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三五家拒绝雇用之后,越云泽这一日已经走了太多的路,还爬上爬下了不少的楼梯,自觉有些体力透支。早上刚刚才好一点,这会儿浑身又痛得剧烈起来。不行,再继续找下去,会出事的,郁儿会担心。更何况自己眼下这副样子,更不可能被雇用了。他调整呼吸,不得不慢慢往回走。即便如此疲惫,越云泽心中满满的却是妻子在如此境况下,还要辛苦地赚银子,养他这个八尺男儿,实在于心不忍,天理难容可叹自己堂堂九天云仙,千万年来除魔降妖,呼风唤雨,守护苍生,到如今,却连份再普通不过的工作都找不到,连自己的孕妻都无法照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人只有在落魄时,才能更深切地体会到世间冷暖,体会到谁是真正的朋友,真正的爱人。越云泽生平为人寡淡,不善交际,除了尤韶寒一人外,几乎没有其他的挚友。如今仙界一片忙乱,还要加强防御,韶寒来过两次,也不可能有太多时间来看他。越云泽当然不会怪韶寒,每次也都是催着他快回去办正事。来看他,反而让他感到内疚和不安。六旬是个十分孝顺的弟子,也来过好几次,除了帮着干活,还带了很多补品和丹药。其实只要他们好好练功、好好修为,守护好仙界和天下,就是对越云泽这个做师父的,最大的安慰了。越云泽想,虽然今日得以出门,但谁又知道究竟是不是回光返照,也许自己已时日无多。除了担心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还有一事让他放心不下:魔无上法力太过强大,若他能弃恶从善,将造福多少生命可是,让一个鬼迷心窍的魔回头,岂是朝朝暮暮之功天上飘起了雪花,还夹杂着冻雨,雨夹雪,使得地面湿滑起来。街上已鲜有行人。越云泽的步履越来越凌乱,脚下越来越艰难,累得连连咳嗽,不得不一手按胸、一手撑墙歇一歇。还剩下短短一段路,他却走了许久。雨雪倾盆之时还未到家,单薄的身子已被浇透,受了寒,咳嗽愈发重了,视线越来越模糊此刻,回家,就是世上最远的距离、最近的渴望昏暗中一个没留神,已十分虚弱的越云泽,被谁家门口伸出的垫脚石绊了一下,滑倒在地上,额头磕到石阶上受了伤,却一点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凄风冷雨和雪花模糊了他的意识,恍惚中,他仿佛看到郁儿,正撑着一把伞向自己走来而苍郁刚好赶在冻雨下大之前到家。原来今日,她到了那儿才发现,王大娘没有出摊儿。可是人家预订的画,明日就到日子了,说不定今儿个已来找过,没找到王大娘,该着急了。可别耽误了给老人家做寿啊王大娘跟她提过预订画的那家人住哪里,离着倒是不远。强烈的责任心驱使下,苍郁给人家上门送画去了。这一去一回,再继续张罗着卖画,连午饭都没顾上吃。一来二去没注意,时间就耽搁了。看看要变天,做小买卖的全都收拾收拾提前回家了,苍郁这才往回走。回去的路上,耳边回响着白天在集市上听到的一对青年男女的对话那女子刚刚收拾完自己的烧饼铺,对男子说:“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的心早已给了他。”男子一把拉过她沾满油污的手,质问道:“他若爱你,在你需要的时候,一定会陪在你身边。可你看看你眼下这个样子,抛头露面,为生计奔波,幸福吗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他在哪里”女子甩开他的手,却无言以对“他在哪里”,这几个字听起来格外刺耳。虽然苍郁也渴望,云泽的手可以搀扶自己,云泽的肩膀可以供自己依靠,就像从前一样,但这些,在当下分明是强他所难。他能活着,就已经很坚强了苍郁一遍遍对自己说:“云泽在,他一直都在,这就足够了”哎呀,自己出门了一整日,也不知他独自一人怎么样了紧赶慢赶回了家,却到处都找不见丈夫的身影苍郁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最近才刚刚好一点,能去哪里呢难道是魔无上来过更可怕的是,他会不会已经四象世纪,生命逝去后不留遗骸,不久便化作星云消散。苍郁急得大声呼唤,各种不详的念头在心头挥之不去“云泽,你千万不能有事,我们好不容易才过上平常的日子,我还想你陪我很多很多年”最后,她发现了夫君留下的字条。他说只是出去转转,可是到这么晚了还没回来,现在外面又下着雨雪不好,他一定是出事了苍郁心急如焚,顾不了许多,拿起伞,拖着沉重的身子去外面找。天晚了,气温愈加低了,雪落在地上,被雨水一浇,变得很滑。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已经疲惫不堪的苍郁走得很慢,可刚走出没多远,脚下一滑,身子一歪,重重跌倒在地上“啊”伞滚到了一边,身上顿时被浇透了。顾不上捡,因为腹部一阵阵剧痛,正排山倒海般袭来,完全超出了她可以承受的范围夜暮中,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不断流下。苍郁暗暗对孩子说:“爹爹不见了,娘得去找他,孩子你一定要撑住,现在还不是出来的时候”可是这时想爬起来继续走,却无论怎么样也做不到茫茫雨夜,四顾无人,苍郁无助地想,我该怎么办,难道要一尸两命么“云泽,你在哪儿我需要你”她已经疼得快要晕过去,恐怕孩子是要提前出生了人们说,当生命如柔歌般地进行,那不难使人觉得欢欣;而真正有价值的人,却是在一切逆境中含着笑的人。苍郁默念着这段话,艰难地准备迎接她和越云泽的爱情结晶。为了这份爱,九天云仙仙骨尽褪,万年修行化作云烟。将来她一定要告诉孩子:河山锦绣,天下太平,这里面,都饱含着爹爹对苍生无尽的爱她渐渐失去了知觉“唰”一道比夜更暗的墨色闪电一个人自远方疾驰而来,将昏倒在地上的苍郁小心地抱起,用自己的披风为她挡风遮雨他的目光满是焦急和疼惜,掠过她的脸,又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停留了片刻,眼里转为深深的绝望。忽然,那人向地下望去,大惊失色虽然夜暮深沉,但他的眼眸却可穿透黑夜,看清地上有一滩血迹黑衣人浑身一凛,先是发了疯般通过指端给她传输真气,接着又抱着苍郁,风一样地疾驰来到离得最近的人家,奋力敲门力道大得,把门板都快卸下来了雨水一路冲刷着血水,在他们身后留下一条暗红色蜿蜒的河。“来了来了这么晚了,谁呀门都快被砸烂了”门里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以及震天响的呼噜声。这正是王大娘的家。开门后,王大娘见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蒙面黑衣人,抱着一名昏迷的孕妇站在自家门口,着实吓了一跳。“你你你找谁呀”“找你”黑衣人大踏步地就往里走。王大娘定睛一瞧,忽然惊叫道:“哎呀怎么是她”黑衣人目光一闪:“你认识她”“当然认识啊”王大娘再看看苍郁身下的血水,“不对呀,她这是要早产”黑衣人焦急地说:“她流了很多血,是不是要生了银子不是问题,你一定要救救她和孩子”“哎,都是街坊邻居的,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快把她放到榻上只是,这么晚了,我上哪里去找稳婆呀”苍郁被放下之后,渐渐苏醒过来,疼得喊了几声,又痛死过去。“哎呀,来不及了”黑衣人紧张地盯住王大娘问:“你行不行”“也只能赶鸭子上架,试试了”王大娘忙得团团转,冲里屋雷打不动的呼噜喊:“老头子,快起来烧水,再拿把剪刀”接着,又想起了什么,问黑衣人:“你是什么人她相公干嘛蒙着脸怪吓人的。”言下之意,你不是受了伤,卧床不起吗,怎地如此魁梧健壮黑衣人说:“我是谁不重要,救人要紧”“也对也对”“需要我做什么”“你赶快出去就行了,这里不是大老爷们儿呆的地方”“好,那就拜托你了。必有重谢”“谢什么谢,出去出去”王大娘一边匆匆关门,一边撵他。黑衣人恋恋不舍向榻上再望了几眼,默默地退了出来,将怀里的十个金锭,尽数放在外屋的桌案上。直到此刻,心跳还狂乱不堪。是因为见到了怀孕的丫头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还是仅仅因为,见到了久违的她aa2705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