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陌生男生最后还是走了。
“别听他瞎扯,这店是他姐的,他就过来帮忙管管,不算别墅主人。”许骁澈的声音把正失神的祝澄唤回。
他没有离开的意思,自顾自找了个躺椅坐下,“一看就是勾搭女孩的老手,你们女孩儿在外面,千万得提防这种人。”
祝澄默默看着他悠然的模样,也只好坐回刚才的位置,正好和他隔着一个。
视线落在前方的幕布上,点点头应声,“知道。”
心里想的却是,他竟然还说别人扯。
他刚才演得多像啊,任谁都能听出一丝咬牙切齿,和带着几分醋劲的哼笑。
祝澄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没好意思看他。
她本来打算一个人待会儿的,怎么会料到事情变成眼下这副模样。
这地方其实暧昧得过头了。
别墅主人显然在装修上花了功夫,天花板做成了星空顶,万千星点忽明忽暗地闪烁,给人整个星系都在一同呼吸的错觉。
抬头看去,如同置身于浩瀚深邃的银河之中,甚至还有流星划过的动态效果,美轮美奂。
四周处处都是吸音材料,完全隔绝了外界的纷扰和嘈杂,划分出一室独立又隐私的空间,他们的对白声也因此处的安静而明晰起来,四面环绕。
祝澄沉浸在这种氛围中,误以为眼下已和许骁澈逃离到另一个星球,有且仅有他们两人的存在。
这里的网络很慢,男生临走前给他们放的影片还在以几kb的速度加载。
祝澄只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是个爱情片,否则她更加无法和许骁澈相处,也千万别是个恐怖片,她很难保证在自己害怕的时候能够抑制住自己,生怕再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好在那男生也预料到,特意避免了这两种情况的发生。
最后放映的是部相对枯燥的科普纪录片,英文旁白舒缓平静,让人昏昏欲睡,画面太过卡顿,观感更显不佳。
祝澄心里满是紧张无措,却更不舍他离开。万一许骁澈觉得无聊怎么办?
她矛盾地想着,又偷偷看他。
下一刻,倏然撞进他点漆发亮的黑眸。
忽闪的银河铺陈在他们身后,道道流星从脸庞边滑落,少年少女匿在黑暗中,五官轮廓立体有致,恍若两道能彼此吻合的线条。
带着意料之外的微怔,他先一步避开视线,有些慌乱。
祝澄也慢半拍收回眼,心有小鹿乱撞。
少年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她听到他主动开口。
“可以聊点什么吗?”
“嗯。”祝澄顿顿点头,又轻声问,“比如?”
许骁澈沉吟,喉结无声滚动。
他不知道,只是想多和她说几句话。
最后只是问:“刚才玩得开心么?”
祝澄胡乱点头,“开心。”
他们之间实在没什么共同话
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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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反问:“你呢?”
许骁澈没有立刻回答。
他默了半晌,这才轻笑着,“还行啊。”
祝澄在心里揣摩这个答案。
总觉得带了几分勉强。
“还行”和“开心”相去甚远。
祝澄一时感到懊恼,又要陷入无止境的猜测和自我否定中。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这段对话了无生息地进入尾声。
祝澄思来想去也找不出什么新话题。
身侧的少年眼睫微垂,嘴唇抿着,视线偶尔相撞,他轻扯唇角,接着便移开眼。
他也是觉得尴尬的,对吧。
那么外向的一个人,见谁都开朗嘴贫,大大咧咧不着调。
唯独在她面前,极其不自然。
不能这样了。
她得问出口。
较暗的房间内,祝澄倏然抬眸,直勾勾看向许骁澈的眼睛。
有光束从他们之间射过,悬浮在空气中的颗粒清晰可见,受气流和重力共同作用,起起沉沉。
一如她的心。
祝澄终于憋不住了,鼓起勇气开口。
“许骁澈,我想问你件事。”
“你说。”他几乎没有迟疑:“我在听。”
“你——”祝澄深呼吸,艰难又缓慢地吐出字句。
许骁澈看着她,不自觉坐直身体。
她问:“你是不是,讨厌我?”
在祝澄话落的那一刻,许骁澈立刻做出回答。
语气还颇为激动:“真的吗,我也喜——”
出口那瞬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猛然截止的话音后是短暂的平静。
随后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啊?”
“……啊?”
细小的尘埃仍然无声浮动,那一刻,两人像是都摄住了呼吸。
在他欢愉轻松的语气之下,祝澄表情僵硬几分,不知道领会了什么。
我也?
祝澄试着把他剩余的话给补充,我也讨厌你?
冷气阵阵的影音室仿佛能结冰。
许骁澈意识到发展的不对,突然站起身,走到祝澄面前。
他刚才竟然以为她要表白。
回答的时候还差点说漏嘴……
事情和他设想的截然不同,或许他弄错或者疏忽了什么,才让这样一个误会莫名其妙地横亘在他们中间。
他拧眉打算解释沟通,怎料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这一室的和谐与安静——
“还有人在影音室吗?来不来唱歌,人多热闹!”
贺国诞穿云裂石的声音传来,连带着进来的脚步声,气得人头疼。
许骁澈看到祝澄无声抓紧躺椅扶手的动作,挫败又无奈地低骂一声。
这他妈的。
他刚怎么没把门给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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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趴馆狂欢的一夜过去。
新一周的一班教室,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班级,一切如常。
额外补课的这几天学校管得没那么严,一向秩序井然的实验班也心猿意马。
课间,周围同学热热闹闹地讨论着轰趴那晚上最后的k歌环节,祝澄自动屏蔽外界声音,闷头刷题。
准确地说,她也插不上话。
贺国诞叫人一起唱歌的时候,她没去。
祝澄用无比平静的目光注视两个男生离开,贺国诞还嬉皮笑脸地和许骁澈聊天。
对当时复杂又凝滞的气氛无所察觉。
星空顶下的那段相处如梦一般。
他们俩独处的那个小星球在其余天体的撞击中支离破碎,不复存在。
所以许骁澈到底什么意思呢。
祝澄想了好几天也没弄明白。
她抬头看向前几排,许骁澈被人叫住讲题,就坐在不远处。
她发现他有一个转笔的习惯,尤其在写物理大题的时候,修长匀称的手指夹住一只极普通的中性笔,竟也漂亮得像艺术品。
长指转动,流畅又稳当,从没掉过。
像是春风拂过玉兰枝。
祝澄强迫自己低下头不看他。
无意识地咬着嘴唇上的起皮,肤色近乎于一种病态的白。
连转轴的考试和聚会,她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明明都考完试了却还要留在学校,她陡然升起一股烦闷。
好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