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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1 / 2)

&34;亦念卿,身与心。&34;

谢琼琚接到贺兰泽的回信,已经是七月末。信上言彼时尚在冀州,然按照时辰算,这会该至衮州。然后待出衮州地界,便是彻底离开了东线,入中线要塞。

从长安出来的兵甲,远比贺兰泽先行出发,如此两军遭遇便也是在顷刻间。果然,又十数日,待快马传信回辽东郡的时候,便是告知两军已经交战。

此时,正值八月中秋佳节,千山小楼中家眷们开宴却并无多少欢声,都在为前线将士至亲祈福。谢琼琚沐浴在清辉下,罗衣飘拂,轻裾随风,仰望皎皎圆月,千里共婵娟。又两月过去,乃战报传来,道是出冀州后在东郡的首战告捷。

而因数年前贺兰泽对北渡九皇河,和中线夺要塞的两处提议,公孙缨和丁朔遂对中线有所布置谋划,又命李洋为先锋打下了基础。虽后来因谢琼瑛突袭之故丢掉关隘,但至少熟悉了地形、知晓险口。故而首战之后西去一路势如破竹,到十二月里,仅半年时间便已经占据虎牢关。

按地图所示,接下便是洛阳城,函谷关。函谷关再过去三百里就是长安司隶,此番征战的目的地。

千山小楼中,得此战报,皆欢欣雀跃。

谢琼琚披着厚厚的斗篷从梅林回来,重开半月前贺兰泽的来信。看上头熟悉字迹,却略显潦草的笔势,心下忧虑他入冬见风就易发作的寒疾。

但信上也说了,他在虎牢关占了地势最高的府衙做落脚处。关内之地气温比辽东郡温和许多,眼下两军皆在修养,他不会不顾自己身体而冒险突袭。况且,他的身边还有薛灵枢照料。

一如,她的身边,伴着薛真人。

是他临行前,特地让薛灵枢前往红鹿山请来的。自八月入府中,便一直伴她左右。

原是为防她郁症而来,但她尚且心宽,并没有发作迹象。如此薛真人便受谢琼琚所托,将精力分给阿梧。

只是薛灵枢方是筋骨一科的圣手,薛真人便也没有大多修整指点的地方,只配合着调配一些减痛温补的药给孩子。然而,近几日阿梧并不是很领情。

譬如眼下时刻,谢琼琚入内,给他推拿,薛真人的童子送来一盏药,都已经放凉了,他也未喝。

&34;怎么不喝,薛真人花了三月才研制的方子,这月用来,你不是说身子发热,好受许多吗?&34;谢琼琚

脱下斗篷,在熏炉旁将手哄热,回来扶他。

半月前,阿梧已经可以站起身来。虽然当真只有一瞬,但却让他满怀欣喜。

那日正值午后,谢琼琚如同往常一样抱他上楊。许是染了风寒,谢琼琚弯腰的时候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摔到阿梧。得亏是靠近床榻处,阿梧本能扶住了床栏,待谢琼琚回神,竟看见孩子就这样站在榻边。“阿梧,你……”谢琼琚的目光下滑到他的小腿。阿梧跌下来,撞到谢琼琚腰上。谢琼琚动作快过反应,双手穿过他腋下,将他抱起。然后往上掂过身子,让孩子趴在肩头。

“我方才、站起来了。”阿梧嗓音颤颤。

谢琼琚摸着他后脑,缓了片刻, &34;要不要再试一试。&34;

&34;嗯。&34;

谢琼琚便蹲下身,让他扶着床栏,慢慢松开手。没有完全收手,孩子摇摇晃晃跌过来。她重新抱住,登发贴过他面庞, “阿母给你推拿,明日再试。&34;

&34;好。&34;

阿梧仿佛蹭了她一下,将他卧在榻上的时候,谢琼琚退开身,抬手摸过微乱的登角,仿佛还残留着孩子肌肤的温度。

她低着头按穴道位置给他推掌,突然就落下一滴泪,砸在他萎缩的小腿上。谢琼琚一惊,手下动作有些迟缓。但是阿梧的腿很疼,没有感受到,谢琼琚看他无甚反应,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

推拿完毕,阿梧看她,问,&34;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34;

谢琼琚笑笑, &34;喝药吧,喝完歇晌了。&34;阿梧接过药, &34;今个我想早点回祖母处,告诉她我能站起来了。&34;

外面落着雪,谢琼琚将他捂得严严实实的,派人送他回去。

这夜,谢琼琚失眠。

起初是脑海中来来回回都是孩子站立的模样,后来她合上眼,将那一刻双腿站立的孩子盯着看。眼泪从她闭合的眼角汹涌而出。

五日一回推拿。

平素为可以多见阿梧,基本都是谢琼琚借给贺兰敏请安前往陶庆堂,偶尔阿梧过来。这日谢琼琚染了风寒,便也不敢再见风。只用了药后,在屋中歇下。

她心中有些急,同薛真人说了情况。薛真人道, “那便可以每日试试。”谢琼琚传

话过去。

如此挨了数日,风寒彻底好了,正值又一个五日到来。谢琼琚哪里还忍得住,只穿戴好欲往陶庆堂去。未曾想阿梧先过来了。

&34;翌日就想来的,但祖母说您染了风寒,怕我染上。”阿梧捧着暖炉, “您好些了吗?&34;谢琼琚颔首, “已经好了,正想去看你。”

一如既往脱衣,烘手,准备。

谢琼琚在他轮椅边俯身, &34;有没有试试?&34;阿梧点头,又摇头, “试了一日,摔了,祖母便不忍心。”

“这大冷的天,地上愈发硬,夫人何必操之过急,待天转暖些,再让小郎君练习也成。”送阿梧来的安嬷嬷还未退身,闻言对着谢琼琚道, “若是硅了碰了,反倒不美。”

谢琼琚抬眸看她一眼,只对着阿梧道,&34;能试试吗?&34;安嬷嬷见人不理她,福身退去。阿梧点头。

谢琼琚便扶起他,这会她半蹲着,两手拖着孩子五指,慢慢松开。她的目光从他的足间往上移动,至小腿,腰间,胸膛,面庞。最后,四目相对。

阿梧嘴角扬了下,跌在她怀中,声色却依旧是欢喜的, &34;比上回久些。&34;谢琼琚用力贴着他,他缩了缩,又贴回来。

推拿毕,皑皑过来和他对弈,皑皑近日心情不太好。但顾着手足,不舍母亲一人操劳,便还是陪伴着。

只是谢琼琚问她何事,她总也搪塞。阿梧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说话。孩子们的小秘密,谢琼琚一时未放心上。

母子三人一道用午膳,之后又一起歇晌。

谢琼琚没睡着,待两个孩子歇下,她便铺开笔墨,给贺兰泽写信。这封信没寄出去,晚间时分,她重写了一。等待天亮的时辰里,将信看了又看,捂在胸膛一阵阵哭泣。

信上说,阿梧能站起来了。

后来又添了一句:阿梧今夜住在妾处。后头还有解释:他自个说的,雪太大,不回去了,在这住一晚。

谢琼琚一夜未睡,一直去通铺看孩子。看他是否踢被子,要给他掖一掖。看他沉睡模样,轮廓像父,下颚肖母。

他在主殿连住了两晚。

谢琼琚说, &34;待开春,阿梧另辟一间屋子,可以择在主殿。也可以在后院,择一处你喜欢的。你阿姊

七岁时,也一个人开院子了。你大了,不好总打扰祖母。&34;

阿梧说, &34;好。&34;

谢琼琚又道, &34;好大的雪,再住一晚,等雪小些再回去。&34;阿梧瞧向窗外,咬着唇瓣道,“成吧。”

话音才落,贺兰敏便过来了。道是两日未见,实在想念。

&34;对不起,祖母。”阿梧转首看向谢琼琚, “我今日还是先随祖母回去了。&34;谢琼琚给他穿戴齐整, “明日阿母过来,带你练习。”

谢琼琚回想阿梧的变化,便是腊月二十四那日回去后开始的。

腊月二十五晌午,她如常去给贺兰敏请安。陶庆堂的院子里,宁氏、萧桐、贺兰芷都在,还有和阿梧平辈的两个孩子,贺兰敦的孙子贺兰幸,和贺兰敕的孙子贺兰壑。

贺兰壑和阿梧一样的年岁,白胖一团,粘着阿梧玩。

贺兰幸今岁已经十四,是贺兰敦嫡次孙。他生母范氏去得早,嫡亲的祖母王氏亦不再了。便一直由贺兰敏养着。后来阿梧出生,贺兰敏念他一人寂寞,亦时不时将其接来辽东郡,可以说阿梧自小便是与他作伴。

表兄弟间感情甚笃。

谢琼琚来时,在正堂与诸人持礼见过。皆是一派祥和,唯有贺兰正喜怒于色,面容有些偃硬。谢琼琚闻过当年事,对她怜恨交杂。

然如今亦算得有缘人,且是自个挑选的,不该这幅不虞神色。谢琼琚转念想起,竹青在婢子间听来的闲话。

贺兰芷与新夫婿成婚至今已是第三年,一直无所出。为此其夫婿徐良被她强硬留下,只说充作保护此地的预备军。实则是让薛素调理身子。

只是到如今也有半年了,还是没有动静,便也难怪她脸色不好看。倒是那徐良,瞧着是一副有温和有耐心、随遇而安的性子。

因阿梧除了近身的几个侍者,一贯不喜太多人跟着,如今徐良无事便也时不时陪着他,引弓搭箭,讲解骑射。

谢琼琚在这处院里碰过两回,虽心中不欲有更多的贺兰氏人接触阿梧,但也没有好的说辞推拒,只盼着早日挪他出院子。

侍者的竹骨伞扬起一点,谢琼琚站在外院遥遥看见,阿梧趴在案桌上,对面趴着的是已经少年模样的贺兰幸,而徐良则站在窗边一处。

念起阿梧喜静,谢琼琚从侍者手里接了伞,示意她退下,自己从廊下走过去。

“就算姑婆和你阿母都催促着你,但是安嬷嬷不是说了吗,这冰天雪地的,还是少练的好。你阿母就是急于求成,讨你的好呢!&34;

&34;她还好,并没有太急。&34;阿梧回道。&34;你瞧,心都偏过去了吧!&34;少年屈指弹过阿梧额头。

安嬷嬷上来,给他们添了些茶水,“六公子说得对,小郎君可瞧见您祖母了,两日未见您,满眼的血丝……您忘了,当初你阿翁是怎么一走五年的,可就剩您祖母同您相依为命!”如今放着好好的薛大夫,她不用,还专门请来另外一个,可不是……”安嬷嬷摇首未再言语。

“就是为了把你从我们贺兰氏这处挖出去。”少年直言,转而又蹙眉道, “也不是,除非——”他趴过桌子,对着阿梧耳语。

阿梧听完,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后面是阿梧低低的话语,谢琼琚在掀起毡帘一角的门外,风雪呼啸,已经听不清。缓了片刻,她方重新掀帘入内。

“……您、来几时了?”纵是方才的话题已经过去,屋内的人难免一怔,最后还是阿梧开了口。&34;阿母才到的。”谢琼琚自己脱了披风,对着其他人道,“你们先下去歇着吧,我陪阿梧便好。&34;掀帘出来,贺兰幸和安嬷嬷不由往后扫了一眼。

贺兰幸冲着徐良道,&34;不是您说,你能听声辨位,隔墙听音吗?怎没发现她来的。&34;

徐良有些报赧道, “许是风雪声混杂,一时疏忽了。”

&34;怕甚,六公子又没说错什么。”安嬷嬷回头朝前走去, &34;且看翁主对您的态度,可不是就是同我们贺兰氏要划清界限的意思吗?翁主才豆蔻年华的小女郎,若无人撺掇,怎会拒着您?&34;

“先不可下判断,本公子再等等。”贺兰幸想着姑婆承诺他的除夕晚宴。

&34;你阿姊既不喜六公子便算了,虽说他们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但到底还小,无甚可急。&34;

对于皑皑的婚事,贺兰敏原在八月中秋宴上提出来过。说是择了贺兰敦的孙子,亲上加亲。

谢琼琚并未表态,一来她不知贺兰敏到底是真心还是旁的用心,二来不知那孩子品性。然对她

而言,最重要的还是皑皑自己的意愿。

便只道, &34;姻缘事,还是两厢情愿的好。&34;

贺兰敏道她荒唐,姻缘二字,从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谢琼琚还欲开口,皑皑便已经先她一步道, “阿翁说了,我的婚事他会回来亲自给我做主的。”为着皑皑这句话,萧桐、宁氏接连跳出。一个明晃晃指责皑皑宴上插话,目无尊长;一个暗幽幽含沙射影谢琼琚教女无方。

又阴又阳。

谢琼琚觉得头疼,只笑道, &34;翁主好歹是主子,宁氏是一妾氏,纵是你如今的主母王氏来不及教你规矩,你以往的主子也没有教过你吗?&34;

王氏又惊又怒,望向贺兰敏,垂眸不敢言语。

谢琼琚顿了顿又道, “至于三舅母,远来是客,且守好为客的礼数。若非要论教——”谢琼琚的目光落在贺兰芷身上。昔年宴会献酒失|身,尚且历历在目。萧桐抵着后槽牙,含笑道了声, “夫人所言极是。”

中秋宴,是这样散的场。

事后,谢琼琚问过皑皑,皑皑表示对贺兰幸本是无感,眼下更是半点不想与他沾上关系。

谢琼琚便只当这茬过去了,原未想到那少年郎道是如此执着,竟从阿梧这入手。

“阿姊的婚事,虽说阿翁要给她做主。但是阿翁如今在战场上,这处便是祖母大度,她原也不太想管。但有我和您啊,我是阿姊胞弟,您是她生母,足矣决定她的婚事。”七岁的孩子,说起话来愈发有成人模样。

但是再似成人样子,终究是个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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