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进宫时,天色已黯淡下来,晕红的黄昏下一辆马车缓缓驶入皇城。玩的太尽兴的夏蓉蓉因为疲惫,倒在他的怀里睡着了。马车来到清心苑门前,白眉想着云洛逸川手上的伤还未愈合,便开口道:“皇上,还是让老奴来吧”云洛逸川摇了摇头,看了眼怀中睡得无比乖巧的少女:“不用了,朕无碍。”走出来的梦儿看向靠在他怀里睡熟的自家主子,眸里有笑意也有一瞬的复杂,如果她爱他,一切又该怎么办云洛逸川抱着夏蓉蓉直接进了房间,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盖了层薄薄的被单。看她睡的香甜的容颜就像一个婴孩,眸底浮过了不舍,叹了口气:“傻蓉儿,你的救命恩人醒的太早了”话落,他便起身迈步走出了房间向梦儿吩咐道:“你家主子等会醒了就该饿了。这会你去小灶上命厨子做些饭菜放着,她醒了便好吃。”“是。”梦儿行了礼应道,便转身走去了厨房。云洛逸川看向一旁打扫院子的两个奴才,直呼了他们名字:“七喜,无忧,你们去将停在清心苑门外马车上的物件都搬到院里来,等会让梦儿替她清点清点。”就连白眉都忍不住惊讶,皇上这是何时连夏才人身边奴才婢女的名字都给记住了“是,奴才遵命。”七喜与无忧不约而同相视了一眼,应了声便走出了清心苑。正见一辆华贵的马车,掀开帘子才让二人震惊,明是那么大的马车,此时里面的空间却格外的狭小。都怀疑起皇上和小主子是如何挤着回来的云洛逸川将还睡在他袖袍里的小白给拽了出来,数落道:“你就跟你主人一样能睡。”小白懒洋洋的缩成了球:“喵”白眉见这该安排的也安排了,询问道:“皇上,回了吗”云洛逸川的目光停留在那片翻过的土上,若有所思的开口道:“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去把茉莉花的种子拿过来回来的时候大概就是晚秋了。”白眉越发诧异皇上最近所做的举动了,低声答道:“是,老奴这便去。”待他拿着种子回来时,也不知皇上是在那里拿的锄头,在土壤上挖了一个又一个小凹,梦儿在一旁往凹里撒着肥料。云洛逸川抬眼时见白眉站在不远处错愕的看着他,唤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来将种子撒进去”一个帝王,亲手做这等事,实在让白眉摸不透。听到他的喊声,白眉收了思绪。拿着种子立马走了过去,在梦儿的指导下,将手里的这些都依一种了下。而屋内,醒来的夏蓉蓉站在门前看着月光下那个动作生疏挥着锄头的男人,心里有一丝苦涩。若他不是皇帝该多好。云洛逸川这边的土都挖好了凹,最后累的直接坐在了泥土上。梦儿转身去厨房拎了茶壶,拿了两杯子,给二人各倒了杯水递过去。此时就连她的心里也有了犹豫,若当真对他不利,主子会不会责怪她云洛逸川猛喝了两口,拿起梦儿放地上的茶壶又倒了两杯,看向满头大汗的白眉,爽朗的笑了笑。顿时这个院子里充满了百姓家才有的幸福。就在这时夏蓉蓉朝他走了过去,踢了踢他坐在地上的臀:“院子里又不是没下人,干嘛要亲自动手平时都是别人伺候惯了你,如今做起了庄稼活,就不累吗还是你要改行当农民,而提前做准备”云洛逸川扭头抬眸望向她,摇了摇头:“不累,等天下太平,我便与你归隐可好”夏蓉蓉蹲下了身,坐在他的身边:“现在天下不太平吗我看百姓都生活的其乐融融的啊”云洛逸川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有什么心事夏蓉蓉见他没答话,也不再多说,拿出了袖里的绢帕替他擦了擦额头的热汗:“瞧你这一头的热汗,累了也不知歇会再做。”而此时站在清心苑门前的玉娆雪眼神如同钉子一般死死的望着夏蓉蓉,怒意在她胸口到处乱窜,连呼吸都急切起来:“回吧”“是。”阿紫知道,她定是气急了,不敢多言,将玉娆雪扶上了撵轿,便回了未央宫。就在这一个时辰前。未央宫的玉娆雪见天色已晚却仍旧不见他的踪影,而且也没有他去各宫的消息,心里颇为着急:“皇上一天不见人了,也不知道这是去那了”说着,她心里越发的担心,向身边的婢女吩咐道:“阿紫,赶紧给本宫派些人去找”虽然阿紫也不知道上那里去找,但是她已吩咐下来,只能应道:“是。”于是阿紫便领着未央宫的一等奴才婢女跟无头苍蝇似的四处找着。玉娆雪刚喘了口粗气就碰上了史臣,本想绕道而行,不料她却开了口:“这不是雪妃娘娘吗看你这着急的样子是要去那里啊”玉娆雪不想与她多说:“本宫要去那里还不劳史臣过问。”陌芸嫣一眼便能瞧出,淡淡的开口道:“我今天早上看见你们的皇帝和清心苑的那女人出宫了去,至于去了哪,我就不知道了”玉娆雪美眸一冷,质疑道:“这事史臣是怎么知道的”陌芸嫣在陌上的后宫看惯了这些,对于她的反映司空见惯,回道:“雪妃娘娘,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我没理由骗你,不信你可以派人去问问尚衣局,这两日是否做了喜服就晓得了”话落,陌芸嫣嫌这里的人太多了,便转身走了。这会儿想必瑶妃也在为这事大发雷霆。在她走后,玉娆雪心里虽然不愿相信,但是仍旧使了身边的人:“柳儿,你去一趟尚衣局问问”柳儿应道:“是,奴婢就去。”玉娆雪一想到刚刚陌上史臣对她说的话就气恼不已:“阿紫,随本宫去清心苑。”而她刚到清心苑便看见了夏蓉蓉替他擦着汗的那一幕,袖底的玉兰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她豁出命去救的男人,她不敢相信最后他心里却装了别的女人玉娆雪满心失望的回到了未央宫,本以为付出一切便能换取真心,最后她却还不如那个只知伤他的女人。夜深人静时,她躺在美人榻上静静的等着他回来,一双眼眸却微微泛红。她已不记得,这是多少次在夜里为他偷偷的流泪了,华丽的宫殿,无上的荣耀她都不稀罕。如今的这日子还不如当初她在江湖上逍遥快活,甘愿留在这里,只因被他锁上了心。殿内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她立马收入泪,看着进来的人,带着笑上前,替他宽了最外层的衣服:“皇上你可算是回来了,臣妾担心死了,出宫便出宫,怎的也不带几个侍卫随从”云洛逸川神情肃然,冷目看向她:“谁告诉你朕出宫了”玉娆雪没料到他反映如此大,回道:“是住在驿馆的史臣,今儿傍晚碰巧遇上臣妾在寻皇上,她便告知了臣妾皇上的去处。”云洛逸川捏了捏疲惫的眉目,淡淡的应了一声:“嗯,朕累了。”玉娆雪看着这一桌的饭菜,询问道:“皇上用过晚膳了吗臣妾让御膳房将桌上的饭菜再端去热一热可好”提起用膳,云洛逸川便想起了今晚上她做的荷叶鸡,此时也都还有些回味。而后目光在饭桌上扫了眼,开口道:“不用了,都撤了吧”玉娆雪对一旁的侍女挥手示意去打水来,伸手替他取了头上的冠冕:“那臣妾先服侍皇上歇下吧”与她逛了一日。还有伤在身的云洛逸川也倦了,点了点头:“嗯。”玉娆雪看着那白色的绷带上满是泥土,还有血迹,担忧的道:“皇上,今日也不知做什么去了手上的伤口都裂开了”经她这么一说,云洛逸川才看见:“小伤,不碍事。”玉娆雪想也想得到是那个不懂礼数的女人导致的,越说越没好气:“没错,对皇上而言是小伤。那就不想想臣妾吗皇上体内的余毒还尚在,怎的不让臣妾担心”云洛逸川脑海里全是她的身影,敷衍了一句身边人:“朕下次会注意。”玉娆雪替他处理好了伤口,咬了咬唇:“皇上,臣妾臣妾”云洛逸川听她支吾的声音,开口道:“你好像有话要说”玉娆雪本想说要做他的女人,但是到了嘴边却换了别的话:“臣妾,臣妾想妹妹了。”云洛逸川忽而想起了身在陌上的她,沉思了会:“你们姐妹俩也确实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如今她有要务在身,恐怕一时半会你们还见不了,不过待她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朕自会传她回来。”玉娆雪眼里却没有什么欣喜,平淡的回了一句:“臣妾谢过皇上。”“你我之间就不必言谢了,朕的命还是你救的。”云洛逸川转身去了浴池,打算泡个热水澡。“臣妾心甘情愿。”玉娆雪跟在他的身后一同步入了浴池,不过往日他洗澡一向不需要她在旁伺候。只是今日她不愿意任由他来,她已经为他守身如玉三五年了。云洛逸川见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向她开口道:“天色也不早了,朕不用你伺候,去歇着吧”玉娆雪柳眉微微蹙了蹙,上前了几步,看着那双眼眸如同月华凝成,墨玉般深沉的光在眼底汇聚成一道深深的漩涡。肌肤散发着瓷器般的冷辉,如同夜光下耀眼的明珠,细腻到没有一点的瑕疵。她踮起脚尖便吻上了他的薄唇,却在刚刚触碰到的那一刻,却被推了开。只闻他冷冷的声音犹如令人置身冰天雪地:“娆雪,别毁了这么好的身体伤了爱你人的心。”伫立在未央宫屋檐上方的血刹在看到她吻他的那一刻,心宛若刀绞。夜静悄悄的流逝,曦光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次日清晨。夏蓉蓉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对屋外的梦儿吩咐道:“梦儿,我灶上煲了鸡汤,等会送去未央宫给他补补,昨天我好像看见他手上的伤口裂开了。”梦儿正在给昨日种下的茉莉撒了少许的水,听到主子的命令她没有高兴只有心慌,因为她的袖里一直藏着一包砒霜。她的娘也定是皇上因主子查案。而秘杀的。如此好的契机,她该怎么办夏蓉蓉见她愣在原地,也不出声,夹了菜在碗里便端着碗走了出去:“梦儿,你在干嘛呢我看你这几天总是魂不守舍的”梦儿却被身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色:“我没事,梦儿这就去给主子将鸡汤装起来送去未央宫。”夏蓉蓉顿时就没了胃口,看着梦儿的背影质问道:“他昨天晚上去了未央宫”梦儿走进了厨房,试探的道:“是啊主子。皇上去未央宫不是很正常嘛以前就也听说皇上很宠爱雪妃。”夏蓉蓉撇了撇嘴,转身回了房间将碗筷放了下来:“夏蓉蓉你是猪啊想什么啊他是皇帝,去谁那里睡觉,关你屁事。”梦儿拎着装好的鸡汤走进了房间,正听到夏蓉蓉的自言自语,记起了她在揽月台对自己说的话。没错,主子她是讨厌皇上的,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样冷酷的男人夏蓉蓉一心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看着梦儿拎进来的食盒。烦闷的道:“算了,这鸡汤别送了,想必未央宫也根本就不缺这玩意儿”梦儿脸色微变,劝道:“主子,那怎么行呢好歹昨日皇上也是陪主子,手上的伤口才裂开的呀而且皇上手上的伤中毒也是因为救主子才导致的。”闻言,夏蓉蓉相当震惊:“什么你说他手上的伤是因我而起”如此说,玉子宸说他只有一个月的命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并不是吓唬她的想到这里夏蓉蓉真觉得自己是猪脑子,玉子宸他没理由要用这个理由来吓唬她啊梦儿有意的提起:“是啊那日湖边主子遇刺,就是皇上救主子回来的,这些事主子不记得”夏蓉蓉站起了身,心烦意乱的来回走了几步,当日就说玉子宸说话为何支支吾吾,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最后夏蓉蓉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的道:“哎呀算了,我还是给他送去吧就当是还他的人情。”“欸,好勒。”梦儿立马就欢喜的应了,随后便同夏蓉蓉一起去了未央宫。待二人到未央宫时,正见玉娆雪挽着云洛逸川说说笑笑的走出宫殿。“等会梦儿你把这个给白眉。我们就”夏蓉蓉嘴边说着的话顿了顿。梦儿看向她,问道:“主子,我们就什么啊”夏蓉蓉漆黑的瞳仁在眼眶里颤了颤,果断的转过了身拉着梦儿离开:“我们现在就走”梦儿寻着她视线看去才见是玉娆雪和皇上两人,还没来得及劝她便被拽着离开:“主子主子,你干嘛啊”站在门前的玉娆雪被梦儿的声音吸引去了视线,见夏蓉蓉默默地离开,出声对白眉吩咐道:“去把夏才人的鸡汤送到殿内去。”白眉应了,小跑上前追上了夏蓉蓉。道:“夏才人,等等。”听到身后的声音,夏蓉蓉回了头,平静的眸眼里浮过一丝的疑惑:“白眉公公,你有事”白眉将目光看向梦儿手里的提的篮子,道:“雪妃娘娘让奴才将夏才人手里的鸡汤送入未央宫内。”夏蓉蓉突然皱了皱眉,故作惋惜:“鸡汤还是热的喝了好,现在怕是已经凉了,喝不了了。”梦儿却将鸡汤迫不及待的递给了白眉公公,补充道:“主子,鸡汤凉了可以热,有劳白眉公公走这一趟。”白眉接过梦儿手里的篮子:“客气了,那老奴就告退了。”在鸡汤被白眉提走的那一刻,夏蓉蓉的心沉了沉,转眼看向梦儿眼眸里的一瞬闪过的冷意,却也没多问她。不知为何回清心苑的路上夏蓉蓉一颗心都七上八下不的安宁,忽而将梦儿的手紧紧握住,严声问道:“梦儿。你说我是不是自作多情了”梦儿被她突然握住手的举动吓了她一跳,眼神恍惚不定:“没有。”就在她抽回自己手的那一刻,袖子里掉出了一小包的粉末。夏蓉蓉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白粉:“这是什么”梦儿脸色惊慌失措,一把夺过了夏蓉蓉手里的砒霜,由于心虚说话也止不住的颤抖:“没没什么就是一包面粉”夏蓉蓉质疑的看着她紧张的神色,将沾了砒霜的手指欲要含在嘴里辨别是否是面粉梦儿眼看着夏蓉蓉的举动,心想着他大概也服下了那有毒的鸡汤了,便也不想再隐瞒,开口道:“别吃,是砒霜。”这句话对于夏蓉蓉,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歇斯底里的对着梦儿怒吼了一声:“你疯了吗”梦儿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身影,喃喃念道:“梦儿没疯。”夏蓉蓉没有问她下毒的原因,径直向未央宫跑了去,在这之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心中只愿那汤他还不曾服下,有些后果却是令她难以想象。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几日心中担心的事竟然会是真的。短短路程,一盏茶的时间。仿佛明白过来太多事情,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在生命的终端也不过是过往烟云,化为青烟,被风吹散而他也不例外是吗当赶到未央宫时,只听见里面传来瓷碗落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勃然大怒:“鸡汤有毒”夏蓉蓉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宛若被打下十八层地狱,脚下一软,扑腾一声便跪在了未央宫的门前,痛彻心扉。内心的恐慌使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未央宫在这一刻如炸开了锅,玉娆雪对外嘶声吼道:“快去请御医”夏蓉蓉面上的笑苦不堪言,在这一刻方才明白原来你也并不是铜墙铁壁,也如常人一般脆弱,垂眸时低声念道:“云洛逸川你要让我失望吗”一夜小雨,潮湿的石阶还不曾被风吹干。有的地方甚还有些水被冷风吹的微微荡漾。虽然膝盖的冰凉远不及心底的疼痛,尽管如此仿佛也不能再挽回些什么灰蒙蒙的天空乌云密布,当夏蓉蓉再次抬起头时,是一把散发着冷茫的利剑,那双澄澈的双眸在这一刻没了往日的生机,苍白的唇角微微上扬,似是一心求死。喉间撕裂的疼是鲜红的血液顺着割破的皮肤从颈项缓缓流淌而下,眼前突然一黑,再度睁开双眸之时。是玉子宸徒手握住了血刹的剑。一抹艳丽将剑染成了妖冶的红,随着他一手夺过利剑,一声清脆的响声,剑落在了地上散发出沉寂的死亡之声。“皇上驾崩了”未央宫内传出的声音让夏蓉蓉心如刀割,撕心裂肺的痛楚还不如让她死了的好这样的后果令所有人始料不及。玉子宸的身子不由得踉跄后退了一步,与他斗了数年,今日却得知他死了本应高兴才对,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悲痛“将夏才人凌迟处死。”那语气透着浓浓的恨,仿佛这恨已经不仅仅属于这一世了。夏蓉蓉嗤笑一声。原来玉娆雪也并不是表面上的那般柔情,宫里的女人或许永远都是披着一张妖艳的画皮,心却毒如蛇蝎。现在明白过来似乎已经晚了。看着未央宫殿外将夏蓉蓉团团包围住的士兵,心底凉了一凉:“我只想再见皇上最后一面。”玉娆雪高高在上的走了出来,脸上虽有泪痕,似乎并无哀伤,对周围愣着的侍卫呵斥道:“还不打入天牢”“谁敢动她一分一毫,那就是自寻死路”此话一出让人胆寒三分,他将夏蓉蓉揽腰截起便远离了这座明争暗斗的宫殿。夏蓉蓉抬眼看向玉子宸,恼怒的道:“你放开我”玉子宸凤目微垂,眸眼里幽深的冷意像一道刺眼的光:“放开你回去送死吗”夏蓉蓉转身便要逃离,听到玉子宸的话脚步顿了顿:“是我害死他的,把命还给他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