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孟相君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出来。崔丽敏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她。“真是太好了，这么说正月份我可以来省城走亲戚了。”温宛说完，几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崔丽敏激动地红了眼，“孩子，妈妈等着你来。”孟相君托关系帮两人买了到市里的飞机票。这条航线才成立不久，机票贵的吓人，两人登了机才发现，整架飞机上就他们两个人。两人相视一笑，不知道这趟航空公司赔多少钱。一个半小时到市里，正好赶上回庄南的末班车。“太冷了。”温宛使劲的搓着耳朵，越到年关，天气越冷得要死。破旧的黄海大客车上就跟天热的大冰窖一样，等待开车的时间里，把温宛冷得牙齿都在打颤。陆君将她的手拉进自己的棉袄里。“这么怕冷，为啥不拿你妈妈给的貂皮大衣”温宛看了他一眼，“我的妈呀，我才十七岁，穿的跟七十岁似的，出门人家还以为孙子带奶奶出来玩呢。”被无辜占了便宜，陆君哭笑不得的敲了敲她的脑袋，顺势又把自己的围巾缠在她脖子上。隔了三排座位，靠窗户边的座位上，一位衣着邋遢的中年男人，双手抄在衣袖里，闭着眼睛假寐。听到前面温宛和陆君低低的说笑声，那人抬了抬眼皮，吃力的睁开眼睛，只见眼底布满了红血丝。那人目光游离在前面人的身上，大家都因为冷，脸色都是铁青着，发现那人目光扫过来，有人不满的回瞪过去。“冷。”那人咕哝了一句后，不管外人嫌恶的目光，紧了紧身上的破棉袄，重新闭上眼睛。天黑得早，山路又不好走，前几天的大雪几乎盖住了整条国道，所以司机开的很慢。这种老式的黄海大客车，车上没有暖风，一路上温宛冻的已经觉察不到脚丫子的存在。乘客怨声载道，司机被他们烦的也起了脾气，不禁回头跟他们呛了几句。突然“咚”的一声，没有减震系统的老爷车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车里的乘客被巨大的惯性摔的四仰八叉，顿时矛盾达到了最高点。“你到底会不会开车本来就是最后一趟车，还不按点发，道上的雪溜光瓦亮，就是白天都得小心翼翼，你们可倒好，为了赚钱根本不管我们的性命，我告诉你，今天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儿子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之前咋呼最厉害的一位五十来岁的秃顶大叔站起来指着司机鼻子骂道。车子顿时有附和声，温宛和陆君不由得皱起眉头，现在不是指责谩骂的时候，赶紧下车看一下，撞到什么了。“野猪，是野猪。”突然后座的那位邋遢男站起来，踩着过道上散落的行李，兴奋地往车下跑。温宛愣怔住，拽了拽陆君的衣袖。“喂，你觉没觉得，那人说话腔调很奇怪”是外国人吗他口音根本就是外国人刚学会说汉语时，拿不住声调，显得十分滑稽。在看他的打扮，还不如左家村那帮出海打渔的渔民干净。“你在车里，我下去看看。”“我也去。”陆君眼神阻止她，悄悄张了几下嘴，告诉她车里应该有小偷，小心她的行李。回来时崔丽敏还是多给带了一份行李，里面都是东南亚的特产，一些果干，叫温宛拿回去吃。零食丢了就丢了，可因为是崔丽敏亲手给装的包，温宛还有点小珍惜。第0373章 收留邋遢男渐渐的，有人也跟着跳下车，那个咋咋呼呼要赔偿的秃瓢发现没人搭理他，怒气冲天，开始在车里咆哮，连之前帮他说话的人都给骂了一顿。温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哈口气化开玻璃窗上厚厚的冰花。今天是上玄月，月亮早早就坠在天边，淡淡的光晕照在大地上，雪地里显得非常明亮，倒是给忙碌的车祸现场提供了充足的光源。真被那个邋遢男说对了，线车撞上了一头下山觅食的野猪。前几日的暴雪把山上的食物都盖住，没办法，野猪一家才冒着风险到山下村子寻食，没想到半路被车撞了一头，另外三头受到惊吓，在路边的沟里横冲直撞，与邋遢男进行殊死搏斗。要不是陆君一把薅住邋遢男的衣领把他拽上来，他可能已经被猪拱了，死在这个阴冷荒凉的地方。“哎呦我艹，老弟你不要命了你能打得过野猪”那司机好不容易让自己镇定下来，跟着陆君摁住还要反抗的邋遢男。“野猪，我的。”两人的力量都没有止住邋遢男，他挣脱开滚到车前的血泊中，趴在死猪身上，张嘴就啃。疯了，这就是个疯子。车上乘客瞠目结舌，陆君召集几个胆大的好不容易把他摁住，双手反剪，给捆住了。“我的，野猪是我的。”那人猩红的眼睛直盯着被人抬到车顶行李架上的野猪，凶狠的样子似乎要把人给吃了。“你的，都给你。”司机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骂骂咧咧到，“艹，就没见过你这种傻子，生啃野猪，你是饿死鬼投胎啊”“饿，饿，我饿”邋遢男嘶吼着。温宛见状，把自己包里一袋真空包装的不知道什么美食递给邋遢男。虽然她的英语水平很好，但也只限于书本，有些专有名词还是看不太懂，大概就是一种短期保存的菜肴，做成半成品，一加热就可以吃了。现在是冬天，冷得滴水成冰，温宛送出去就后悔了，那玩意儿硬邦邦的，还不如还有点余温的死野猪，难道叫邋遢男啃着吃“对不起，我在帮你换一下。”翻开包裹，里面清一色的全是这种半成品食物，有可能是崔丽敏或者孟相君不适应北方菜，特意带出来的。“给给我”邋遢男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一把抢过温宛要收回去的袋子，只看了一眼就激动地大喊大叫起来。“他在说什么啊”看他疯癫的样子，既有兴奋又有感激，倒把周围人吓个半死，纷纷逃离他的身边。“应该是他的家乡话。”陆君仔细听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只见那男人颤抖着，用牙撕开包装，果然如温宛所想的，捧着硬邦邦的一坨“不明物”开始疯狂的啃咬起来。这时候车离庄南也就四十分钟的路程，司机见状，生怕惹上麻烦，就催促邋遢男下车。温宛看不过眼，人家也是买了车票的，没到地方就甩客，本身就是不道德的行为。没等她开口，最开始咋呼的老秃瓢竟然先站起来替他抱打不平，“你他妈的还不快开车他到地方了吗你就让他下去小心我举报你，让你完蛋。”司机气得直蹦高，他也不是被吓大的，这老家伙一路上净骂他玩了，他上来脾气就想和老头干一架。“滚开，车我来开。”陆君更直接，再多呆一会儿，车里的人都会被急剧降低的气温给冻死在山上，有吵架的功夫也该到庄南了。司机被他一巴掌推开，等他反应过来，陆君已经稳稳的将车开上了锃光瓦亮的雪道上了。车速在一点点提升，那个司机还想抢回方向盘，被秃瓢给摁住了，“他妈的，你等着我回去非叫你下岗不可，特么的冻死我了。”晚上九点车到庄南，比平日的时间晚了整整一个小时，那秃瓢下车后把车牌号码给记在小本本上，嘴里一直骂着司机，要他下岗。邋遢男并没有吃温宛给的美食，他小心翼翼的把那坨东西重新塞进口袋里，一路上抱着，就像抱了个希望，傻呵呵的笑着。“先吃饭还是回家”陆君拎着行李下来，询问温宛。温宛正在看爬上车顶行李架，跟司机抢野猪的邋遢男。司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最后被邋遢男重重的打了一拳才住手，于是邋遢男背着腥臭的野猪，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到温宛跟前，把野猪扔给她，“给你”“我”温宛惊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说给我”“对，你心肠好，给你”“不，我不要，你留着吃吧。”他拼死去抢野猪，就为了给自己“不吃，给你。”邋遢男执着的说道。温宛见拗不过他，只好问道，“你家住在哪里你要是没钱打车，我可以借给你一些。”“没家。”男人落寞的说道。流浪汉温宛看了眼陆君，后者摇了摇头，建议她别多管闲事。“陆君，我们先去辣条厂吧，总不能让他在大街上流浪。”温宛动了恻隐之心，她重活一世，知道一个人在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是多么渴望有一双温暖的手。陆君只好作罢，叫来一辆大发车，又给司机加了一倍的钱，才准许邋遢男和野猪一起上车。温宛出门的两天，温良贵也没回河东的家，陪着韩淑萍一直住在厂里的宿舍。看到风尘仆仆的两人还带了一个陌生男人回来，温良贵直埋怨陆君，咋就不拦着温宛，万一是坏人咋办“爸，她心地善良，而且这个人的口音很怪，我想小宛肯定有自己的想法的。”邋遢男力气很大，陆君也担心他突然发起疯来，危害宿舍里的人，就去前面黄敬发的家，请他想个办法，给邋遢男单独安排一间屋子。“住我家后面的小屋，昨儿刚按的炉子，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孩子们也要回来了，正好想让他住着，反正也宽敞。”黄敬发带着邋遢男走了，温良贵赶紧过来询问温宛，这几天到底干啥去了。温宛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全说了出来，听完温良贵有些魂不守舍，温宛几次问他怎么了，他都推说没事，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就安排他们休息去了。第0374章 发飙了的狗熊第二天一早，温宛穿好衣服跑到后面的食堂，果然不出她所料，温良贵正在里面烧火做饭。“爸，你咋不多睡一会儿”温良贵嘿嘿一笑，“你都不睡懒觉，我这老家伙还赖床，说出去不叫人笑话”“谁敢笑话我爸”温宛亲热的搂着温良贵的胳膊撒娇。“闺女，爸给你炖猪血喝，你回屋再多睡一会儿。”“不，我陪你，我来熬粥吧。”温宛蹦跳着跑到米缸跟前，站在她身后的温良贵一下子湿润了眼睛，一宿都没睡的他，心事重重。昨夜温宛睡着之后，心里有事的温良贵拿着手电筒，一个人在厂子里晃悠，被黄敬发看到，就叫到家里喝酒。黄敬发多少知道温家的事，通过这些日子相处，温良贵也把他当做可以诉说衷肠的知音，就把温宛说的事跟他叨咕了一下。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黄敬发看他可怜，就好心问他是怎么想的。“当然是送孩子回去啊，有亲生父母在身边陪伴多好总比在我这里吃苦受穷要好。”“我觉得你还是征求一下小宛的意见，我看孩子跟你亲，说不定舍不得你呢。”“舍不得也必须舍得，在我这里不是耽误孩子的大好前程我不能太自私。”温良贵说的在理，作为旁观者黄敬发又不能说的太多，就劝了几句后，回去休息了。“爸，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啥，我之所以告诉你崔丽敏的事情，就是不想对你有任何隐瞒。”“我是不会跟他们走的，在我人生最需要呵护的时候，是你和妈妈照顾我，把我养大，所以我是不会离开你们，你千万不要多想。”温良贵嘴唇哆嗦着，他下了很大决心也没敢问姑娘的想法，没想到已经被温宛看穿了心思。“爸啊，你不要把我送走，我不想离开你，我也跟崔阿姨和李叔都说了，绝不会离开你，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完全尊重我的选择，所以爸，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这辈子我都是你的好闺女。”温良贵老泪纵横，感动的一塌糊涂，他的心终于可以落地。他不是贪图小宛现在能赚钱，也不是能给他挣足面子，他真的疼爱温宛，他不敢想象自己再被女儿抛弃，人生灰暗，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抛开烦恼，温良贵立马来了精神，哼着小曲，好像炖的不是猪血，而是给皇上准备的御膳。很快食堂里就热闹起来，厂子壮大，也请了做饭的大婶，跟看大门的是一家子，见温宛已经替她熬好了粥，生性胆小的她以为老板找人来替代她的工作，躲在一边抹了半天眼泪。王玉娥跟她解释清楚，这才是真正的老板后，两口子又是感恩戴德的过来说了一堆的吉利话，弄得温宛哭笑不得。邋遢男最后一个进来的，他躲在门后面，被黄老板给推了进来，看到一屋子的人，吓的他抱着头蹲到墙角，就像受了惊吓的鸵鸟，顾头不顾腚。“江钟，你过来，快过来吃饭。”江钟众人惊讶的看着他。“他说自己叫江钟，你们瞧，这是他写的名字，不过都是繁体字，我翻字典才看明白的。”黄老板把手里的一张纸条递给温宛看。“字写得真漂亮。”别看是繁体，不过下笔刚劲有力，一看就是经过刻苦训练过的。一个练过钢笔字的疯子“江钟饿坏了，昨晚上你大妈给他做了一大锅的面条，被他吃的干干净净，连锅都给舔干净了。”既然收留了，就不能不管饭，当江钟坐下来腼腆的拿起筷子开始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