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倒下去,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就如同压垮驴子的最后一根稻草,玉氏的忽然晕倒,无疑是打乱了所有萧氏人的心神。
“叫大夫!叫大夫来啊?一个二个傻愣子似的,在这里干什么!?”玉氏身侧的一个老妈妈率先冲上去,将玉氏扶在怀中,回头冲着一群人怒斥。
一群人像是魔怔了一般,围在玉氏周身却不敢有所行动,最后还是站在外围的两个老妇人跑了出去叫大夫,可不到转眼的功夫,两个人却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回话,“京门下来的人把门都看死了!不让人出去!”
“那也都别傻愣着在这,赶快先将母亲抬回院子里休息!”
“对!对!赶紧的!把夫人抬回院子!”
一团人像是一锅子煮糊的米粥一般,七手八脚地将玉氏抬住,小心翼翼地往着主母的走去。
余下的人也不敢闲下来,赶紧地纷纷跟在府中老仆的手下忙碌起来,偌大的祠堂当中,便只有那个哑巴少年,并着牵住萧意安的定麟三人站在原地不曾有所行动。
“哥哥……”见人群都散去,萧意宁才怯懦地拉了拉定麟的手,小心翼翼地呼喊道。
定麟闻声,垂下头,望着萧意宁温柔笑笑。
“哥哥……二哥刚才说他不想跟着老太爷还有父亲一起死,老太爷和父亲是不是回不来了?”萧意宁的声音微弱而战栗,“大哥不在,母亲也病倒了,二哥还被送到京门去了,我们家是不是……”
“嘘。”定麟突然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抚了抚萧意宁的额发,平静微笑,“不用害怕,你跟着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萧意宁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又去牵住定麟的手。
其实定麟心中也没有底,历史上,有谋逆弑杀皇族之心的人,要么就是一朝功成,万里江山顷刻易主;要么,就是身首异处,株连九族,万劫不复。
如若萧家真的早就存有了这份心思,他也难以预测自己跟萧意安、萧意宁的安危。
崇德帝已经将萧氏主家最具地位的四个男子挟至了京门,那就是意味着要把萧氏全族所有的软肋握在手里。
定麟心下发凉,若非萧氏真的谋逆,那就是京门的某些人已经容不下萧氏了。
“宁儿,你别怕,你跟着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这话说出来,是在安慰萧意宁,也是在安慰自己。
整个兰陵侯府被京门派遣而来的人周密把守,再不起眼的小出口都会有人轮值看管,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玉氏得的是一场急病,病来如山倒,不过几朝几暮,形容便已经犹如枯槁一般憔悴。
手底下的一群人慌了神,都害怕萧氏这最后一个镇守人心的主子也彻底倒了。
一个跟在玉氏身边几十年的老嬷嬷甚至不惜性命地想冲出去给主子寻个大夫来,却被京门来的人打了二十多杖,脊背一片血肉腥红地抬了回来。
到底生死关头,谁都是保命要紧,望着那老仆半死不活的样子,底下的人都再没了举动,只能寻着府中还有了一些滋补吊命的好药材,挨个挨个地煎了给玉氏服下,玉氏却仍不见醒。
兰陵侯府里现下,竟然没有一人再能压得住场面,主子当中的那些个庶子们,一个个推脱着不敢担家,几个庶女也不见强到何处,幸亏还有萧意安沉稳,安排着轮流照顾玉氏,才不至于更慌乱。
兰陵侯府当中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头顶的那团黑云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压下来,大有树倒猢狲散之意。
接连着七八日过去,定麟一直待在自己的院落当中,将萧珩交代的古籍耐心看下去,午后萧意宁过来,他便带着萧意宁一块儿练练字,并不怎么过问玉氏的事情。
院子里的两个老妈子妇人之见,听闻前些日子的阵仗以后便不见了人影,不知躲到府中哪处去了,定麟也懒得计较。
倒是那个清秀的哑巴,也不回原来当差的地方,每日就留在定麟的院子里,挑水烧饭什么的,一应的事情全给包办了。
问了他几回,他不肯走,定麟便随他去了。
如今侯府处境艰难,谁都管不上他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这个哑巴就更是如此了,况且,还能省得自己做饭挑水,这样的好事定麟不会拒绝。
寂静无声的院落里,定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写了多少张字帖,日子便如此一天天过去,一直到了崇德九月中旬,数十天过去,却根本没有兰陵侯一行人只言片语的消息从京门传来。
倒是府中的风言风语愈发凶猛。
“我听内房里的人说,夫人这恐怕是要撑不住了。”
“这早就是众人知道的旧事了,你才听见呐!病了大半个月了,吊着的命还能吊多久?人死了没事,怕就怕牵连累我们这些贱命啊!”
“之前跟着老爷的人说,这恐怕是去年上京的时候跟兰家结的仇闹翻脸了,听说那废太子杖杀西夷使臣的时候,老爷可是跟着镇国侯一块儿携群臣上书废掉兰氏太子的!废了兰家的前程,老丞相这口气能咽下去?倒也是老爷自己作孽!那镇国侯是老爷的大舅子,老爷便拉不下这个脸答应了么!要是我,我就不管!”
“嘿哟,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忘了当年先夫人在世的时候,陆家的威远侯可不也是老爷的舅子嘛,后来京门出事,老爷一把也没掺和,还不是左迁了下来?省省吧你,我呀
,就求着一条小命,他们高堂上的人家,荣华富贵了几辈子,我管他们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