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毓见县领导不为所动,干脆挺着胸想要往前再进一步。就在电光火石间,站在县领导身后一直不吭声的男同志将吴毓摔倒在地上,胳膊拧在背后死死按住。
这位男同志跟县领导蒋主任一样都是军人出身,察觉到有人想要突然接近他的领导,还伸出胳膊要触碰,一个健步上前身体比脑子行动的更快。
吴毓被他摔倒一团牛粪上,嘴巴里不断发出呕吐的声音。周围苏桃在内的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接着眼睁睁看着吴毓沾着牛粪的嘴里如喷泉般吐出白米饭和稀碎的午餐肉等物。
这下吴毓怎么辩解都没用了。
苏桃转过头摘下三角巾当在口鼻处,被吴毓恶心的不行不行的。
其他人同样捂住口鼻,连连后退到最远处。只有余光看着在牛粪和呕吐物的堆里挣扎的吴毓。
压着吴毓的退伍战士更是躲到蒋主任身后,察觉他自己可能闯了货,一个劲儿地看领导脸色。
蒋主任的脸色自然不会好,并不是因为退伍战士无指令行动,那也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危。主要是吴毓太恶心人了。
他无法更近一步,也无法开口让其他人扶起吴毓。只得跟大家一样在远处围观,看她挣扎着自己起来。
也是吴毓活该,冰天雪地大家穿的都是棉鞋,就她为了臭美穿的是猪皮鞋。她为了省钱买的这双猪皮鞋的鞋底不是牛筋底,而是泡沫底,一点不防滑。
吴毓手脚并用在地上爬了好大一会儿才起来,她往水缸跑去,没两步又摔了个狗吃屎。这下摔的很重,她坐在地上呆滞了许久,直到吐出两个大门牙才恍然察觉到两颗大门牙被石头硌掉了。
她嘴里还是牛粪和呕吐物的味道,加上血糊糊的流满下巴,怎么看怎么瘆得慌。
不知是谁看不下去,随手拿了块抹布让地上扔过去,像是怕接触到脏东西,只是丢到吴毓身边就赶紧退到远处。
吴毓也顾不上抹布脏不脏,毕竟她的嘴比抹布要脏多了。她爬起来拿着抹布一瘸一拐地往水缸去。
苏桃双手合十祈祷:“不要污染水、不要污染水。”
再一看小红她们都捂着嘴盯着屋子前面公用的大水缸,就怕下一秒吴毓再吐进去。
显然吴毓一点集体组织没有,心里自私自利。到这个时候都没想到要单独舀水出去洗漱,而是直接用手捧着水漱口,甚至是将抹布扔到水缸里沾湿擦脸。
蒋主任被她一套乱拳打的怔愣,片刻后才沉声道:“吴毓同志思想行为不端,贪污没收的集体粮食,还偷盗其他人的红糖。按照规定,先通知知青点的负责人,我们地方也要给与处分。免除吴毓同志在大队农场的一切职务,人证物证都在,就送到派出所以贪污、偷盗的罪名拘捕。”
吴毓门牙上的血还没止住,听到蒋主任这样惩罚她,她想要过来给自己请求。又怕被人摔个狗吃屎,只好站在原地说:“是我鬼迷心窍,求组织原谅我一次吧。你们看我已经受到惩罚了,我可是知青啊,我有身份的啊。你们不能看到我姥爷去世,人走茶凉就故意整我。我是知青,我要高考回城!”
“别再给知青丢脸了。”打完电话的大队书记也不维护她了,干脆挑明跟她说:“你们知青点的领导说要革去你的知青身份。本来这些年你一直无法回城,户口已经落在张家村。你是张家村的村民,不应该继续使用知青的身份谋取利益。更何况你的所作所为就是给知青同志们抹黑。对于组织给于知青们的优惠政策,还有高考优待,你无权继续享有。”
苏桃对这才知道原来吴毓早就落户到村子里,根本不是她自己引以为傲的城市户口。国家陆陆续续有知青活动可以追溯到五五年,下乡的学生以千万记,要是人人都像吴毓以知青身份多吃多占、为非作歹那怎么成。
看着吴毓灰败如死人的脸,苏桃唇角哂笑。这样的知青当中的败类早就应该被革去知青身份,让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感受劳苦大众的生活,下半辈子最好一直耕田种地,成为她自己眼中最瞧不起的人群。
“她还拿没收的东西到老乡家里换米饭。”一位不知名的队长这时候站出来,指着吴毓说:“这是不是也是贪污?”
大队书记力不从心地点点头,跟在场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说:“她的行为已经不是咱们大队可以私自处分的。我已经叫了一名同志打电话给派出所,由派出所的同志给她的行为定性。要是你们有情况反应就等着派出所的同志过来一起反应吧。”
苏桃忍住笑,听出大队书记被吴毓闹得千疮百孔的小心脏。吴毓想不到大队书记会不帮她,她嘶吼着说:“你有这份工作还是我姥爷给你介绍的,要是没我姥爷给你开的介绍信,你还是个在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你有什么本事敢这样对我,把我交给派出所!”
这话说的大队书记没脸,他讪笑着跟县领导说:“当年的确有些事情上她的亲属给了我帮助”
蒋主任挥挥手说:“一码归一码,今天只研究她的问题。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单独下来找我。”
这显然是给他面子,不在大家伙面前让大队书记继续丢人。吴毓见这招没有效果,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辱骂,肮脏的辱骂比吴毓吃的屎还要让人恶心。大家捂耳朵的捂耳朵,指着吴毓反骂过去的反骂过去,片刻功夫又被她闹的乌烟瘴气。
蒋主任没办法,跟他身后的退伍同志说:“你把她的嘴堵上,关到那间屋子里去。哎,吴毓啊,真是狗肉上不了正席。”
说到这里,蒋主任回头看着一群在原地的小青年们,挤出一丝微笑说:“今天虽然只是第二天,不过给你们放半天假,你们可以到附近的老乡家里看看,了解一下后面几天的工作内容。咱们也不能老是搞这些形式主义的忆苦思甜,而是要真正的把政策落到人的心里去。上百号人,这么大的力量,就应该落在实处,真正帮老乡们做些事。而不是像你们这样搞空搞大搞琢磨人的一套。这完全就是违背了组织进行这次活动的意愿。我会向组织提议,尽量避免进行此类无所谓的活动。还不如搞一场高考动员会、搞一些丰富精神层面的大会。远比这样的阳奉阴违的活动有意义多了!”
蒋主任感慨激昂地说完,发现大家都一脸期望地往看着他。他直觉有事,往苏桃脸上看了一眼,发现她也是水汪汪的大眼睛死盯着他,轻咳一声,蒋主任说:“你们还有什么事?”
苏桃发现蒋书记虽然这样说,目光却是落在她身上。她被小红她们推在最前面作为代表,同样咳了一声说:“既然这个活动阳奉阴违没有意义,是不是我们就没必要继续参加下去啦?是不是可以回家啦?”
蒋书记唇角抽了抽,就回答了两个字:“做梦。”
随后双手往身后一背,懒得继续在这里呆着,简直是臭气熏天。他指着地上脏东西让人抓紧时间收拾后,走到门口说:“今天我就检查到这里,老实说我回去也要端正自己的态度,检查一下自己的工作作风。希望你们不要以一当百,咱们不管是县里还是大队,都对你们青年人报以很大的希望,在工作上没少发光发热。你们回去也要注意言行,不要过多的跟别人说起今天的事情,免得让一些长嘴长舌的人添油加醋,影响大队的风评,耽误大队以后的工作。”
苏桃心里很明白,这是下了封口令。看在给了休息时间的份上,她们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一笑,互相都觉得轻松很多。
因为艳儿情况特殊,翔子把吴毓偷的红糖还了回来。艳儿嫌弃的要命,跟翔子说:“她碰过的东西我不稀罕要,你替我解决了吧。”
翔子笑着说:“我倒是觉得红糖是无辜的,可惜我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跟你们一样抱着红糖水喝吧。你要是不想要,那我就等着派出所的同志来一起当做赃物交给他们了。这可是好东西,你可别后悔啊。”
艳儿当然舍不得,但是嫌弃也是真嫌弃。她闭着眼睛看都不想看,摆摆手说:“那就麻烦你了。”
苏桃拉着艳儿的手,艳儿诧异地看着她。结果苏桃神神秘秘地把大丫、小红、冬花都叫了过来说:“今天我可是出气了,等一会儿我请客,那边有个小卖部,咱们去大购物!”
“好啊好啊。”大丫蹦蹦跳跳的拉着苏桃的手就要往那边去。
小红反应过来说:“你是怎么把钱藏起来的,怎么没被一嘴屎的吴毓偷去?”
“你可别把那个脏东西挂在嘴边说了,你不嫌脏我还嫌脏呢。”苏桃皱着眉,随后展开笑容说:“这还不简单啊,我家小林同志把钱藏在三角巾里了。今天我一直都戴着,吴毓根本没地方偷去。”
苏桃把三角巾摘下来,大家围在一起看着。冬花会针线,一眼看到三角巾的车线重合,似乎被人拆开又缝上的。她伸手捏了捏果然有钱币特有的触感。
冬花掏出钥匙扣,上面挂着做针线的小刀。她接过三角巾轻轻地在针线上挑动,很快一个隐藏的很好的小口袋露出来。
“你这才是灯下黑啊。”小红大笑着说:“成天戴着三角巾在吴毓面前晃悠,她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里面居然有张大团结!”
“大团结好啊,大团结可以买好多好东西。”大丫挽着苏桃的胳膊,看她捏着钱,羡慕地说:“我家死胖子要是能跟小林同志一样细心就好了。他现在眼里只有鱼塘,我要是不说他都不知道我不在家。你看你家男同志还特意给你挑了张这么新的钱,哎,说不羡慕是假的。”
苏桃把大团结放在手上捏了捏,也觉得很惊喜。钱是其次,小林子这份细心就能温暖她很久。他就像一簇小小的火苗,不声不响地用自己的方式来爱着苏桃。徐徐之中表露出刻骨的爱意。
这边住的人不多,主要是每年夏季都是汛期,大河老会漫水。指不定哪一天上流的大坝拦不住水量,把下面的村子淹没。
刚解放那年有过一次,后来这边的村民搬走不少,只留下十几户人家靠着大河大鱼为生。也是运气好,这些年没出过什么事。渐渐地又有了几户水性好的人家过来,加上农场时不时在这里进行一些活动,倒是比往年要热闹不少。
小卖部就在村子离河堤最远的地方,也不怪它远,万一有水淹了过来,这里的东西全都打水漂。
里面仅有一个柜台,柜台玻璃面上面放着称和几个装着糖果的玻璃罐。柜台里面分成两层,左边是混杂在一起的日常用品,可以上下翻动的红色镜子、毽子、铁盆、茶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可以混在一起摆放。
另外一边放着硬糖、糖精水瓶、散称的瓜子、爆米花。
老板是位婶子,她身后有个立柜,后面是各式白酒和铁皮罐的高档饼干、麦乳精之类的。
苏桃是当中唯一有钱的,小手一挥,站在柜台前面说:“姐妹们,开始选购吧!”
大丫首当其冲,跑到柜台上指着爆米花和糖精水说:“这两样我要了。”
小红在大商店吃瓜子吃习惯了,这两天没磕到瓜子嘴巴里空落落的。她也不贪多,就跟婶子说:“给我来半斤瓜子就行,对了瓜子你咋卖的?五毛钱半斤?婶子啊,我是大商店里上班的,你五毛钱哦,一斤啊,一斤行,那给我来一斤算了。”
苏桃拉着不大好意思伸手要东西的艳儿,跟婶子说:“有没有红糖啊,给我们来点红糖。”
冬花也跟着点点头,她知道买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不如买红糖水。那些东西也就今天吃一顿的,明天指定不让吃。红糖水这几天都能喝。而且她的大姨妈也要来了,经不起折腾,就指望每天能喝到一杯热乎乎的红糖水。
“有,当然有。”婶子打开立柜下面的门,用铲子铲了一些红糖给苏桃看:“这些够不够?”
艳儿怕苏桃花太多钱,赶紧跟婶子说:“就要一半,不要太多。”
苏桃拉着她的手跟婶子说:“我看你袋子里剩的不多,给我算好点我都要了。”
艳儿着急地说:“你也不能拿红糖当饭吃啊。”
苏桃嘿嘿笑着说:“这里最多就是八两的红糖,咱们四队的人每个人晚上一杯,五天还喝不完八两的红糖水么?”
“哎,我就不该跟你过来,让你花这么多钱。”艳儿知道金钱的可贵,她受过没钱的罪,是诚心实意地舍不得苏桃这样花钱。
苏桃知道艳儿变了,是真心为了她好。她就笑着说:“我家那口子特意给的钱要是不花出去,回去他会跟我闹的。咱们就给他点薄面,花点钱出去吧。”
她们在前面说着话,后面有几个男青年挤到小卖部里。瞬间小卖部被他们挤得走不开路。带头过来的是翔子,他远远看到女青年们往小卖部跑,心知她们有人藏了钱。一过来就听到苏桃劝艳儿买东西。赶紧跟苏桃说:“苏桃同志,我今天表现的不错吧,要不是我先跟蒋主任告状,你们还被吴毓穿小鞋呢。怎么样,要不要奖励我点什么啊?”
“对啊,给我们奖励点呗。”
“我们要不了太多,嘴巴没味随便给点就行。”
其他跟翔子一起过来的男同志起哄,苏桃转过来看到他们如同看着一群锤着胸口的大猩猩。
他们猛然看到苏桃明艳的一张脸,一下子噤声不喊了。有的脸皮薄的还往后躲了躲,脸蛋红的如火烧。
苏桃也不小气,把柜台前面的位置让给翔子说:“不许买酒,其他的你们看着买。我只有一张大团结,花超了你们自己给老乡干活填补。”
一张大团结还少啊?
说归说,女同志请客买东西还是挺少见的。翔子他们起哄的厉害,真到这时候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翔子想着帮过苏桃两次,称二斤瓜子不为过。
他慢慢吞吞地走到柜台,挠着后脑勺跟大婶说:“那个麻烦您给我吆两斤毛嗑。”
毛嗑就是瓜子的意思,这边的方言。大婶给苏桃称完红糖就用铲子给他们铲瓜子。正要铲的时候,翔子突然喊道:“停!”
大婶被他吓了一跳,手上顿住。就见翔子从铲子上捡到手指盖大小的红糖块美滋滋地放到嘴里含着。
后面几个男青年见了,也挤着往大婶的铲子上看,弄得女同志们都在笑话他们。
最后还是苏桃见他们可怜,大男人吃了两天的忆苦饭,晚上肚子叽里咕噜的睡不着。早上起来饿的两眼眩晕,这也是为啥翔子没脸没皮过来找苏桃混吃的主要原因。
他的二队长当的好,跟队员同吃同住,一点不扒瞎。苏桃给他们称了瓜子,又买了二两硬糖,让他们装在兜里防止低血糖吃。
抱着爆米花的大丫也好心眼地给他们一人抓了一把爆米花。
苏桃等人浩浩荡荡地从小卖部扫荡回去,沿路上说说笑笑的。翔子他们也不觉得冷了,见到路上有积雪,团起雪球往对方脸上拍。
苏桃她们躲着远远的,似乎被他们的笑容感染,也都乐滋滋的。
翔子闹了半天,被人按在地上差点埋在雪里。他手里还拿着瓜子,怕瓜子被弄脏,举得高高的。
苏桃正好在他边上,见状伸手把他拉起来。顺手接过瓜子,让翔子自己把身上拍拍。翔子冲苏桃感激地笑了笑,迅速地拍赶紧身上的雪,想要接过瓜子。
不料,一个胳膊突然过来将他和苏桃隔开,几乎是半搂着把苏桃拥在身后。
林赋归黑着脸,醋味冒尖,穿着养殖场的工服来不及换,肩膀上落了厚厚一层雪。
他昨天晚上到家睡不着觉,总觉得苏桃这么漂亮这么善良会被人欺负,今天下了班马不停蹄地过来看望苏桃,没想到一过来就看着有男人贱次次地露着大板牙冲着苏桃笑。怎么看怎么傻,就这样还想碰他的宝贝桃儿?
小样儿,太岁头上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