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轻青做了一个很美的梦,但具体梦了什么已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是很美,很舒服。樂文小說师轻青往身上的锦衾里缩了缩,寻着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打算继续将那梦给做全了。一阵水流进容器的哗哗声传来,师轻青身子随即一僵,猛然地睁开了眼,瞧见地却还是天青色地床帐,红木雕花的床沿。师轻青抿了抿唇,漆黑的眸子微微转动,带着将将苏醒的朦胧水汽,流光溢彩,和着丝丝警惕。师轻青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涸的秀唇,试探着开口,轻轻唤了句,“夕儿”半晌,无人应答,就连那水声亦消失得无影无踪,仿若从未有过,师轻青竖耳听去,只依稀听的外头几个婢女似有若无来回匆忙的脚步声,师轻青不禁咕哝,莫不是,是梦里过了片刻还是毫无响动,师轻青提着的心落了地,原本绷直的身子也全身心的放松了下来,师轻青将脑袋重新放回柔软舒适的靠枕上。闭眼呢喃地唤了句,“夕儿”“醒了”一道醇厚低沉的男声从外屋传来,师轻青心内一惊,还未等师轻青答话,那人又接着道:“既然醒了,就起来喝杯茶吧”声音温和语调平缓,听不出喜怒,师轻青眉头不由轻蹙。随着那人的一声话出,顿时屋子里头如乌云压境压抑地喘不过气来。却有些似曾相识。师轻青半坐起来,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瞧见的是一个着玄色窄袖素袍的中年男子,正手捧竹结状儿的瓷盏杯品茗。雾气氤氲,瞧不太真切模样。师轻青转念一想,试着唤了一句,“爹爹”听得对面传来一声淡淡地应声,师轻青忙披衣起身坐了起来,往外头走去。“爹爹,你怎么来了”师轻青热络地打着招呼,打破方才的尴尬。却不想师相并不领情,淡淡地扫了一眼师轻青,沉声道:“坐吧”师轻青触着师相眼神方才惊觉,糟了,昨日酒醉师轻青努努嘴,努力让自己淡定下来不要自乱阵脚。于是,忙上前提起茶壶给师相添了一杯茶水,方才落了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双手捧着抿了一口。师轻青暗自估摸着这师相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却一直沉住气等着自己醒来,也不让旁人伺候,莫不是除了教育自己还有其他事情师轻青也知道这古代再怎么民风开放,就算是嫁了人的妇女家与男子深更半夜在外头喝酒喝得昏天暗地,传出去名声都不好听,更遑论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师轻青忙又抿了一口,暗叹糟糕,也不知经一是怎么交代的。师相见师轻青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也不由恍惚,自己记忆中仿佛从未与她并坐品茗过,就连雪桃师相突然惊觉自己心思跑远,忙止住了,干咳一声掩饰过去,又道:“青儿,近来身子如何”师相语气关切的问道。师轻青却越发忐忑,还不如开门见山呢。师轻青微微点头,“多谢爹爹挂念,一切都还好。”师相每日里都会接到宰父敖派来的人禀报师轻青的身体状况,也早已知晓师轻青的身子有太医院吴院首料理,好了大半。师轻青知道这不过是话茬的开始,遂也慢慢定了心,静听师相的下文。果然,不稍片刻,师相面色严肃沉声道:“虽说经家比不上我们师家家底殷厚,但到底也是北夏百年传承下来的世家,想必其家风也是不差,虽说经一这人不比他老子一般稳重,但不过是年轻气盛,平日是有些贪玩了些,待到日后,我好好教导一番,你过去后定不会受半分委屈。”师轻青听完师相所说的话后猛的一呛,望着师相不知所措,“爹爹,您您这是在说什么”师轻青完全没有料到爹爹竟然是来给她说亲的。怎么才过去一天的功夫,爹爹的变化就这么大了师相浓眉一挑,虽不满师轻青的反应,但也知道自己这番话也是有些过于直白了,于是换了个口吻又问道,“难道,你已有了心上人了”师轻青十分错愕,“啊”师相见师轻青傻愣傻愣的,不知是没睡醒还是没听懂,又把话说了一遍,“我说,你有心上人了没有啊青儿”师轻青见师相提高了八个音度,差点一个不稳,手中瓷杯盏便要手分离,砸吧砸吧了嘴,字斟句酌的答了,“噢心上人嘛还没有。”师相听了暗叹口气,望着师轻青的模样甚为担忧,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但转念一想,这是青儿的终生大事,便耐着性子道:“青儿,那你觉得经一这个人怎么样”师轻青眼睫低垂,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线,却没有马上答话。师相这时,倒也不急了,毕竟是个女儿家遇到这种事,再傻又哪会不知羞的。思及此处,便自顾自地又往桌上的小围铜炉里加了点银炭,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继续品茗着。师轻青却没有这么悠闲,不过是喝了一次酒,竟然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看爹爹的样子,竟似已作了决定似的,只是不知,他嘴里询问着自己意见里有几分是真意师轻青眉头轻轻一皱随即松开,将手中已凉了的杯盏放回梨花木桌上,小心翼翼地觎着师相的脸色,“爹爹,经大公子模样长的倒是不错,可就是为人忒小气了点儿,昨儿非要拉着女儿去山上喝酒,女儿因甚少出门,实在是抵不过经大公子嘴里那高山流水,美酒佳肴,清风明月作伴的那般美景,便随他去了,可是没想到,到了那儿之后,经大公子就只给了酒喝,连点下酒菜就没有”师轻青见师相面色如常便大胆地说了下去。“爹爹,若是按照爹爹的说法教导一番也未曾不可,只是,这第一次见面就”师轻青哭丧着脸,整张脸都写满了委屈,这一次就只让喝酒,连点下酒菜都不给,这要是嫁了过去那生活还不得多拮据啊师相听了顿时也是心生不快,好歹也是个尚书家的儿子怎的为人处事这般小气,但如果说只是喝酒的话“青儿,昨夜你们就只是喝酒”师相试探着问道,一语双关。师轻青闻言重重点头,一脸委屈。师相见了,将杯盏重重地放置于桌面,发出砰了一声响,浓眉又深锁起来,“这请吃个点心又咋滴”于是,因着经一连下酒菜都不给的小气人品,此事便只好作罢。师轻青见师相暂无提及经一的打算,怕师相介时略一思索瞧出里头的漏洞,便试探着开口转了个话题,“爹爹,我也在宰父叔叔这儿待了许久了,何时回府啊”师相闻言望过来,顺着膝上的衣袍一捋,迎上师轻青的目光,眸中带着些许歉意,“前些日子你大娘路过你那屋前,便进去瞧了瞧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谁知一进去,便发现你那屋子有很大的问题,平日里挡挡风还行,但暖度不够,连出了大日头都照不进去,所以,你大娘说要给你把屋子重新修葺一番,介时等你病好了,直接过去住就行了。”师轻青不禁苦笑,过了这十几年,竟然才惦念起那处屋子么师轻青努力将心中的酸楚化去,只淡淡地道,“那请爹爹替青儿谢过大娘了。”师相佯装怨怪地瞟了一眼师轻青,“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师轻青闻言淡笑不语。师相亦知这句话说的太晚,不过幸好,到底是说出来了。至于这心结,看来还得慢慢来。一时,两人心思各异,不再话语。“咚咚”就在这时,夏总管立在外头躬身叩门,“爷,宰父大人让奴才来说一声,让您一起去躺刑部。”刑部那不是七皇子的管辖范围么师相心下百转,眸中晦涩难懂,沉吟了片刻,方才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外头候着吧”夏总管躬身领命,道了声是便往外头走去。师轻青见状,忙体贴地道:“如爹爹有事,还请去忙罢,青儿身子现已无大碍。”师相见师轻青也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亦是十分欣慰,瞧着师轻青淡淡点头,“也好,过些时候,我再派人来接你回家”师轻青闻言乖巧一笑,忙起身去拿了师相的氅子来,“知道了,爹爹,路上小心。”师相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便往门外走去。师轻青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急促地唤了一声,“爹”师相讶异回头,挑眉询问道,还有何事师轻青却只是望着,没有开口。师相以为不过是小女儿家的离不开父亲,对着师轻青难得一笑以示宽慰,才转过身往外头走去。方一抬步,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到尘埃里头的声音,“爹,我梦着娘亲了,她满脸是血看着青儿,却不说话,娘亲是怪青儿吗”话语犹如千斤坠顶,直砸得师相身子一僵,那抬起的步伐停顿不前,却没有再转过身来。雪桃又怎会怪自己的女儿,她怪的只怕是自己罢,这样的话在师相心里徘徊横生,可又如何说的出口。不过一瞬,师相那着回纹兽面官靴的脚重重落地,径直出了房门往外头走去。至始至终,都未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