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再追究,但切莫再胡来,扰了这一方安宁。”脸色发青,罗安河低下头去,心里仍旧不平。他意气用事,宋立言何尝不是偏帮武断凭什么他就得赞扬,到自己这儿就只剩责备不公平,赵老头子对他不公平,霍大人也对他不公平。这么想着,罗安河眉心就有一股黑色瘴气飞出去,快得没人来得及发现,就同远处蛇尸上浮着的黑瘴融为了一体。申时一刻,公堂上的惊堂木拍下,楼似玉被判无罪。围观百姓虽无人反驳,但也略有微词,嘟嘟囔囔地四散走了。县衙大门合上,霍鼎世突然开口:“跪下。”楼似玉“噗通”一声就跪了个老实。好笑地看她一眼,霍良掀起衣摆跪在她身边,小声道:“他喊的是我。”“啊”尴尬地笑了笑,楼似玉一边爬起来一边问,“你跪什么呀”“以下犯上,论罪当罚。”霍良云淡风轻地答。一听这话,楼似玉刚起一半的身子立马就又跪了下去,正色朝霍鼎世道:“青天大老爷在上,民妇有话要说。”“哦”霍鼎世饶有兴致地端起茶杯,“你讲。”“霍捕头当日并非有意犯上,而是为了阻止罗大人步入歧途才挺身而出。”她满脸动容、激情盎然地道,“这怎么能算罪过呢这是麻木河流之中逆流而上跃龙门的鱼,是黑暗之下坚定本心维护正义的光,是百姓的福气,是所有捕快看齐的方向啊”“霍捕头会不知道忤逆罗大人是什么后果吗他都知道,可他更知道奴家是无辜的。在同时面对一个无辜可怜的弱女子和自己头顶的乌纱帽之时,我们的霍捕头,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前者,用双手撑起了奴家头顶的天,让奴家相信咱们的官府是好的,是靠得住的”“这样一个好捕头,大人若是罚了他,那民心怕是凉得跟一月的井水一般了大人三思啊”罗安河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一时都合不拢。宋立言也呛了口茶,心有余悸地将茶杯放远些。主位上的霍鼎世沉默半晌,竟是笑了出来:“这位掌柜的倒是好口才。”“民妇是实话实说。”楼似玉正色道,“空口白话地瞎奉承,那是无法打动人的,霍捕头就是有这么好,民妇才说得出话来。”“说到底,他就是出面帮你了。”“他帮的不仅是民妇,还有这世间的正义。”“得,正义就正义,但不管怎么说,霍良顶撞罗通判是事实。”霍鼎世撇了撇茶沫,抬眼看她,“那若本官真要罚他,掌柜的可愿替他分担些”“愿意。”楼似玉飞快地回答,“您让民妇一个人受了都成。”她又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再说了,就她这身子,普通的刑罚也不能将她如何。已经欠霍良人情了,总不能还让他遭罪,那就更还不清了。她是这么想的,然而话说出去落在别人那儿,可就不是这个意思了。霍鼎世意味深长地轻轻点头,罗安河一脸惊讶地看了看她又转去看宋立言,宋立言面无表情地喝着茶,看不出什么情绪。良久,霍鼎世笑道:“既如此,那就打十个板子吧。”“大人”霍良有异议,刚皱眉喊了一声,就被上头一眼给瞪了回来。臭小子懂不懂路数啊霍鼎世恨铁不成钢地摇头,这十个板子又打不死人,顶多打点儿伤,不正好给他理由多去看人家么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往来得多了,那男婚女嫁不就水到渠成了霍良看懂了自家老爹的意思,可他觉得他误会了,自己对楼掌柜又不是男女之情,这哪儿跟哪儿啊不容他再多议,霍鼎世安排了刑罚就往县衙内堂走了,宋立言跟着起身,一眼也没往下头瞧,冷漠地消失在屏风后头。“宋大人,怎么样,咱们的霍捕头够不够情深义重”罗安河忙不迭地上去挤兑他,幸灾乐祸地道,“我要是那女掌柜,也得感动得替他受罚。”宋立言平视前方,淡声道:“衙门重地,不是说人闲话的茶馆子,大人若有闲话想聊,不妨出去寻个好地方。”他越是正经,罗安河越是来劲:“别介啊,案子都审完了,你怎么还板着个脸心里要是有不痛快,不妨给师兄说说”停下步子,宋立言朝他勾手。罗安河兴奋地凑上去,就听得他轻声道:“上清司现有的修道集愚弟都修透了,没新的可修,实在苦恼,师兄若有什么宝贝,还望不吝赐教。”“”罗安河脸黑了,他一个旁系弟子,能得的修道集肯定没他多。他姑且都只修了七成,这人竟然修完了假的,肯定是骗他的一伸手捏住他的肩膀,罗安河炁运掌心,像之前一样想与他较量,可他的炁刚挨着他就被他身上淳厚的炁给震了回来,连带着倒灌进他手心,呛得他手背青筋暴起。“你”动了动肩膀将他甩开,宋立言苦恼地摇头:“还嫩着呢。”听着像是在惋惜自己,可一咋味儿又觉得是在嘲讽他,罗安河站在原地气急攻心,眉心的黑气更甚,一缕缕地往外冲。上清司各人的炁都是白色,修为越高颜色越纯,但就算是刚入门的弟子,身上也绝不会出现黑气。远处走廊垂下的竹帘被轻轻掀起,裴献赋惊叹地看着这一幕,目光顺着那卷上天的黑气,一起飘向远处的岐斗山。“还不够啊。”他喃喃,又看向走在前头的宋立言。宋立言今日一整天神色都很平和,陪霍鼎世下了两盘棋,用了晚膳,再接了县令的印鉴,不管霍鼎世怎么夸赞,他都始终没有半分骄傲之意。霍鼎世感慨道:“赵老头的担心的确多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你这样的孩子,哪儿用历什么劫。”宋立言应承了两句,替他安排了下榻之所,又指了些衙差好生看护,忙碌一通之后,才回到自己的屋里打算休息。然而,房门一推开,他抬眼就撞见了楼似玉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大人”她娇嗔,“您可回来了”退出去看了看门楣,确定是自己的房间之后,宋立言伸手将她拎出去,反手就要扣门。“哎哎哎,别关”楼似玉伸着脑袋去硬将门卡住,可怜兮兮地道,“奴家刚受了刑罚过来,还指着大人赏口饭吃呢。”“怎么不去找霍良”他冷笑,“不是都舍身相护了,难道还吃不得一顿饭”鼻翼动了动,楼似玉狡黠地眨眼:“大人晚上吃饺子呀连陈醋都备好了。”松开门,宋立言扭头就去内室坐下,背对着她。楼似玉给了门外的宋洵一个放心的眼神,关上门就蹦蹦跳跳到他身后,乖巧地替他揉捏肩膀:“今儿这事,奴家的确得谢霍捕头,是他帮了忙对不对奴家护着他,也没为别的,就是不想再欠多了人情。要是换做大人您,那奴家就不护了,奴家巴不得您被打个屁股开花,然后奴家端茶倒水日夜不离地伺候您。”宋立言不以为然地冷哼,鼻音沉沉的,带了点奶味儿。楼似玉一听就没把持住,按着肩膀的手滑下去搂住他,吧唧一口就亲在他耳朵上。“”浑身颤栗,宋立言起身甩开她,咬牙切齿地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冤枉啊大人,奴家巴不得长命百岁,好一直陪着大人。”楼似玉拉了他的手,压住他的挣扎,硬是给握稳了,然后放在自个儿脸侧蹭了蹭,抬眼看他,“不生气了可好”他在生气吗宋立言有点茫然,气什么呢今日所有的事都解决了,他该高兴才对。收回自个儿的手,他拂袖坐去桌边,闷声道:“不是挨了板子怎么还活蹦乱跳的”“那些板子没多大力道。”楼似玉嗅了嗅桌上的菜肴,双眼发光地将筷子塞进他手里,“大人也该饿了,快先吃点东西。”第78章 贵子降殷商扫一眼桌上,全是府中做腻了的菜色,他本就没什么胃口,一看更是不想抬筷:“你想吃便自己吃吧。”楼似玉也真不把自己当外人,闻言就夹了一块烧鸡肉放进嘴里,“嗯”了一声,眼睛愉悦地眯起来,小脑袋止不住地点:“好吃”宋立言觉得好笑:“掌柜的以前没吃过鸡肉”“那倒不是,钱厨子也会做烧鸡,也好吃,可大人府上的味道别有不同。”她吐掉骨头,又夹了一块,含糊地道,“香料放得足,皮软糯,里头的肉嫩滑不干,一口咬下去汤汁满溢唇齿间,简直是人间美味。”有那么夸张宋立言怀疑地看着她,见她吃得津津有味,竟也觉得有些饿了。提起筷子,他试探着夹了块鸡肉来尝,发现当真比平时好吃了不少,便又多吃了两块。“哎,这就对了,大人这么操劳,哪儿还能不吃饭呢”楼似玉拿过他的碗给他结结实实压了一碗米饭,又给他夹肉夹菜,“都尝尝,这么一大桌子菜,浪费了多可惜。”米饭被压得平整,堆上菜浸了油,显得分外不规矩,可他瞧着倒是意外地有胃口,瞥一眼她的动作,他学着将碗端起来,往嘴里刨了两口饭。嗯,还挺好吃。楼似玉一手拿筷子一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他身上,控制不住地带了点慈爱。上清司里长大的孩子少有烟火气,但他不显得死板无趣,反而像一张空白的宣纸,随意等人沾染颜色上去。碗边的油,桌上不小心洒出来的茶,还有那微微鼓起的腮帮子,都让他看起来生动极了。她喜欢这样的他。“你看什么”宋立言不悦。“大人好看奴家才看呀。”她笑,“若是大人再笑上那么一笑,奴家愿意不吃不喝盯着大人到老。”“你不要总是说这样的话。”宋立言微恼,“说多了便没人会信。”眼眸一亮,楼似玉问他:“那说少些大人便信”“”放下吃空的碗筷,他漱了口擦了嘴,正儿八经地问她:“本官在你眼里是个好人”想起碧波湖边那成山的妖尸,楼似玉撇嘴摇头:“算不上。”“能给你带来什么重要的好处”“也没有。”“那你天天说这么多甜言蜜语,为的是什么”他想不明白。眼里划过一丝狡诈,楼似玉嘿嘿笑道:“这就是您不懂了吧有个词儿叫潜移默化,这甜言蜜语说多了呀,大人就会记住奴家心悦于您这件事,一旦您记住了,上心了,那早晚也会心悦于奴家”恍然大悟地点头,他撑着桌弦欺身过来,小声道:“那本官也有话要告诉你。”“什么”她兴奋地凑过去。“本官绝不会心悦于一只狐妖”他学着她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道。楼似玉垮了脸,分外不服气地甩出九条大尾巴,朝他摇了摇:“不会心悦于一只狐妖,那奴家算九只,九只您总得试试。”嚣张的妖气在房间里蔓延开,宋立言脸色一变,拍了桌子就抽出獬豸剑。楼似玉早料到他会发火,收起尾巴就往窗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动怒伤身,您喝口茶休息休息”还休息呢,没被她气死都算好的。他之前还一直骗自己,说她不是妖怪,后来接受她是个妖怪但至少不曾在她身上闻见妖气。现在倒好,这人竟敢直接在他面前现原形更可怕的是,哪怕他已经抽出了獬豸剑,却也没有要立马朝她砍过去的意思。宋立言觉得惭愧,他对不起上清司的教导,也对不起自己立下的斩尽天下妖魔的誓言。门外有人踩着了东西,“咔”地一声响,宋立言满是戾气地回眸呵斥:“谁”一袭青衫扫过门槛,裴献赋笑眯眯地进门来,朝他拱手:“大人,在下有事相告。”宋立言眉梢微动。离开衙门的楼似玉心情甚好,一路连蹦带跳地回去广进当铺,推开门就喊:“梨花,咱们可以回客栈啦。”林梨花化着原形从角落里出来,飞扑进她怀里,瑟瑟发抖:“主子,您可算回来了。”“怎么了”楼似玉好奇地拎起她看了看,“怎么吓成了这样”“您感受不到吗”林梨花哭丧着脸指了指外头岐斗山的方向,“那边有好强的怨气。”“那是死去的蛇妖的怨气。”楼似玉拍拍她的脑袋,“有什么好怕的,又不能吃了你。”“不不。”林梨花拼命摇头,“咱们这些修为不够的小妖对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