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转身走了,吐突承璀眯起眼睛看了半天,才关上大门跑进去,“殿下,谢家小娘子不死心,去裴度府上堵你啦。”
“走,咱们去见识见识,裴度,裴中立,怎么打发人的。”李淳一脸等看笑话的意思。
听说裴度考取进士后一直不算得志,气愤之下从长安来到扬州,游山玩水,还在城外筑了一座园子,干脆当起大隐隐于市的闲人。
还没到裴度的园子,路上,李淳二人就遇到一脸怏怏的谢归元,他身后的谢若耶耷拉着脑袋,极不情愿地被她阿翁拉着行礼。
“吃闭门羹了?”吐突承璀一脸无辜的笑。
“裴进士高雅,自然不肯结交某这商贾之辈。”谢归元一来恼他诓骗,二来对裴府的态度,也是敢怒不敢言。
“阿翁,走吧。”谢若耶手里拎着贵礼,垂头,貌似恭敬,实则蔑视的很,几乎没看二人一眼。
“汝不是想见我?为何见面又这般作态?”李淳忍无可忍,睨一眼她,质问。
一个商家女,整日在柜面鞠躬哈腰迎接四面买客,哪儿来的大气性。
知道得罪不起他,谢归元吓的赶紧赔礼:“郡王殿下息怒,若耶她这就向殿下赔罪。”一边说一边拽孙女的衣袖,示意她跪下。
谢若耶站着不动。
有事求于人,才会摧眉折腰,这是商人本色。
李淳不过是顶着个郡王头衔,好听又怎样,连扬州刺史的话好用都没有,手下可调动的人比不过淮南节度使,又没有像李锜那样管着扬州的大小漕运码头,谢家肯巴结他,不过是在权贵中广撒网罢了,无可无不可。
“谢小娘子……”吐突承璀捏着一把冷汗,给她递眼色。
这位广陵郡王殿下,看上去温文尔雅,为人谦虚大度,实际上很小心眼,吃的亏都要扳回来的。
“我并非有意怠慢,而是上次说了不该说的话,气的殿下面上生了疱疮,心里有愧,怕殿下追究,所以不敢抬头。”谢若耶故意点出。
他走过来的时候,远远一眼,她就留意到李淳的两颊和下巴处生出红红的疱疮。想起初次见面他一张玉面,她不禁有点惋惜,那些疱疮……实在有碍观瞻啊。
吐突承璀下意识地看了李淳一眼,憋着笑,闷头不说话,殿下修养高深,怎么会被她一个黄毛丫头气到,真是小孩子心性。
“你……”
李淳这几日贪杯,吃的油腻,又多日不曾狩猎锻炼,烦躁之气都涌到面上,他用铜镜正衣冠的时候也发现面上生出疱疮,私下叫府里的御医来看过,不见效果,吐突承璀又建议他去找谢归元要个方子,被他赏了冷眼,从此再没人敢提这事儿。
“殿下勿恼,扬州地气比长安湿润,宫廷里的方子到了这里都要改几味才管用……”谢归元赶紧用话打破冷场。
“哼,留着你的方子多孝敬几个转运使吧。”李淳不咸不淡道,说完,扬长而去。
“倒霉,真倒霉……”谢若耶一脸怨气地唠叨着,“阿翁,还是我阿娘说的对,有杜秋在李转运使府上为咱们撑腰就够了,什么狗屁广陵郡王,巴结他就是自取其辱。”
谢二娘子一开始就不让他们去广陵郡王府上,这下回去可要被她说嘴了。
李淳进门的时候,裴度正和友人胡赞在对弈。
他在长安的时候和裴度见过几次面,这是他到扬州之后第二次来裴府府上。
裴度在扬州修的园子颇为雅致,外面一圈藩篱绕宅,里面种植三层翠竹,里面才是几间黛瓦屋舍,后院置有石磨、水井,豢养着三只白鹤,栖息在隐隐松涛之间。
胡赞是个闲官,裴度来扬州后二人一见如故,隔三差五聚在一起饮酒做赋。
他有个毛病,人家出门坐马车或者骑马,他则喜欢骑一头养的肥壮的毛驴,到了裴府,交给府里的家仆牵到后院,他走的时候再叫人牵出来骑上。
几次之后,裴府上的家仆一见毛驴进门,就立刻上前牵它去后院,裴度也很热情,一定要挽留到日落才放他回去。
胡赞还有个毛病,就是不喜欢结交比他高一级的达官卿相,只要遇到,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李淳才被裴度迎进门,就见一青衫男子冷着脸吩咐裴家的家仆:“快牵我的毛驴过来。”
家仆瞅了瞅裴府,心虚地道:“是是,马上去牵。”
李淳早知道胡赞大名,也不和他计较,径直坐下来饮茶。
过了很久,不见家仆牵毛驴回来,胡赞急的跑到后院,一看,惊的下巴都掉了下来,他的宝贝毛驴累的浑身是汗,气喘吁吁地倒卧在地上,旁边的石磨上,散着一堆被碾好的上等糯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