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瞬间感到一阵恐惧漫延全身,此时的卫衍,太陌生了。她想要往后退去,离得卫衍越远越好,可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卫衍手心的力道竟然是这样的大,像铜铁一样将她的腕骨扣得生疼,她被卫衍狠狠地带回了他的怀里,这毫不怜香惜玉的力道令朝歌仿佛撞进了铜墙铁壁一般,卫衍如嗜血的恶鬼被饥饿折磨了千年百年,忽然间见到了能引以救赎的猎物,他渴望地将朝歌锁在自己的怀中,令朝歌的身体挣扎不得,只能紧紧地贴着他的卫衍低下了头,从她披散的墨发间,找到了那白皙如藕的脖颈,透着她身上浅淡的少女清香,他埋在她的脖颈间,仿佛这来自朝歌的气息就是唯一能够救他的良药,不多索取着,却怎么也不够,强大的意志和那脆弱的痛楚交织折磨着他,而怀里这娇小的身躯,似灵丹妙药,又似塌方最后一道防线的诱人毒药。“卫衍”朝歌的声线微微有些轻颤,她甚至能感觉到卫衍在压抑那痛苦,她从来不明白,十几二十年来折磨着卫衍的到底是什么,他们都说卫衍有头疾的老毛病,发作起来的时候,性子便越发阴晴不定,暴戾无常,但朝歌并为真正见识过这样的卫衍,即便是现在,她都能感觉到卫衍的压抑和克制。可卫衍那样强大,那样厉害,是什么样的敌人,可以让卫衍也无可奈何,受制于它朝歌并不相信,仅仅是寻常头疾北周乃鼎盛强国,太医署更是人才辈出,卫衍乃一国之君,如果只是头疾,没理由这么多年了,就连太医署也无可奈何。“歌儿,我的皇后,为寡人孕育你我的子嗣吧。”卫衍暗哑的声音就在朝歌的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劲间,朝歌只觉得大脑轰的一下一片空白,甚至没能听清卫衍方才话中的意思,他蛊惑人心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耳畔响起:“将来他会代替寡人护着你。”是了,他总想着,他不可能一辈子护着她,难免要迫着她长大,迫着她坚强,迫着她摈弃她的天真善良,是他错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便他不能一辈子护着她,可一辈子,她都会有人相护,眼下有身为丈夫的他,将来有她的父亲兄长,有她的至交好友,便是等她老了,也有卫氏的子子孙孙,她用不着摈弃任何珍贵的无邪善良,就这样便很好。代替寡人护着你朝歌没能明白卫衍这话中的含义,可下一秒,卫衍便已将被他禁锢在怀中的朝歌打横抱起,朝歌惊呼了一声,青涩而娇美的面容之上涌上了震惊和不安,卫衍并没有容许朝歌退避,他也并非在征求她的同意,他说了,他是陛下,她是他的皇后,他已经等太久了。她以为是六年十年他却清楚得很,是此生,是前生。她抬眸撞进他赤红的双眸,瞳仁之中倒映着惊慌失措的自己,他的吻炙热而态度强硬地落下,朝歌被他堵去了呼吸,隔着单薄的里衣,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炽热的温度,深冬的邺康依旧大雪纷飞,但寝屋中的炭火烧得正热,朝歌竟冒出了浑身的汗,但那心口殷红的印记猛然暴露在空气中,还是无端端地让人感到了一阵寒意“卫衍”无论她多么好脾气,多么温顺,此刻她的脾气也上来了,气恼地喊着他的名字,想要挣扎:“我讨厌你你”“歌儿,足够的爱,可以让你永生难忘,足够的恨,也可以让你永生难忘。”他暗哑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压抑的急促的呼吸:“这一次,想点好的。”那刻骨铭心的痛苦,会让她知道,这是爱,这是熊熊火焰一般炙热的爱,这是隐忍此生前生的爱“卫衍的动作越来越急了。”燕归楼在那寒风中逗弄着自己新喂养的鸽子,身边的青衣童子专心致志地将丝帛卷成卷,塞进小小的木盒子里,只听得燕归楼百无聊赖地轻叹了声:“大概是怕自己等不了吧。”“主人可是不舒服”青衣童子太过专注,以至于方才并没有太听清燕归楼的话,只听他沉沉叹息,联想到燕归楼从来病怏怏的身子,他又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凡事看得通透,方才那口吻,大有几分百无聊赖和厌世的情绪,惊得青衣童子连忙追问:“您别急,小的立即去取回生丹来会好的,主人用了回生丹就好了。”童子这般紧张,倒是把燕归楼给逗笑了,他慢条斯理地依靠在那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停在他食指上的鸽子:“不急不急,我好得很,还用不上回生丹,那东西我花费多年才又炼出一颗来,关键时刻保命用的,你可得收好了。”见燕归楼什么事也没有,青衣童子方才松了口气,换上笑脸道:“春寒料峭,时节比寒冬时还要难过,咱们这鸽子能吃得消吗”“这鸽子虽比不上前段时间赵公陵送给朝歌的那宝贝,但也是宝贝得很,千里送捷报,也就靠它了。”燕归楼将鸽子递还给童子,随即顺着方才童子的话感叹了句:“果真是春寒料峭。”距离上一次北周帝后大婚已有两个月,都说四月当是春风醉人,但今年的冬季却仿佛格外的漫长,北地苦寒,此时更是料峭春寒。虽才短短过了两个月,但北方可是大变了天。北越和冉魏因卡特尔河水源一事起了纷争,由边境两郡的小小摩擦升级为两国之间的摩擦,冉魏王本就病得一塌糊涂,就在这节骨眼上病逝了,那不成器的冉魏太子登了基,冉魏之中却有夺嫡之争,正是内乱不堪的时候,闻人叹又岂会这样轻易咽下当日之仇闻人叹与冉魏太子本就生了嫌隙,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如今冉魏太子登了基,冉魏国中又不稳,内乱外患,闻人叹自然不会错失良机,借口卡特尔水源一事挑起战事,此时要重创内外不稳的冉魏几乎不必耗费闻人叹太多精力,两强相争,赵公陵自然也是有利处的,借北越之手拜托冉魏牵制,并迫得冉魏重创北退,失了冉魏以南的十二个城池。若论根源,这十二个城池在数十年前也当归属西梁,只是渐渐被强盛的冉魏蚕食,如今冉魏受重创北退,赵公陵自然趁机吃下这大半城池。短短两个月,昔日强国冉魏就因为内乱与北越插手,不得不狼狈北退。西梁趁机吞下四座城池,北越不紧不慢地将那八座城池画进了疆域图中,闻人叹是个天生的野心家,多年来他太沉得住气了,但像闻人叹这样的野心家,一旦有所动作,必不会就此收手。如今的局势早已变了,若说昔日是北周、北越、冉魏三大强国分庭抗礼,西梁夹缝求生受制于人。如今冉魏节节败退,北越和西梁都是最大的赢家,西梁拜托冉魏的牵制,国力更盛于前,北越吞下冉魏守不住地疆土,兵马又恰是士气正旺的时候,北越如今之势,竟在昔日的中原大国北周之上了。今年的时节格外的怪异,已是四月,可北地仍是寒风料峭,北越的百姓以半畜牧半农业为生,气候异常,春耕迟迟搁置,草场枯槁,牛羊枯瘦,虽在战事上频频大节,正是兵马最强盛的时候,但国中生计却隐隐因这异常时节而受到影响,若长久没有改善,必是要掀起动乱的,而此时最好的策略,则是以战养民。北周地处中原,若是能吞下北周半壁江山,闻人叹这样野心勃勃之人,必然清楚得很,这战事不仅能让北越子民拜托饥饿,更能令如今实力大盛的北越彻底地称霸诸国,在冉魏败退一事中,小小西梁却能趁乱夺得大好处,这正是闻人叹狡猾精明之处。战事,师出有名方能士气大振,正义之师方能百战不殆,而急于摆脱牵制,又急于扩张疆土与国力的西梁,却是闻人叹手中的好牌。十几年前,北周国力最盛,卫衍的统治手段又极为霸道强硬,北周帝卫衍率领北周雄师踏破西梁皇城,对西梁权贵与皇室几乎是斩草除根,赵公陵如今所掌权的西梁,自然便是最好的出师之名,北越与西梁为盟,几乎胜券在握,更何况,真正让闻人叹看中的是那“能造帝王”之极贵命格在身的西梁公主。昔日冉魏处处牵制西梁,便是因为这位西梁公主的宿命在身,天择君王,世降盛君,可惜冉魏没能夺得那先机,便因那草包太子的无能落得今日这般田地,如今北越与西梁为盟,不仅是师出有名,更是苍天择主,民心所向,这战事还未打,便已挫得北周三分锐气。燕归楼眼看着那鸽子扑腾着翅膀飞向了天际,风吹起他的红袍银发,燕归楼缓缓地笑了,摇了摇头,似有所感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