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陆姐,我先洗个澡,你也别忙活了,先休息吧。”沈令仪有气无力说道。陆姐点点头,退出房间,替她把门关上。
一关门,陆姐就走到林然跟前,压着声儿问: “小林,昨晚她是跟那个前男友走了吧?”林然低头抽烟,不说话。
陆姐觉得自己猜对了,也沉默起来,过了会儿冷不丁开口: “要我说,小林,干脆你去追小沈得了!&34;
林然正抽着烟,这话飘进耳朵里,一下被烟呛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34;您乱点什么鸳鸯呢陆姐,没谱的事儿别瞎说。&34;
他垂下眼眸,脸色微红。
陆姐不知他脸红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咳嗽,憋着笑凑过来。
“什么叫没谱的事儿?我看你俩挺般配,年纪相当,相貌也都出挑,性格什么的,也合得来。反正我觉着吧,你跟小沈,比小沈跟她那前男友看着般配!她那前男友阴沉沉的,一看脾气就不好,小沈跟他在一起,肯定是小沈包容他让着他,不会幸福的!&34;
林然失笑,摇摇头,一正言辞提醒道: “陆姐,您再这么八卦,我可
要跟周小姐打小报告了,当心扣你钱。&34;
陆姐翻了对白眼:&34;少来!你这孩子心肠最软了,陆姐知道!&34;林然笑笑不说话了,低头走开,去厨房摘菜。
陆姐见状赶紧跑过去: &34;你干嘛呀这是?抢我活儿是吧!&34;林然: “您歇着吧,我来做晚饭。”陆姐惊讶: &34;哟,你还会做饭呐?&34;
林然:“打小就会。”
陆姐连连称赞: “你这孩子真不错,我要是有女儿,指定介绍给你!哎,我是没福气当你丈母娘咯!小林兄弟,加把劲儿追到小沈,以后请陆姐吃喜糖!&34;
林然拿她这张嘴没办法,扭头看她一眼: “您现在生个姑娘也来得及,只要以后别嫌我老就成。&34;
陆姐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拿起一片菜叶子抽他: “就凭你这张嘴,小沈嫁给你也有福气,天天被你逗得乐乐呵呵,多好啊!&34;
见林然低头洗菜不说话,陆姐知道他不好意思,给他留面子,偷笑着出去,把厨房留给他。
陆姐本以为林然只是抢着在沈令仪面前表现,做饭献殷勤,其实做不出什么好饭菜出来,没成想下午六点不到,这人麻溜做出一桌丰盛晚餐。
不仅有清爽可口的家常小菜,连招待客人那种比较麻烦的硬菜也整了两道。
&34;小沈,快出来吃饭!小林兄弟为了这一大桌子菜可累坏了!&34;
陆姐敲敲沈令仪方面,夸张说道。
其实林然在厨房里,一直游刃有余,驾轻就熟那样子,就跟在新东方培训过似的,陆姐看他做饭这么娴熟,都忍不住在旁边跟着学了会儿。
沈令仪闻声开门,勉强地冲陆姐笑了笑: “你们吃吧,我不饿。”“那不行,不饿也得吃!等会儿睡觉又饿了。”“真不饿……你们先吃吧,不用管我,睡前要是饿了我就自己起来热热吃。”
陆姐心想,人小林特意给你献殷勤呢,不吃多对不起人小林一番苦心!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沈令仪往饭厅走。
“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爱惜身体,很多人就是作息不规律,该吃饭时不吃饭,该睡觉时不睡觉,
把身体作坏了,年纪一上来,什么病都来了!&34;
陆姐把沈令仪按在餐椅上坐下,说话间瞥到她手腕处的伤,心里难受,气她那前男友不是人,越气越想撮合她跟林然,张口就开始夸林然。
沈令仪不是个傻的,见陆姐在自己面前替林然说尽好话,当然知道她想做媒,只是自己和林然,互相都没有那个意思。
红着脸听完陆姐叨叨,沈令仪小声抗议: &34;我俩不合适,陆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34;
见陆姐还想反驳,她赶紧转换话题: &34;林然呢?辛辛苦苦做这么一大桌菜,怎么不来吃?&34;
陆姐冲客厅大门扬了扬下巴: “下去买橙汁儿去了,我俩决定喝点儿啤酒,他说你现在不能喝酒,怕你看着我俩喝嘴馋,非要下去给你买果汁儿。&34;
说完,陆姐慢悠悠晃起脑袋: &34;啧啧,真够贴心的!&34;
沈令仪恨不得把头埋进面前那盘清蒸黑鱼里。
过了会儿林然拎着袋子回来,从袋子里拿出几瓶果汁,几瓶酸奶,还有一瓶鲜牛奶。
陆姐笑着“点货”: “哎哟,橙汁苹果汁杨梅汁,原味酸奶炭烧酸奶蓝莓酸奶,外加一瓶鲜牛奶——小林,你这是要开铺子啊?&34;
对于陆姐的调侃,林然已经免疫了,一脸淡定看向沈令仪: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货架上的都拿了点,要都不喜欢,我再下去买。”
沈令仪怕他真又跑下楼,赶紧点头: “喜欢喜欢,你别去买了,一会儿一趟怪累的。”
林然问: “喝哪个?”
沈令仪: “啊?”
陆姐胳膊肘碰了碰她: “问你喜欢喝哪个,人小林等着给你开瓶盖儿呢!”&34;啊……我、我——”沈令仪慌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自己来就好。&34;
她拿起杨梅汁,拧开瓶盖尝了尝,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口中激起味蕾,一小口就将她食欲勾起。
见她眉心舒展,看样子像是想吃饭了,林然淡淡笑了下,夹一块黑鱼进她碗里: “吃这鱼伤口愈合得快。&34;
沈令仪红着脸,点点头,小声夸道: “你懂的还真不少。”
林然:“小时候总打架,我们福利院厨师对我挺好,每次打架挂彩,他就给我炖黑鱼,说是吃了黑鱼伤好得快。
&34;
&34;原来是这样啊。”沈令仪又点了点头,忽地一愣,抓住重点, “福利院?&34;陆姐也是一愣,瞪大眼睛看向林然。
林然轻轻点头,语气平淡: “嗯,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沈令仪好奇: &34;京州的福利院?&34;
林然: “嗯。
“那你爸妈呢?”陆姐嘴快,心里想什么便脱口而出,问完立马就后悔,觉得自己这不是往人家伤心处戳么?
林然倒是一如既往平静,往沈令仪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自然而然转移话题: “尝尝这个,肥而不腻。&34;
沈令仪和陆姐头一次听他提起自己身世,都不由得惊讶又怜惜。见他这样子,摆明不愿意多说,她们便也忍住好奇,不再多问。
这段时间朝夕相处,陆姐拿沈令仪当亲妹妹,拿林然当亲弟弟,听他说完那话,心里怪难受的,夹起一块排骨放他碗里。
&34;小林你这是干什么?老给别人夹菜,自己不吃,那哪儿行?来,姐姐给你来块排骨!&34;
沈令仪也跟着往他碗里夹一块锅包肉: “来来来,林大厨今天辛苦了!”
林然被她俩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没再说什么,埋头认真扒饭。
他厨艺这么好,陆姐和沈令仪属实是没想到。
每道菜都做得色香味俱全,东西南北五湖四海,哪里的特色菜味道都很正宗。
陆姐自认厨艺了得,尝到林然做的,也甘拜下风了,不住地赞他了不起,夸他以后的老婆有福气。
两个小年轻心里自然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都不好意思接茬,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饭碗里。
吃饱喝足,林然准备洗碗,被陆姐赶回客厅。
&34;做这么一桌子菜已经够辛苦了,哪有还让你洗碗的道理?快去快去,陪小沈聊聊天儿!&34;沈令仪很久没吃这么饱过了,肚子很撑,站在阳台上消食,望着楼下发呆。
林然走到她身边,低头看去,下面是小区游乐区,这个时间点,很多小孩子在那玩儿。林然抬起头,目光转回沈令仪脸上,见她一动不动低头看着,心知这是想起了自己那个孩子。他在这张清纯俏丽的脸上,已经看不到悲伤了,只剩下麻木与漠然。
r /“回屋吧。”他轻轻牵起沈令仪的手,往客厅走。
沈令仪这次没有甩开他。
进了客厅,林然自觉地松开手,问道: &34;如果闷得慌,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34;
沈令仪摇头: “你歇着吧,今天辛苦了。”
她往房间走去,到了门口,听见林然问: “喜欢吃我做的饭么?要是喜欢,以后都给你做。”
她愣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陆姐,看得好像还挺准……
她的手搭在门把上,却没有按下,想了想,淡淡说道: &34;不用了,谢谢。&34;
身后的人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笑意: “那就好,我还怕你不识趣,非要说喜欢。正好,省得我每天忙活。&34;
沈令仪扯出一个笑,扭头看向他: “嗯,别太累,早点休息。”她推门走进房间,轻轻将门关上,靠着门板,仰头望着天花板,长舒一口气。
其实林然是个顶好的男孩子,性格好,长得帅,会做饭,沈令仪想。
自己要是早几年遇上他,说不定真能爱上他,两个人谈一场恋爱,不管最后是分是合,总归谈过一场正常的恋爱。
不像跟周光彦。
沈令仪晃了晃脑袋,心里怪起自己来,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这人。
回住处的路上,周光彦接到江旭平电话,叫他去金滩喝酒。
他这会儿没什么心思喝了,但也不想就这么回去。
回去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没劲。
周光彦让司机调头去金滩,王奇担心起来: &34;周总,您还要去喝啊?&34;
周光彦淡着脸看窗外: “不喝了,去玩玩儿。”
王奇放心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沉默一小会儿,周光彦忽然开口: “你说,我要是喝死了,沈令仪会不会来参加葬礼送我?”
王奇愣了半晌,很想告诉老板实话——他觉得不会。
可实话太伤人,他怕老板听完,去到会所又忍不住借酒消愁,还是决定说点好听的。
&34;沈小姐很善良,心肠很软,我觉
得她会来送您的。&34;
老板没什么反应,过了会儿忽然扭头看过来: “王奇,你是不是盼着我死?”
王奇: &34;……&34;
不是,失恋的男人,精神状态都这么不稳定吗?
王奇抱歉一笑: “哪里哪里,周总您福大命大,一定长命百岁!”周光彦冷哼一声: “虚伪。”
王奇: &34;……&34;
司机在前面没憋住,笑了一下,立马感觉四道视线冷冷射过来,紧紧抿起嘴,硬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车内一片死寂。
过了会儿,周光彦低沉的声音又响起: “王奇,你说,人死了会变成蝴蝶吗?”
王奇:
人死了变不变成蝴蝶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想死。失恋的男人,真是不好伺候。
&34;大概,也许,有可能——会吧……”王奇点点头,又摇摇头, &34;然而,未必,不见得——会吧
周光彦:
周光彦又扭头看向窗外,沉默许久,车停下来等红灯的时候,忽然开口: “如果我死了,要是她会来送,我就变成一只蝴蝶,绕着她飞两圈,然后落在她耳边。&34;
对她说出那三个字。
那从未对她说过的三个字。
哪怕她从不稀罕那三个字。
他也要说。
告诉她,也告诉自己。
有朝一日,他真要是死在她前头,一定要化成蝴蝶,绕着她两圈,最后停在她耳边,对她说出三个字。
周光彦闭上眼睛,想。
王奇听着他那话,不知怎么,越听越伤感,良久才憋出一句话来: “您要是真的太难受,到了金滩就再喝点儿吧。&34;
周光彦哂笑,不再言语。
今晚来的人多,除了宋临其他都来齐了。
江旭平说,嫂子今天不舒服,临哥在家陪着,就没过来。周光彦点点头,没说什么,找了个角落坐下。
梁晓过来给他倒酒,他摆摆手: &34;不喝了,再喝真要死了。&34;
梁晓以为他开玩笑: ≈
34;少来,你那酒量不是盖的。&34;
周光彦摇头: “下午跟你爸吃饭来着,老头子都劝我少喝点儿。”
梁晓一愣,放下酒瓶子,沉默片刻,问: “我爸还跟你说什么了?”
周光彦: “没说什么,就劝我爱惜身体来着。”
梁晓倒了杯啤酒,仰头喝下半杯,掏出烟盒,递给周光彦一支烟,自己拿一支: “我跟家里闹掰了。
周光彦没什么反应,点燃烟抽一口,才转过脸问: “因为白星绮?”
梁晓摇头:“也不是。总之就是烦他们催婚催个没完。”
周光彦笑了:“都一样。我家也是。他们不是怕咱们晚结婚,是怕咱们没娶上他们看中的儿媳妇。”
梁晓沉默。
周光彦也没再开口。
大概是太累,下午又喝了那么多酒,困劲儿上来了,四周这么吵闹,他竟倒头就睡。
不知睡了多久,手机在裤兜里震起来。
周光彦眼皮沉得挣不开,摸出手机放耳边。
包厢里太吵,他听不清那边说话,“喂”了两声就把电话挂了。
那边也没再打来。
凌晨四点,周光彦睁开眼,看见屋里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
头疼得厉害,他扶额坐起来,看了看表,习惯性掏出手机划开,点开微信。
在众多新消息中,看见了这样—句话——
【周总,那个每年都去给庄怜月送花的男人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