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不了她的难处。既卖了她,她便是林家的人,以后与他们无关便是。她真的尽力了, 他们不满意也没办法, 以后便桥是桥路是路,再无相干慧儿是一个善良之人。这点从她对母亲和兄弟们的态度中便能看出来。她进了林府,理论上便与原来的亲人再无干系。她辛苦攒的钱完全可以不给他们,但她仍是尽最大的努力让母亲和兄弟们过上好日子。虽然她的那些所谓的亲人不过是白眼狼而已,在黛玉看来,十分不值得。“慧儿那丫头太心软了”所有人都退下后, 周航似是感慨是叹息的来了这么一句。黛玉转头看向他, 只见小猫懒洋洋的伸个懒腰,挑了挑小胡子, 漫不经心的道:“有时候心太软了便与懦弱无二,人善被人欺”黛玉好笑道:“你是不是说我呢, 嗯”说着便去挠小猫的肚子,后者举起爪子翻着身子讨饶:“饶命,我可不敢说你,再说你哪里懦弱了你可厉害着呢。”“可我有时候也会心软。”似是想起了什么,黛玉收回手,有些失落的抿了抿唇。这样落寞的神情落在周航眼里,他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糟糕了起来。林妹妹该是开心、快乐、无忧无路的,她的脸上不该有这样负面的情绪才对。他将爪子覆在林黛玉的手背上,正要说些什么。只见林黛玉突然深吸一口气,然后又长长的吐出,好似将满腹的落寞都吐出来了似的。她嘴角微微上扬,弯出了一个极好看的弧度,声音也是清越无比。将小猫提起小爪子抱了起来,她欢快的道:“不提那些了,都是过去的事了。胖胖你记住,以后我不会再那么心软了。”周航看着她,半天才说:“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坚强的人。”黛玉是那种外柔内刚的性子,加上人又善良,禁不住人装可怜扮无辜,往往会心软。但她并非蠢笨之人,从前是拘囿于方寸之中,加上贾府那帮人对她的教养也不上心,导致她往往不肯将人往坏处想。但现在不一样了,林如海知道女儿大了,有些事该让她知道。因为见的人多了,加上处理家务等各种各样的事儿都见过,早不像原来那么单纯,也不像原来那样好骗了。比如,同样见到下人们哭穷装可怜,从前的黛玉多半会同情,饶是他们犯了点小错便也不追究了。但如今,黛玉会先派人去查,查清楚事情的缘由,若真是某人之错,便会秉公处理,不会因为他们可怜便罔顾情理。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她一个人可以不在乎,可事关整个林府,尤其是关系到林如海的官声及安全等问题。父亲把掌家的重任交给她,她就有责任将整个林府管理的井井有条,坚决不能拉父亲的后腿儿。开始的时候林如海还不十分放心,千叮咛万嘱咐让李峰媳妇时刻注意点,黛玉有什么不懂得一定要及时提点,莫让那些管家管事什么欺负了她。后来发现黛玉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对掌家之事也很快就摸索出自己的一套方法,处事果决、赏罚分明,不怕事不畏权威,短短的几个月间已经锻炼出了杀伐决断的手段,不仅将家里上上下下治理的井井有条,外面的产业营收也增加了许多,便是自己夫人在世之时也不过如此,心下十分欣慰。黛玉被周航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将头一扭,道:“说这些做什么。”周航看了看黛玉,随意的摆了摆尾巴。他想引起黛玉的注意,谁知黛玉不仅不看他,反倒拿起了本书翻看起来。悲剧的发现自己好像被忽略的某猫气馁的眯了眯眼睛,慢慢蹭到黛玉腿边,头放在林黛玉大腿上,伸长脖子去看那书上的字。字自然是繁体字,工工整整的簪花小楷。因小学有几年实在香港读的,繁体字对周航来说自然没有难度。黛玉看得是王维的诗集,此刻正翻到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一篇,开头两句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周航抬头细瞧黛玉的神情,似乎并无太大的变化,才放下心来。也是,黛玉如今已经不是客居贾府了,那种背井离乡寄人篱下之感也早已不复存在,又岂会再有悲凉的情绪“胖胖,你知道么”黛玉突然道,“我最喜欢王维的诗,尤其是这两句,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语言虽然质朴无华,却是饱含着孤独寂寞的情绪。每次读到这首诗,我眼前便浮现出数百年前王摩诘孤身一人来到繁华的京城,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孤苦无依的场景,那满溢着的寂寥之感,没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说到这她顿了顿,眼神悠远起来。“我从前每次读,都觉得这首诗似乎写在了我心里一般。京城那般繁华,贾府那样繁盛,也不过徒增了我在贾府孤孑无亲的伤感罢了。虽然有外祖母的疼爱,可那份疼爱中又有几分真心他们家那么多人,真心为我好的又有几个大舅母是不管不问,二舅母只一心想着让我远离他的宝贝儿子。宝玉说是对我好,其实不过是好色,所有长相漂亮的女孩子他都一样的待,我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便是有,后来又来了一个宝钗,也没什么了。何况我过去第一天他就因为我发狠砸他那块宝贝玉,我知道,二舅母心里早恨上我了。”“林妹妹,对不起”周航突然道。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黛玉先是怔住了,继而又是笑:“好好的,做什么说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某猫眼里是真挚的不能再真挚的懊恼。“胡说,跟你有什么关系。”黛玉扭头。“我若是早些来,你不久能早下定决心离了贾府了么”黛玉愣了愣,道:“那也未必”父亲当初之所以狠心送她走的原因,她多少也知道一些。有时候并不是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得考虑后果。“好了,不提这些伤心之事了。”周航伸爪子将书本一合,道:“还是说说慧儿的娘和她那两个兄弟该如何处理吧。”黛玉道:“如何处理不过是秉公执法罢了。我已经将此事告诉爹爹了,如今过了两日,想来也该查的差不多了,一会子爹爹回来我就问去。”污蔑朝廷命官,聚众闹事,将已经卖了的女儿再卖他人,都是违反律法之事。毕竟关系道自身,为避嫌疑,林如海命人将慧儿的娘移交知府衙门。虽然将人交了出去,不代表他就不会派人查探,两个月之前的那笔意外之财自然也引起了林如海的注意。与此同时,知府衙门堂内。林如海坐于主位,知府高鹏飞正躬身禀告:“大人,那赵婆子委实可恶,污蔑朝廷命官,聚众闹事,一女卖几家等等,如今证据确凿,应判刺配充军之刑法。其两个儿子,已经查实,确实犯有偷窃之罪,已经命人拿了。至于擅自抓人的赌坊,抓人的时候搜查出许多私自放出去的印票子,更有许多违法犯罪的勾当,已经命人封了,掌柜听到风声跑了,只余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伙计,如今都拿住了,任凭大人发落。”因慧儿的娘夫家姓赵,所以高鹏飞称她为赵婆子。林如海“哦”了一声,看到高鹏飞眼神有些飘忽,似是害怕。“本官听说,两个月前这两个赌徒突然发了一笔横财,可查清了来源”高鹏飞丝毫不提两个月前慧儿的两兄弟突然横财之事,只说他们盗窃。这么明显的蹊跷之处,连邻居都是知道,林如海不相信高鹏飞查不出来。“查清了”高鹏飞抿了抿唇,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是要买慧儿的那个乡绅老爷给的定金。”“是定金啊”林如海捻须含笑,眼睛眯了眯。他早查过那个乡绅老爷,人家说的是人到财到,可从来没给过什么定金。“是”高鹏飞的小腿微微抖了抖。他以为林如海会追查下去,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林如海却放过此事不提,而是问赌坊的东家是谁。高鹏飞便解释说,赌坊是一个外地客商开的,如今一出事,掌柜跑了,也无从找出幕后的东家来。林如海被气乐了,“感情你衙门里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吧”“大人息怒,下官这便派人去查,一定将幕后之人找出来。”说着便要转身出去叫人,林如海叫住他道:“且慢”“大人”高鹏飞回头。“不用你去找,逃跑的掌柜本官已经派人拿住了。该怎么审,你自己看着办”说着,便命人将人带了进来。林如海看也不看瘫在地上吓得裤子都湿了的花白胡子的某人,起身便走。高鹏飞吓得面色灰白,忙要追上去。不料林如海突然停住了脚,回过头直直的盯着高鹏飞。高鹏飞没能止住脚步,差点撞在林如海身上,后者敛了敛眉,不怒自威,“高大人,高知府,我劝你还是安分点,殊不知多行不义必自毙啊。”高鹏飞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到门边,林如海早走出了老远。怎么办他瘫坐在地上。知道了林如海都知道了知道自己在林家安插眼线,知道自己下毒之事,甚至,知道更多,多的足以让自己株连九族。而且,他不会放过自己,他看自己的眼神甚至不带任何情绪,没有仇恨,没有愤怒,就像,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一个死人,哪怕再大的仇恨,人已经死了,还能有什么情绪这才是最可怕的正惊惧间,突听得一人大叫:“老爷,您可得救救小的”原来是刚被林如海的人扔进来瘫在地上的那个掌柜。此刻他衣裳凌乱,头发乱糟糟一团,遮盖住了大半个脸,衣裳上有明显的血迹。他伸长了手巴住高鹏飞的官袍,眼里满是哀求,“老爷,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的去死,小的,小的可都是为您”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早被高鹏飞一脚踹在心窝上。那老头一声惨叫,吐出了一口鲜血,大张着嘴喘气,啊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原来赌坊是知府夫人孙氏的产业,因这事不光彩,朝廷更是严令禁止官宦之家开赌坊,违者轻则罢官,重则充军。所以此事做的极为隐秘,只有掌柜、高鹏飞、孙氏及两个陪房知道。赌坊从掌柜到伙计都是找的市井中的无赖之徒,加上知府的庇护,做了许多丧尽天良之事,当然也敛了不少的财。林如海身边颇有几个世事洞明的能干之人,这事自然瞒他不过。林如海手中已经掌握了不少高鹏飞的犯罪证据,此时要将高鹏飞正法自然不难。可惜,圣上正在江南下一盘大棋,牵涉的并非一州一城的吏治,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时还不方便动他。不过,教训还是要给的,而且高鹏飞这厮也逍遥不了多久了。至于慧儿两兄弟的那笔意外之财,虽然还没查到来源,不过已经有些头绪了。出了知府衙门,林如海便做了官轿回家。晚饭后,黛玉问林如海慧儿一家的事查的如何了。林如海原不想女儿为这些事烦心,黛玉若是不问的话,他也就不说了,但黛玉问了,也没有瞒着她的理,便索性一五一十的都跟黛玉说了。黛玉道:“那一笔意外之财来的蹊跷,爹爹可一定要查清楚才是,说不定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呢,若不弄个水落石出,岂不平白让好人蒙冤受屈”林如海道:“你放心,为父会查清楚的。”不止为黛玉所说的理由,更兼扬州城形势波诡云谲,任何一个可疑之处都不能放过。有时候某些看似毫无关联的小事,联合在一起便是一个惊天的阴谋呢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三天后,当真相大白的那天,林如海也不由得相信命运的安排。原来,这里面还牵涉着一宗谋杀案。两个月前,有一个外地的行脚商来到扬州城,在慧儿家里吃茶歇脚,因扬州城几个客栈都住满了,那行脚商便在慧儿家里借宿。慧儿的两赵婆子见他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料想必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便悄悄的跟两个儿子说了。原是小家小户的婆子乍见了别人有钱,怀着羡慕之心畅想一下拿钱如果是自己的该如何如何之类的,并非就是想偷或抢,或者即使想了,也未必就是要行动起来。谁知赵婆子的两个儿子是输红了眼的赌徒,在盗窃之事上又是熟路,遇见这样的事还能放过孰料那行脚商极为警惕,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抱着那包袱,而且头下面枕着把刀,听见外面一声猫叫都要起床查看一番。兄弟二人都是酒囊饭袋之徒,手上又没有功夫,盯了半夜,终究没敢行动。到了第二天,那行脚商打听了知府衙门的所在,便背着包袱走了。兄弟二人好一阵懊恼,原当这天上掉下来的横财自己没抓住,让它仗着翅膀跑了,谁知那天晚上行脚商又来借宿。虽然早上背着的一个包袱没了,但是肩膀上搭了一个大褡裢,沉甸甸的,从外面的轮廓二人猜测是银子。兄弟二人发誓这次一定要行动起来,便计议一番,弄了蒙汗药,悄悄的下在饭菜之中。行脚商自然不知道,吃了晚饭便睡了,约莫夜半时分,二兄弟见人睡熟了,便悄悄潜进屋内,解下褡裢一看,果然是银子,有一百多两。兄弟二人盗了银子,又恐第二天行脚商醒了发现银钱不见了,必然不依。那人一看便是练家子,听人说这样的人很多都是行走江湖杀人如麻的,得罪了他,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但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