他毕竟是个内侍。”
谢若耶蹙着眉,仿佛石像一般,再说不出话来。
宫闱至深深不见底,而她,不曾窥得一角。
“金角银边草肚皮。中立,你深得对弈诀窍。”武元衡和裴度坐在朱雀大街的茶楼包间里,一边喝着茶一边下棋,体态妖娆的胡姬侍立在侧,含情脉脉地看着二人。
“此次陛下命我随你入蜀,大有深意啊。”裴度手执一白子又占一角。
武元衡暗叹又失防线,蹙眉道:“加上杜遵素这次以使相出镇河中节度使,陛下是要把地方完全攥在手里,杜绝刘辟、李锜之辈祸乱的可能。”
“朝中有李绛、李吉甫、裴洎、崔群等人就够了,都放在身边,政见不和,吵来吵去的也会耽误政令下达。”裴度呷一口茶道。
“武相公,有人找你。”一旁端茶倒水的胡姬忽然向前躬身施礼道。
抬头的功夫,就见一女子面带帷帽,上身嫩黄宽袖夏衫,下身一条织锦覃花裙,袅袅迈步而入,腰间流苏环佩相映,步履间裙裾不扬。
“洪度,来来来,代我下盘棋。”武元衡起身招手,指了指他的臭棋道。
“苍伯”薛涛摘下帷帽,身后的胡姬顺手接过去挂起来。
裴度见她的目光投来,起身道:“裴度久闻洪度娘子芳名。”
日光恰好落在薛涛脸上,那眉如青黛,眼似秋水,素着如凝脂一般的肌肤,眉间贴一桃红羽毛状花钿,如云的乌发挽成望仙髻,她微微曲膝道:“裴学士,闻名不如一见。”
“来,坐下。”武元衡将自己的榻让出来,让薛涛坐了,“看我这棋还有活路没有。”
裴度早被薛涛的美貌吸引,执一白子道:“洪度娘子,请多多赐教。”
薛涛的心思亦不在棋盘上,却是轻嗅了嗅,莞尔笑道:“裴学士笼的什么香,妾竟没闻出来。”
“这是诃陵国来的紫真檀,陛下御赐,苍伯回来的晚,没赶上。”裴度从腰间解下香囊,从中拿出几粒,“你若是喜欢,尽管拿去。”
薛涛拿起来细细闻了一遍:“多谢裴学士赠香,妾只用蜀中出产的甜梨香,只取一点做个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