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允臻再次出现在蓝萱住的小院里时,蓝萱正在练功,一见允臻出现,颇为意外。“王爷您这是”见允臻身后并没有跟着什么人,蓝萱有些奇怪的问道。“外面的侍卫已经撤了。”“撤了”允臻点了点头,“你不是说你想出去么”蓝萱心里说,我是想出去没错,可是却没想到这样上次的事情就算是完了皇上办事还真是有原则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啊“怎么不信”“不是不信。只是突然间的,有点奇怪。”“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禁足就禁足,解禁就解禁,没听说过,还有禁一半解一半儿的时候。”允臻淡淡的笑着,一副心情极佳的样子。小幺出去买东西还没回来,整个院子里就只有蓝萱和允臻两个人。这让蓝萱有点别扭,可有些时候,人有尴尬别扭的时候,总能冒出一些让自己吃惊的想法来。“若是我现在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没有人知道”蓝萱忽然问道。允臻听了这话,把眉毛一挑,笑着问道:“你想对我做点儿什么”蓝萱转了转手中的峨嵋刺,没有说话。“若是想行刺的话,我建议你就省省吧。我知道你的武功不错,但是,你不是干行刺的料。你见不得血的。”允臻说着,从蓝萱身边,仿佛挑衅一样,晃了出去,然后走到石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看着蓝萱。“见不得血,我可蒙着眼睛。”允臻冷笑了一声,说:“你可能不知道一件事儿。我不知道你是从多大开始习武的,但我是从三岁开始的。我自问可能不算什么顶尖的高手,但我却是和左良交过手的。”“你们”“是。那年武举,我一时兴起觉得好玩儿,就拿着别人的名贴去了。和左良过过招,他和我也不过是个平手。”说着,允臻把手里的水杯放下,然后看着蓝萱说,“要不要试试”“不必了。”蓝萱刚才不过是一时兴起,眼下,那个傻傻的想法已经不在了,自己在这个时候,是不应该再给自己额外添麻烦的。“那好,过来坐,我还有事和你说。”蓝萱点点头,走到桌边儿,把双刺取下,放在桌上,坐到了另外一边。“后天,我会请皇上离宫饮宴,当然,也会请左相一家,以及廖昂轩,”说着,允臻看了看蓝萱,“当然,还有你。”“我就免了吧。最好,你们把我都给忘了,我才能过舒坦些。”允臻一笑,“别犟了,在这院子里也住了也有一个月了,出去走走散散心吧你也别跟我面前耍那些花活,你想谁不想谁,我还是看得出来的。”蓝萱没有应声,她觉得自己在允臻面前,不论做什么想什么,似乎都瞒不住这个让自己有些害怕的男人。这段时间以来,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这个男人比他外面看起来,要强悍的多,残酷的多,自己眼下对他的恐惧,其中的理由,想来应该是以前,自己太过低估了对方,把对方想像的太过柔弱了。所以,当意识到他真实的一面时,那种落差带来的恐惧让自己更为害怕。“到时候,我会过来接你。穿着便服就好,赏槐嘛,自然是在山上好的,我想起附近有处有山有水的地方,你也一定会喜欢。”蓝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其实,蓝萱是开心的,终于,又可以见到廖昂轩了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廖昂轩过的好么其实一点儿也不好。打从蓝萱挨打的消息传到廖家起,廖昂轩就病了。这一病,就是半个多月的时间没有任何的起色。直到雨墨传来蓝萱已经无事,还能在自家院外小范围的活动时,廖昂轩才算是慢慢的好起来。眼下,廖昂轩也恢复的七七八八,但是心里对蓝萱的思念,总让他觉得胸口发闷即使如此,廖昂轩也不许雨墨在蓝萱面前透出半个字来,所以,就算雨墨天天去蓝萱家的门口,也未尝告诉过蓝萱关于廖昂轩生病的事情。而今天,廖昂轩忽然接到了贤王府送来的请柬。廖昂轩拿着请柬看过之后,问王府的差人。“这伴驾赏槐,怎么会让我参加呢”“回廖公子的话,并不是只召了廖公子一人,除了王爷之外,还在左相爷,左侯爷,另外,陆大人也会参加。”“她也去”廖昂轩皱着眉问道,“不是还在禁足之中么”“公子寡闻了。今儿下午,守在陆大人院外的兵丁就会撤掉了。王爷已经上奏了皇上,对陆大人的事情说是已经查清了,并没有与乱臣之间有什么瓜葛。所以,这禁足之说自然也就是了了的。”廖昂轩听了这话,心里重重的一块石头算是放了下来,脸上也浮起了笑意。“回去跟你家王爷说,草民一定会按时付会的。”“好。”王府的下人说着向廖昂轩告辞,回去复命去了。得到了这个好消息,廖昂轩在家里也坐不稳了,他命人急急的备了车,赶到了左家。见到他,左良倒并没有太意外,但是文溪的样子却是十分雀跃的。“我说,郡主大人,您老还是小心点儿吧。这么上窜下跳的,您受得了,您腹中的孩子也受不了啊”廖昂轩笑着说道。“你瞧瞧他。这一个月都没见开晴的脸,今儿可算是会笑了。”文溪不甘示弱,直接反击道。“你就让他乐一乐吧。已经病了一场了,再不让乐,还不得憋疯了你也是,肚子也大了,自己也不知道小心些。回去歇着吧,我还有事和入凡说。”左良说着,也不管文溪乐不乐意,直接把她硬给塞回了屋子。左良和廖昂轩来到外面坐下之后,左良低声说道:“不是我想打击你,但是这回的事儿,你也别想的太好了。这开释来的太容易,连父亲都觉得有些意外。”廖昂轩刚刚只顾着高兴,现在左良这一说,他的眉也皱了起来。“昨日父亲被皇上召进宫中,回来之后,似乎就心事重重的。父亲没说,我也没有多问。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是咱们自己得多加小心。”听了左良的话,廖昂轩点了点头。自从认识蓝萱开始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这样久没有与蓝萱见面。廖昂轩与左良早早的就来到了允臻定下的地方等候着,想早一些见到蓝萱。文溪本也想来的,却被左良一个不许,百个不许的扣在了家里。不为别的,现在的允臻简单就是一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火药,只要有他在的地方,还是少到为妙。当允臻的马车停好,蓝萱从马车里露出头来的时候,这两人竟然有种与蓝萱隔世再见的感觉。廖昂轩很想走过去与蓝萱聊上几句,像以前那样在她身边耍耍赖什么的,但是眼下,他却只能看着允臻把蓝萱扶下了马车。左良与廖昂轩给允臻施了礼,然后眼观鼻,鼻观口的站在一边,皇上的车驾也马上就快到了,这几个年轻人在这里候着驾,允臻让下人们把马车拉到了后面。蓝萱并不知道,她惦念的孟夫人其实一直就在允臻的身下,自己旁边的坐位下面。皇上驾临之后,允臻引着皇上一路向不远处的蓬帐下走去。四周的槐花香,让身边的气氛祥和了许多,也让人的心平静了不少。甚至有一瞬间,连皇上都认为,自己这段时间是想的太多,其实自己的这个侄子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样。酒宴摆上的时候,已经黄昏,借着西下的夕阳,伴着微薰的晚风,众人谈笑风声,可是蓝萱此时的心却没有那么平静。不知为何,她隐隐的觉得,今天这次相聚上的一切,实在是太不真实了。允臻绝不可能做出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来。果然,蓝萱的想法刚刚冒出,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吵杂之声。皇上一皱眉,问道:“哪里来的喧哗之声”允臻忙站起身来,在座的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待小王过去查看一下。”说着,允臻离了席,朝那声音传来之处走去,皇上给了富海一个眼色,富海会意,也跟了过去。就在允臻与富海一前一后的才离开蓬帐不远的时候,突然一个人飞奔而出,富海一惊,赶忙吩咐了一声:“护驾。”一时间,十几个护卫一拥而上,先冲向了皇上和允臻。但那冲出来的人,并没有朝着蓬帐的方面而来,而是直接冲向了大约离蓬帐约有百十步开外的湖边,然后直接跃入了湖中。别人还好,虽然有些吃惊,但却没有太过惊慌,可是蓝萱却失声叫了出来“快救人”。因为那个背景,虽然自己不敢说是百分百的熟悉,但是蓝萱从身形和衣装上觉得,那人应该是孟夫人。见身边的人并未直接行动,蓝萱几乎准备自己冲出去跃入水中相救,幸亏站在她旁边的左良和廖昂轩死死的把她拉住,她才没有得逞。允臻一边吩咐下人去湖中救人,一边三步并成两步的来到皇上面前,双膝跪到在地,口称有罪,“小王罪该万死,竟让人惊扰圣驾。”“怎么会突然有人冲出来”皇上皱着眉问道。“小王也不甚清楚,待叫下人过来问话。”允臻答道。皇上点点头,让允臻先起了身,允臻马上吩咐下人把总管叫过来,到御前问话。“那个冲出去的,是什么”允臻问道。“回王爷的话,是家里的一个厨妇。”“你这总管是怎么当的不知道今日是在御前伺候么怎么带了个疯婆子出来”“回王爷,这厨妇并不是疯子。平日也做得一手好点心,刚才一个传点心的二等小丫头一时贪玩,扭了脚,这厨妇传自己把点心端了上来可是不知为何,小人也不知道她见了什么,就疯了似的,点心也砸了,头也不回的直接就奔着那湖”“混帐东西”允臻在这边骂着总管,那边却用眼睛扫了一眼蓝萱,只见此时的蓝萱已经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身体几乎抖成了一团,眼巴巴的望着湖边,一对大眼睛里满含着眼泪,好像一眨眼,那泪水就会掉出来一般的。允臻心里想着:果然,你认识她正在这时候,那边湖边捞人的传来消息,说人已经捞上来了。蓝萱此时再也控制不住,甩开左良和廖昂轩,快步跑了过去。刚刚,左良和廖昂轩拉住蓝萱,并不是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孟夫人的事情,而是因为,他们怕蓝萱真的一心救人而跳入湖中,那样一来,身形毕露,再想藏着也就是不可能的了。虽然,他们也明白,允臻眼下未必不知道蓝萱的身份,但是,既然这层窗户纸还在,那就先不要把它戳破为好。看着蓝萱跑了过去,皇上看了看那位总管,说道:“一会再说吧,先过去看看人。”说着,皇上也准备往湖边走,却被允臻拦住。“皇上,那人不知生死,皇上先且留步,等小王探了究竟再来回禀吧。”“无妨。”说着,皇上走在前面,连着左俊忠,左良,廖昂轩,富海等人一并朝湖边走了过来。看着他们的背景,允臻看了看自己的总管,总管微微的点了点头,允臻冷冷一笑,也随了过去。这么多年的叔侄,允臻对皇上的脾气是知道的,越不让他做的事,他才越想做。若自己不虚拦这一下,想来皇上还真不一定会一直走到湖边去看,没准走个几步就回头了,倒是自己这么一拦,皇上绝对一直走到底的。果然,皇上来到湖边,见蓝萱正呆呆的立在那个打捞上来的妇人身边,蓝萱的身体,把那妇人挡了个正着。“无忧,这人怎么样了”蓝萱慢慢的回过身来,双目通红,泪水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皇上一皱眉,他以为蓝萱摇头的意思,是说这人没有救了。这真是件丧气的事,皇上摇摇头,准备起驾回宫,可就在他一转身的功夫,忽然听到廖昂轩“咦”了一声。听到这个奇怪的声音,皇上看了看廖昂轩,见廖昂轩正一脸专注的看着那个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妇人。“怎么了”皇上问道。“这个人我好像看到过。”廖昂轩的话,让旁边的其他人都有些奇怪,就连允臻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左俊忠和富海往前走了几步,顿时,这两个也呆立于原地。他们的表情让皇上意识到,这个现在人事不醒的人,也许是皇上转过身来,轻轻的拉开蓝萱,当他看清楚,那个人是谁的时候,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所有汗毛孔都扩张开了。“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来人,给我把她抬进宫去,传御医过来,一定要把她给朕救活。”正在这时候,躺在地上的孟夫人似乎缓了过来,猛的咳了几声。见到孟夫人有清醒过来的迹象,皇上有些兴奋起来,他亲自看着宫人们将孟夫人抬上了马车。“皇上,此处离宫还远,不如,找处民居”允臻好心的提醒。“好,就这样。”不多时候,他们到了一处相对条件好些的民居,皇上临时征用,老百姓自然没有说不的权利。皇上出行,虽然不一定用得上,但肯定会跟着御医。眼下,这几位正围着孟夫人察颜观色呢。皇上等得冒火,低声吼道:“究竟怎么样你们看了这么久了,说句话。”几位御医顿时就傻了眼,跪爬到皇上跟着:“皇上,卑职无能。只怕是无力回天了。”“无力回天你们”“醒了醒了”这时,忽然听到站在旁边的廖昂轩说道。皇上听到此话,无心再与这些御医多话,分开他们,几步来到床边。“汀兰汀兰能听到我说话么”孟夫人缓缓的张开眼睛,点了点头,一行泪水缓缓的从眼角淌了下来。忽然,她看到了站在皇上身后的廖昂轩,眼中的瞬间有了光彩,孟夫人很想伸出手去,哪怕只拉住儿子的手一个瞬间也好但是,孟夫人没有做任何事。她看到了屋里的另外一个人韩允臻。“汀兰,别怕,有朕在,朕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这一次,朕一定会把你留在身边,朕真是笨,这么多年,你竟然就在离朕那样近的地方,朕却一点儿也不知晓”“王爷”孟夫人提了一口气,拉着皇上的手说道,“汀兰得王爷不弃能照顾在王爷左右,是是汀兰的福气,汀汀兰从未曾有过悔意但唯唯有一点汀兰对对不住王爷”“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任何事,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皇上涕泪横流着说道。“我没没能照顾好好我们的孩子孩子”“朕不要孩子,朕只要你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孟夫人淡淡的笑了笑,看了看站在屋中的允臻,又把目光投在左俊忠身上,眨了下眼睛,露出个感激的笑意,然后,她看了看蓝萱,蓝萱流着泪,低了下头孟夫人又把目光留在了廖昂轩身上片刻,最终看向了皇上。皇上以为孟夫人要和自己说什么,把头低了下去,附在她的嘴边。最后,孟夫人一字一句的说了一句话:“我死后把我化掉不留痕迹”说着,她的身体向后一仰,撒手人寰。皇上轻轻的将孟夫人的遗体放在床上,木然的站起身来,踉跄着向着走了几步,忽然大喊了一声:“汀兰”然后,晕迷了过去。皇上这一晕倒,屋子里的人一下子涌到了他的身边但有两个人的目光却始终游走在皇上和静静的有如睡去的孟夫人之间。一个自然是蓝萱,一个是廖昂轩。而允臻的目光,却一直在打量着周围的人。允臻没有想到,对于孟夫人的去世,廖昂轩竟然也会如此在意。再仔细打量下,他觉得这廖昂轩与孟夫人倒似乎有几分的神似正在允臻琢磨着廖昂轩与孟夫人之间是否存在某些关系的时候,他的目光与蓝萱撞在了一处。蓝萱的目光让允臻心里猛的激起一阵寒意,此一时,他在蓝萱的目光里,寻不到对自己的任何感情,连上一次的绝望也看不到,仿佛自己只是一个陌路之人,完全不相识的一样。他不怕蓝萱恨自己,因为恨的起源,在于有意,在于有情,而这样的完无感觉,是允臻最不想要的。廖昂轩此时的心里也是波涛汹涌着。他从未想过,这个曾经在梦中见过的人,某一天竟然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然后就像颗流星一样,就只在自己的眼前划过,然后就这样殒于自己的面前。他不太懂,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让自己心中是如此的纠结,几乎痛到无法呼吸。他很想,走过去,坐在孟夫人的身边,好好的再仔细看看这张面孔,可是,就在他想要行动的时候,忽然发现,贤王爷似乎正在打量着自己,他刚刚想要抬起来的脚步,又停了下来。皇上被做了急救之后,恢复了意识,但是人还没有清醒过来,人们急匆匆的将皇上抬上了马车,然后快马加鞭向宫里赶去。连同着允臻,左氏父子也一同进了宫。虽然,允臻更在意留下来的两个人,但是,作为臣子,面子上的过场还是要走的。所以,孟夫人这里,只留下了蓝萱,廖昂轩以及王府的一些下人廖昂轩看了看蓝萱,问道:“这个人,你认识么”蓝萱没有作声,只是呆立在那里看着廖昂轩明白,眼下并不是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现在应该怎么办”廖昂轩问。“按理说,是该停灵的。这样吧,她的身世我们也不清楚,但人既然亡故在我面前,那我就权当做个后人,把这尸身收了吧。这件事,你就别插手了。由着我来处理吧。”“可是”“没什么可是的。回去吧。”蓝萱说的冷静,可是心脏却一直在狂跳着,她很怕廖昂轩会说出什么来,自己已经没能保护住孟夫人,若再连廖昂轩也搭进去,自己该如何自处下去好在,廖昂轩还是很合作的。他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孟夫人,转身也离开了民宅,上了自家的马车,打道回府。因为允臻离开时留下了句话,这里剩下的一切交给陆大人处理,所以,王府的下人们除了监视之外的职责就是协助蓝萱把这里剩下的事情处理好。可是,这尸身该送到哪里去呢总不能就这样草草的处理掉吧。无论于情于礼,蓝萱都过不去自己这一关。既然人是他们从六度寺那里抓来的,那不妨还送回去那里吧。孟夫人一直隐居后山,估计连这寺里的人,认识她的也没有几个,正好,送过去,一则有了停灵之所,二则也可以给六度寺洗清一下。“来人,把这位夫人搭上车子,送到京郊的六度寺。”蓝萱吩咐道。“大人,那个地方”“我给你们引路。”这样的法事,六度寺也是接过不少的,所以,自然也有停灵之所。蓝萱在来的路上,顺路回了趟家,取了些银钱来,权当是法事之用。入夜时,守夜的人已经全部撤去,只留下蓝萱一个人。这时候,修飞才敢走过来,给孟夫人叩上两个头,烧上几张纸钱。“叔叔,是我失职,没能守住夫人。”修飞摇摇头,叹息道:“你已经尽了力的。我已经听那些下人说了”说着,修飞顿了顿,然后苦笑了一下,说道:“不要把什么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当年,将军也是如此,眼下,你依然也是这样尽人事,听天命,这话不无道理。所以,你也不要太自责了。”蓝萱还想说什么,却听到有巡夜的声音,两人的对话就此草草结束三日之后,孟夫人的尸身被火化蓝萱私下里曾经与修飞接触过,问他是否要离开这里,修飞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自己虽然是以守卫夫人为前提而出了家,但却已经习惯了僧人的生活。而且,自己年轻时,在沙场之上,杀戮过多,也正好借此可以为那些死于自己手中的亡灵超度一二。另外,孟夫人的骨灰埋在山后,自己也权当是在这里做个守墓之人,替着孟夫人的后人,尽些孝道。等一切事情都处理完毕,蓝萱才返回了自己住的小院,到家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刚一进门,就看到允臻正坐在院子里。蓝萱把允臻直接从自己的目光之中过滤掉了。“小幺,备水沐浴。”蓝萱有气无力的说道。“是。”小幺答应着,看了看允臻,允臻点了点头,小幺这才转身去烧水,准备蓝萱沐浴。蓝萱进了屋子,允臻也起身,走了进去。允臻进屋时,看到蓝萱正歪着身子,靠在被子上,双目无神的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一句话也不说,动也不动。“累了”允臻问道。蓝萱没有回应。“要不要吃点东西”允臻再问。蓝萱依然没有回应。允臻叹了口气,拉过椅子,坐到了蓝萱的对面,她的视线之中。这一次,蓝萱终于有了反应,她双目不错的看着允臻,依然是那种完全陌生的感觉。“你现在就这么恨我”允臻问道。蓝萱苦笑了一下。“您太抬举我了。”“你不用故意说反话。若照你平时的脾气,现在就算不和我打上一架,只怕也会嘴下不留情的骂我一顿。可是你偏偏就是什么都不作,什么也不说。”说着,允臻正了正蓝萱下巴,把她刚刚飘乎走的眼光再次聚集到自己身上。“你明知道,这样做什么把自己闷坏,却还故意这样。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很担心。”“担心为什么要担心有什么必要担心于您而言,于您高高在上的地位而言,我们这些人,不过是能说能动,会哭会笑的棋子罢了。今天,他利用我打击你,明天,你利用我打击别人。用的顺了手,这棋子也就看上去光彩些;哪一天,用的不顺了手,不听了主子的吩咐,或者就因为主子有需要,你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就会把我们舍掉。”蓝萱直视着允臻,毫无生气的问了句,“谁会为颗棋子担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王爷,您真是太会说笑话了。”说着,蓝萱再次笑了起来,可是笑的却是声泪俱下。“无忧”允臻看着蓝萱如此,自己的心也随着抽动了一下。“你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着,允臻站起身来,离开了蓝萱的家。在回去的路上,允臻没有骑马也没有乘车。他在这一路上,心里都在想着蓝萱。不过是一个无她毫无关系的人,都让她如此的心疼不已。那么多年以前,自己的父亲离世之时,母亲的日子又是怎么煎熬过来的呢父亲从祖父那里接过来的摊子,看上去繁华锦簇,可是其中已经有不少的地方几乎被掏空挖净。父亲自从当上太子起,费心费力的做了许多事,而在同时,现在的皇帝又在做些什么吃喝玩乐他从未帮助父亲分担过半丝的辛苦。直到父亲重病的时候,那位皇上还怀抱美人,消遣于名山大川之间,完全不理会那些银钱的来之不易。若是他当年可以帮帮父亲,父亲就不会那么早离开。若是他当年可以帮帮父亲,母亲就不会年纪轻轻的成为寡妇。若是他当年可以帮帮父亲,自己就不会成为一个遗腹子。若是他当年可以帮帮父亲,谁去管他怀里抱着的是什么罪臣之女还是清楼名妓。可这些若是,都是不存在的母亲告诉自己,父亲去世之下只留了两道遗诏。一,是让人请皇上回来即位,并好好照顾母亲和自己。二,就是为了皇上皇位的稳定,除掉那个罪臣之女。只有这样,大臣们才能对他顺服。可是,这么多年,他领情了么没有,他半点都没有。蓝萱说自己在把身边的人当作棋子,那么,那个被众人称为皇上的人呢难道他就不是这样么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由着他去坐。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由着他去享有难道,自己与母亲这么多年的隐忍还不够么如今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都是他咎由自取。自己,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罢了。当年,母亲受到的苦楚若有十分,那么,这么多年,本利相加,他也应该承担的比母亲当年还要多上一倍自从孟夫人去世,转眼间又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功夫,蓝萱算计着日子,离廖庚与锦瑟成亲的日子也不远了。蓝萱眼下真的有点心急,巴望着妹妹的婚事快些办了。因为从这些日子允臻的口风里,她隐隐的听得出皇上的身体是越发的不好,虽然这样想有些自责,但若真有某日皇上一个不好,赶上了国丧,这亲事又要拖许久,节外生枝的事情,她是真的不想再看到了。越想越觉得心闷,蓝萱没有带人,想悄悄的溜回廖家去和廖昂轩见上一面。可才到了巷子口儿那里的茶棚,就见一个看着眼熟其实也很熟的人坐在那里,蓝萱一笑,也坐了过去。“你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蓝萱问道。“我哪天不得空”廖昂轩回道,他当然不是今天才得空,昨儿就来了,前儿也来了,只是蓝萱这几天一直没有出门罢了,但这些话,廖昂轩不想说,说出口了,只会让蓝萱觉得难过。“有事”“明知故问嘛这是。我今天若是见不到你,只能给你飞鸽传信了,”廖昂轩说着,笑了笑,“明儿一早,我就要回南边儿去了。”“哦”蓝萱点了点头。廖昂轩看了看蓝萱,很多话想说,可是眼下,自己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了,所以,这些话,还是忍下了。“路上多小心些。”“我知道。”一句小心,也代替了蓝萱心里的许多,眼下,不论什么话都是无力表达自己心境的,唯有希望眼前人安好就好了。“有什么话,要我带的么”廖昂轩问道。蓝萱想了想,摇了摇头,然后看着廖昂轩说:“只望他们和睦安好就好了。眼下,我什么也做不了,也离不了京。这是我亏欠他们的。本想着,可以去瞧瞧他们的,但是”“没什么但是,现在去不了,日后有的是机会,你还有一辈子的功夫和他们说话,不急在这一时的。”蓝萱知道廖昂轩在安慰自己,她点了点头,抿了一口茶。廖昂轩深深的叹息了一声,然后看着蓝萱说:“昨儿我也见了子卿,你的事儿,左伯伯一直在想办法。可是眼下,皇上病着,朝里的事情都在贤王爷的手里,官员调派的事情,左伯伯也不能擅自决定。所以,只怕你还得再忍耐上一辈子了。”aa2705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