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彦脱口而出: “没啊,这不一直往前走呢么。”
周闻笙语气变得严肃: “是该
往前走,可你不能玩儿命往前走啊!王奇和老郑可是都跟我说了,你成天不是工作就是应酬,饭没吃几口,酒倒没少喝,胃病总犯,还不肯上医院看看,这怎么行?小问题拖久了是会变成大问题的。&34;
她苦口婆心劝着,周光彦默默听完,看着前面老郑的后脑勺,板着脸道:“他俩什么时候嘴上也没个把儿了?&34;
车里很安静,老郑在前头听见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又听周光彦冷冷说这么一句,心里为自己和王奇捏了把汗。
周闻笙叹气: “人家也是关心你。唉,总之,不管怎么着,身体最重要,别一天天的往死里作,你姐我在医院这么些年,见过太多病来如山倒的实例看了,都是前车之鉴,你自个儿得注意。今天开始给我按时定量吃饭,酒能不喝就别喝,早点睡觉,听见没有?&34;
他闭目养神,敷衍地应道: &34;嗯。&34;
周闻笙: &34;今天起就三十二了,老大不小的,别再意气用事了。&34;
“嗯。”
周闻笙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又叹一口气,反正作为姐姐,该说的自己都说了。
“昨天妈给我打电话,说联系不上你,让我劝劝你,抽空回家吃顿饭。”周闻笙声音冷下几分。周光彦听得出,提到母亲,她心情就低落下来。
“最近没空。”他语气淡漠。
沉默一会儿,周闻笙轻声问:“以后,你都不打算回那个家了吗?”
周光彦反问: “你愿意回去么?”
周闻笙又陷入沉默。
周光彦: “这不就结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要是有空,也乐意陪她,就回去看看,总之我是不乐意。&34;
他知道周闻笙还想劝自己,在她开口之前,立马把电话挂了。
车开到公司大厦地下车库,下车后,老郑立马给周光彦赔罪: &34;不好意思,周总,我——&34;周光彦挥一下手,摇头,什么也没说。
但老郑知道,这是在告诉自己,他其实压根就没计较。
周光彦回到办公室,洗了个澡,疲金感忽然袭来,便在沙发上躺了会儿。窗外是初升的朝阳和灿烂的晨曦,他眯着眼,望向明亮天空。
/一切如常。
今天也有好天气。
然而心里空出的那块地方,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扩张。
十年前,二十二岁的周光彦,除了万花丛中浪,就是一心想赚钱。
十年后,三十二岁的周光彦,似乎再也找不到奋斗的意义,行尸走肉活着,不问前路,不感悲喜。
明晃晃的日光刺得眼睛发疼,他转过脸,看着沙发上自己半边侧脸倒影,像是在照镜子。他闭上眼就能看见自己的脸。
瘦削一圈之后轮廓更加分明,线条也更凌冽,面色冷厉,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不知不觉,眼皮越来越沉,很难再撑开,他放弃抵抗,在极度疲倦中又睡了过去。
签字办得很顺利。
沈令仪在姐夫宋临的帮助下,即将以工作名义外派出国。沈小楼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走,心里难受,一想到分别在即,就红了眼眶。
“生日都没来得及给你过呢,到了那边,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过生日都没人陪。”沈小楼叹气,嗓子都是堵的,又紧又疼。
沈令仪心里也不好受,含着泪不忍看姐姐,低头轻声开口: “到那边没准儿很快结识到新朋友,可以跟新朋友一起庆祝呀。就算没朋友,自己过生日也没什么,哎呀,你别难受,过年我就回来
了。”
沈小楼一手拉着妹妹的手,一手捏了捏妹妹脸颊: “生日那天,记得吃长寿面。”
沈令仪笑笑: “知道啦!”
沈小楼: “那边有几个你姐夫信得过的朋友,你过去了,凡事不用硬扛,遇到困难就告诉人家,该打点,该招呼的,你姐夫都提前搞好了,去到那边,有困难只管说,实在抹不开面儿,就跟我和你姐夫说,千万别一个人硬扛,知道了么?&34;
沈令仪抬手抹泪,又笑了笑,还是那句: “知道啦!”
沈小楼笑不出来,直叹气: “你啊,成年以后就很多事不愿意跟姐姐说了,有些事早说出来,姐姐姐夫很快就能帮你解决,你呢?偏要硬扛,越扛越累,日子也越过越糊涂。&34;
沈令仪靠进沈小楼怀里,搂着她撒娇: “好啦好啦知道啦!我都快二十二了,不是十八岁那个傻子了,姐你就别絮叨了,以后一定什么都跟你说。&34;
沈小楼抱
着妹妹,抬手轻抚妹妹乌黑的长发。离别那天,沈小楼和丈夫女儿一起送妹妹去机场。
宋临把人送到机场就回去了,只说公司有事,没具体说是什么原因。其实谁都知道,这天是周光彦生日。
过安检前,沈小楼紧紧握住沈令仪的手,再三叮嘱,到了那边一定要注意安全,每天跟她微信联系报平安。
姐妹两个依依不舍,相拥而泣,最后不得不挥手告别。
过完安检时沈令仪一直不敢回头看,她知道,姐姐一直在她身后,眼含热泪温柔地目送她走远。她不敢回头。不敢回头看家人。也不敢回头望青春。
八月下旬。
酷暑未退,天气依然炎热,窗外仍有蝉鸣。
晚上九点半,王奇最后一次来送文件。
他将厚厚一叠文件放在老板办公桌上,临走前问道: “后天是程永进六十大寿,您确定,要在行动?&34;
周光彦低头看文件,冷冷反问一句: “我什么时候怕过?”
程予希和程家,他早就准备一锅端了,搜集齐全证据,特意留在程永进六十大寿那天出手,送程家一份“大礼”。
王奇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点点头,又道: “还有件事得跟您确认一下。明天凌晨——”
“之前怎么安排的,就怎么弄吧,不用再问我了。”周光彦手抖了抖,烟灰掉落,他皱着眉抽出张纸巾,将烟灰清理干净。
王奇走出总裁办公室,打电话跟人对接凌晨的事。办公室安静下来,周光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
眼睛盯着白纸黑字,目光却不自觉涣散,回忆像野兽,一点点将他平静的心绪啃食,剩得一片空虚与茫然。
周光彦陪沈令仪看过几场电影。
要么是爆米花商业片,要么是矫情的文艺片。
他对此兴致缺缺,自认没有任何艺术细胞,欣赏不来让她哭得稀里哗啦的电影情节。尤其是男主给女主放烟花的桥段。
沈令仪哭得眼睛都肿了,他觉得属实有点毛病,又不敢说,只是默默一个劲给她递纸巾擦泪。
那场电影看完,沈令仪晚上回去,跟白星绮打电话描述,说着说着,又把自己说哭了。
等她打完电话,周光彦实在看不下去,拧着眉问: “至
于么?啊?不就放个烟花么,把你感动成这样!&34;
沈令仪抽抽搭搭: &34;至于!谁要是给我放烟花,我得感动一辈子!&34;周光彦嗤之以鼻: “那玩意儿多污染环境啊。”
沈令仪皱着脸瞪他: &34;你怎么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34;周光彦点点头,大方承认: “确实没有,我只有浪漫细菌。”沈令仪冷着脸转过身子,背对着他,给白星绮发了条微信语音。
&34;为爱的人放专属烟花,多浪漫呀!星绮你说是不是?有些人就跟对浪漫过敏似的,关注点居然在污染空气!&34;
这话其实是说给谁听的,显而易见。
周光彦憋着笑,没吱声。
过了会儿听见白星绮回了条语音: “是挺浪漫的,不过宝贝儿,这玩意儿确实污染也挺大的。”周光彦没憋住,噗嗤笑出声,随即被沈令仪扔来的抱枕砸中,乐得哈哈大笑。
沈令仪脸都气红了,扑过来伏在他身上,白嫩软细的食指在他胸膛戳来戳去。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不是说在乎我吗?怎么连烟花都不肯给我放!”
周光彦捧着她娇艳欲滴的脸蛋亲一口,笑道: “傻不傻啊?宝宝,咱京州可是全面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啊,你这样我得进去。我要是真进去了,人家问, 小周爷犯了什么事儿被拘的’,一打听,好家伙,因为放烟花!哎呦我艹,太特么傻逼了!&34;
沈令仪不干,在上面扭来扭去耍赖: “又不是非要你在京州放,海城可以放的呀!以前咱俩去海边玩儿,晚上不是有人放烟花么?多漂亮啊!&34;
周光彦还是觉得这事儿太傻逼,可禁不住她在身上扭啊扭,火都被她点着了,翻身压住就是一顿亲,含含糊糊答应下来: “行行行,以后给你放。”
那次就这么被他糊弄过去了,把人吃干抹净,再没提放烟花的事儿。
宋临一家下午落地海城。从年初忙到八月下旬,宋临总算抽得出空来,带老婆孩子飞海城度假。
沈小楼很喜欢这座城市,很喜欢这里的海。
晚上一家人走在沙滩上,看着彼此留下的脚印,又看看嬉笑不停的丈夫和孩子,沈小楼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
她仰头,望着天上的月
亮,想起了远隔重洋的妹妹。此刻沈令仪身处美国,日期比国内晚一天,沈小楼打算明早再祝她生日快乐。
砰!
不远处传来一声脆响,她抬头望去。
前面的宋临和孩子也停下脚步,仰头驻足观望。深蓝的夜幕上,绽开一簇簇绚烂烟花。绽放过后如流星划过。
群花盛放时,两耀眼夺目的字母在空中闪烁——happy birthday to sly
forever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