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倒是真不敢还嘴了,只得扭着身子挣扎着想从康熙怀中站起来。却又被两只手臂桎梏住,康熙将下巴靠在她肩窝里,沉声道:“好了,别闹了,让朕抱一会儿。”玥滢不敢再动,僵硬的被康熙抱着。过了好一会,才听他道:“你帮朕做一件事情。”玥滢有些疑惑的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神色有些奇怪。“你代朕去送送敬嫔吧。”“敬嫔娘娘她要去哪啊”“朕已准了他父亲华善的请求,许华善在府中建家庙让敬嫔在那剃度修行。”玥滢吃惊的望着他,康熙却避开目光,看向了远处。“朕会对外宣称敬嫔已经过世,此事不便再有外人知晓了。”“朕,也不便去送她,你就待朕送一送吧。”玥滢默然,心中忽觉一阵凉意。她见敬嫔的次数不多,但也看得出她并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这次的事完全是康熙,乌雅氏和佟佳氏三人一手造成的,可最后却是由敬嫔承担了后果。站在乾清宫殿外,冬日的阳光洒在脸上,她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在这深深宫墙中,又有多少女人像敬嫔一样,甚至更悲惨的,成为了这座紫禁城,这无上权力的牺牲品。都说后宫中永恒争斗不休,其实哪有人天生就愿意斗呢,不过都是这浑浊权力浪潮中,自顾不暇,随波逐流的一片小舟罢了。她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不能停下来,要向上,再向上,不仅要赢得康熙的宠爱,她还要他的心,还要钮祜禄一族的支持,还要自己的父兄家族强大起来,要有自己的孩子,要有力量与未来随时可能到来的厄运抗争。她不要做敬嫔,李氏,甚至靠着儿子换前程的乌雅氏,她不要像她们那样无力,她只想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小主,皇上训斥您了”弄巧见她神色晦暗凝重,小心着语气问道。玥滢摇摇头,道:“走吧,去永和宫。”弄巧讶异,但看她脸色不好,也没多加追问,只是给她披上了深藕色折枝梅花的绉绸银鼠披风,搀着她往永和宫的方向走。前两天刚下了一场大雪,宫道上三三两两的小太监见了她,连忙行礼避让。玥滢踩着一双厚重的花盆底,披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披风,思绪有些纷乱。一时想起刚穿越时懵懂恐惧的一心求死的样子,一时又想起去年冬天还做小宫女时被纤云罚跪在墙角雪地里,还想起了那天值夜时康熙的露骨的眼神。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路,就听弄巧有些担忧的声音想起:“小主,永和宫到了。”玥滢抬起头一瞧,确实已经到了永和宫门口。永和宫已不见了前阵子小阿哥刚出生时的喜庆热闹,院子里零星两个洒扫的宫人,有些廊下的积雪都还未除净,更显冷寂。正殿门窗紧闭,弄巧上前扣了扣门,半晌才有人来开。一张有些苍白神色暗淡的脸出现在门后,是敬嫔的大宫女碧云。弄巧赶紧道:“这位姐姐,我家小主淳贵人,特来看望敬嫔娘娘。”碧云眼神冷淡的扫了一眼玥滢,没答话,便要把门关上。“我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送送敬嫔娘娘的,还请让我进去见娘娘一面。”碧云手下动作一僵,随后才缓缓把门打开,却没有和玥滢搭话,只是默默转身进了里屋。玥滢跟了进去,只见之前看起来还装饰的清雅大气的正殿已经到处都积了些灰尘,看起来至少有十来天不曾有人打扫过了。进了里屋,就见一个纤瘦的身影坐在床边,一身灰扑扑的衣袍,原本的一头乌发此时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顶灰色的僧帽,做工有些糙,像是赶着缝制出来的。敬嫔手里握着一串佛珠,神色平静的看着玥滢。玥滢心里猛地一酸,想起那日安嫔遭贬时,在乾清宫那个一语中的,沉稳灵慧的女子,竟是遭了这样一番无妄之灾,落得这般凄凉、“姐姐何必如此自苦,本也不是你的错,若是你愿意,皇上日后必然会厚待于你啊。”敬嫔淡淡一笑,伸手示意玥滢坐下,又叫碧云给上了杯热水。“我这里已不备茶了,你将就些。”玥滢望着那茶盏中腾起热气的白水,没有言语。“你不必难过,也不必物伤其类,你不是我,也不会有我这一天的。”她语气平和,说出的话却犀利的刺的玥滢,面上一讪。“我虽不笨,却着实少了争斗之心和防人之识,才有此一劫,不过如今这般,倒也不错。”“我本也不是那喜好争权夺利之人,先皇后去后更是只想一心过安生日子,今日皇上允了我回府里家庙修行,我也算是求仁得仁,你也不必替我难过。”玥滢看着她平静温和的面容,知道她并不是在硬撑,而是发自真心的觉得这样还不错。想来也是,在深宫中蹉跎了这许多美好年华的女人,最后能回到父母亲人身边,享受余生,应该也算是另一种好的归宿了。她捧起手中微烫的水,喝了一小口,感觉一股暖流顺着以及寒彻的肺腑流淌。“皇上派我来看看姐姐可还有什么需要的,还有什么想交代的么”敬嫔摇摇头,“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再晚些阿玛便会到西华门等着接我了,我只想早点离开这里,并无他求。”“那可还有什么话要对皇上说么”敬嫔顿了顿,忽而面露几分讽刺的笑意。她拿起桌上的笔,在宣纸上写了一行字,递给了玥滢。“这样便是最好了。”她有些讥讽的笑着说。玥滢低头看去,清新秀丽的小楷上是一行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她神色复杂的看向了笑着的敬嫔,这样一句只会增加康熙歉疚和怀念的诗,应该不是出自她的本意,只是为了家族和自己日后安稳的一个手段而已吧。敬嫔笑着向她眨了眨眼睛,原本有些死沉的人儿仿佛忽然就鲜活起来。“淳妹妹,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的,但在这宫中也要秉着十二分的小心,你与我不同,你是个有心的人,会过得更好的。”她忽然走到她身前,凑到她耳边:“只是圣眷恩宠总是云烟,要时刻记着把握本心。”玥滢转头看向她,一张如花的美丽面容,眼神却盛满了沧桑和宁静。敬嫔离开了紫禁城,康熙对外确实宣称她似的了急症而去,永和宫原先伺候敬嫔的人也都不见了踪影,想来不是发配了辛者库就是去看守皇陵了。一场风波就这样宣告结束,宫里再起恢复了平静。只是众人在等着,康熙那一道将四阿哥交由贵妃抚养的圣旨。进了腊月,宫里陆陆续续的都忙了起来,佟佳氏却还是在禁足期,眼看要过年了,这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宜便落到了咸福宫小钮祜禄氏头上。小钮祜禄氏这一阵子可谓忙的是焦头烂额,她初初进宫,便身居高位,偏生性子还有些绵软,遇上这样那样的事,总是拿不定主意。玥滢最近就没少为了这事往咸福宫跑,不过最近去的时候倒是很少见到纤云了。“最近怎么不见纤云在身边服侍你”玥滢现在和她说话一般不会太藏着掖着,有什么就说什么了。宛若正看着内务府新送来的贡品册子,计算着发给各宫的年礼,听玥滢问起,头也不抬的道:“她一天到晚的在我耳边乱嚼舌根子,我有些嫌烦,索性让她帮我去内务府那边盯着些,正巧她也适合干这个。”玥滢看着她,心中熨帖了些,笑着帮她一起计算起来。算完了给各宫的年礼,又要拟给宗亲和封爵之家的年节赏赐,还要筹备除夕宴,玥滢和宛若两人忙的脚打后脑勺,幸亏宜嫔也过来帮着忙了两天,不然就那圈圈套圈圈的宗室关系,就够她俩忙晕的了。又是一年除夕宴,这次,玥滢作为康熙后宫的一员,参与这个隆重的宴会。玥滢坐在离康熙极远的位置,穿着厚重的朝服,吃着冷冰冰的菜肴,玥滢觉得胃里好像进了一块大冰坨子般,冰冷的抽搐着,难受的不行。正在她努力的忍耐着想上茅房的冲动时,上面梁九功开始宣读起了圣旨。玥滢大概听了一耳朵,领会了其中比较重要的三点信息:第一,乌雅氏的孩子四阿哥交由贵妃佟佳氏抚养。第二,咸福宫钮祜禄氏执掌宫务,有协理六宫之权,惠嫔,宜嫔从旁辅助。第三,贵人乌雅氏生育有功晋封德嫔,为永和宫主位。听完了这几条,玥滢心中毫无波澜,在敬嫔出宫的那一刻,不,是在敬嫔被剪了头发的那一刻,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佟佳氏用宫权和皇上的恩宠换了这个孩子。皇上也用这个孩子安抚了佟佳氏一族的心。乌雅氏用这个孩子和敬嫔的离去,得到了上位的机会。小钮祜禄氏渔翁得利,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最难到手的宫权。而敬嫔看似凄惨,但在玥滢见过她之后,也明白她也不算是下场凄凉,而是逃出囹圄。这么看来,这一场博弈还真是大家都得了好处啊,怪不得此时一片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玥滢应和着的举起酒杯用饮酒的动作挡住唇边的冷笑,最可怜的可能只有那个四阿哥,被亲生父母利用,将来也依旧会陷入两难的处境,稚子何其无辜,要成为权利的牺牲品。夜色深沉,紫禁城依旧热闹喧嚣,灯火通明。第41章 侍疾出了正月, 紫禁城的天儿就有些阴晴不定,本应一场春雨一场暖, 最近偏就是雨后寒凉的很。今儿又是绵绵不断的春雨下了起来,天色昏暗, 玥滢用过了午膳就倚在床边的贵妃榻前, 昏昏欲睡。康熙进来时便是瞧见了这样一幅美人春睡图, 示意众人噤声不必请安,放轻脚步走到玥滢身边, 伸出手指轻弹了一下她饱满光洁的额头。玥滢一下皱起小脸,眼睛都还没全睁开,就伸出手拽住了康熙的袖子,道:“皇上又在欺负人了。”康熙顺势另一只手伸上来,又敲了她一下, 笑道:“怎么在这睡上了,这两天寒得很,你身子一向畏冷,还是该多注意些。”便说便将她拉起, 走到了另一边的炕上坐下。玥滢最近总和戴佳氏玩在一起, 在围棋上多少有些长进, 便想着和康熙显摆显摆。两人刚摆上棋桌, 就见梁九功进了来。“禀皇上, 寿康宫刚来人传话, 说是太皇太后今儿早上起来就觉得身子不适, 正请了太医过去诊治。”康熙眉头一皱。放下正准备执棋子的手, 将那黑玉棋子扔回棋篓里,道:“那朕过去寿康宫瞧瞧。”起身时忽又回头看了正准备行礼恭送他的玥滢,道:“你跟朕一起去吧。”玥滢有些吃惊的指了指自己,康熙点点头。其实按理说,作为后宫妃嫔,理应按时去给太后请安。可是在康熙朝,因为如今的皇太后不是康熙亲娘,而且上面还有一个太皇太后,是以这位太后的地位就有些尴尬。也因此,她在后宫的存在感极低,连居所也是跟着太皇太后住在寿康宫。康熙因为顾虑到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精力难免不济,因此后宫中主位以下的妃嫔就省了给两位太后请安的规矩,只有年节宫里大宴的时候会见上一次。玥滢还从未近距离的接触过这位传说中对康熙影响极大的伟大女性,后世经常会将她传奇的一生改编成电视剧,谥号孝庄文皇后。进了寿康宫,她就有些紧张,颇有种丑媳妇儿见公婆的感觉,紧紧跟在康熙后面,眼睛都不敢乱扫。不过她显然是想多了,太皇太后这会正倚靠在病榻上,脸色有些发黄,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略显虚弱的样子,不过精神倒是还好。康熙走到她床前,语气关切的道:“皇祖母感觉怎么样”太皇太后只是摇摇头:“不过是最近天气冷,受了些风寒,不碍事的,皇帝不必担忧。”康熙又看向一旁的太医,这位太医玥滢瞧着有些眼生,并不是曾经见过的院判宋轶,想来宋太医今日应是不当值的。“胡太医,太皇太后身体到底如何,你据实说来。”胡太医收回诊脉的手,跪在地上恭敬答道:“启禀皇上,据太皇太后的病症和脉象上看,应是邪风入体所致的风寒之症,并无大碍,微臣开几副治风寒的方子给太皇太后按时服用即可。”康熙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对着太皇太后道:“那您一定要注意好好将养着身子。”说着,伸手将一边站着的玥滢来过来,道:“这是淳贵人,曾是孝昭身边得力的宫女,孙子瞧她伺候汤药是个心细灵巧的,便想着叫她过来给您侍疾。”玥滢连忙蹲身请安行礼。太皇太后笑着点头:“皇上是个孝顺的哀家知道,这孩子必定也是个伶俐人儿,就辛苦她了。”玥滢连忙道:“嫔妾不敢称辛苦,嫔妾位卑,能侍候太皇太后是嫔妾的福分才是。”“你也是个知礼的,快起来吧。”康熙只关切道:“皇祖母可别这么说,您生病了这妃嫔们侍疾自是应该应分的,只是最近宫里事情多,贵妃刚得了四阿哥抽不开身,钮祜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