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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不情不愿与之成亲一想到这里,就觉得烦恼不堪。这一天正是陈家老父去世三十年祭日,陈忠在山西,陈妈说想到常熟坟头去祭奠,文箐心中难过,坐了两三天船,身上有些难受,便道自己径直回城,让陈妈只管祭拜去。到得苏州,方辰时过半,却是下起了蒙蒙细雨,她想着有一年多没患过伤风了,兴许这次扛不住了,便没往城里周宅去,而是上岸后,一个人叫了辆马车就往自适居赶。朦朦胧胧中,听到前面传来了哀乐声,睁眼掀帘,发现原来是有人办丧事正送葬,呜呜咽咽孝子孝孙哭成一片,每过一小桥就要摆案拜祭一次,走走停停,排场甚大,这快卯时尽了,还没送上山。文箐所乘的马车不得不停下来,车夫四下察看路况,欲另寻道路绕了过去。“稍候,且往旁边这条道,就能绕到前头去。”文箐的心,莫名的又烦躁起来,前一世平平顺顺长大,没经历过葬事,哪想到这一世,她数了数,送过的葬礼就有五个了她身子斜倚车围,头歪在小窗边,揭开小帘,眼睛往外四下打量。前头是两个池塘,中间一座石轿相连,池塘中种的是莲,荷叶已长得十分硕长,挨挨挤挤,风一吹,晃动一片,叶上的雨水便都晃到了一处,成为一汪水也是一荡一荡的,然后从中间漏到叶下。此时尚未到荷花盛开之季,是以除了叶儿还是叶。“接天荷叶无穷碧”,见得这一片绿色,眼睛清亮些,她心头松了一下。马车开始略略拐弯,车身一震,文箐差点儿摔一跤,方要放下帘子,却在最后一刻似乎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时又定睛瞧去。正疑惑间,那人却也是巧了,竟回过来头来。雨中,那有些酷似前未婚夫的面孔正冲着她微笑。“咦四探亲回来啦,真是巧啊”商辂说着这话时,见得文箐面上亦是哀戚一片,那黑黑的眸子含了水一般快要溢了出来,车轱辘一走一停,文箐的下巴差点儿磕在窗沿上,吓得她一缩脖子,于是没了悲色,倒是有几分娇憨,双耳坠着的耳环更是一晃一晃的,在青缦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别致,那似花非花的造型,独此一家。文箐没想到在此地竟遇到他,方才一愣神差点儿摔着露丑,面上也有些发窘,略定了定神,冲他挤了个笑:“商先生没带伞怎的也没叫车这要走路到阳澄湖,可还有十来里地呢。”商辂手里却没有伞,他天没亮就从周宅中出发,在城里遇得一顺路的牛车,到得前一个村子时,人家不顺道了,把他中途放在路上,没想到走到这里,遇到办丧事的,就一条道,也没法挤过去,只好跟在后头。“想到前头村子里叫辆牛车,没想到,在此遇到四了。”文箐瞧到他头上发冠都湿了,额头上有些水迹,手上一个小包袱,想来是换洗衣物与经书,紧抱在怀里,似乎怕雨给打湿了,如此一来,他背上尤其是两肩处,湿乎乎的。前面村子走过去,只怕到时衣衫都湿透了。于是她便把帘子掀开,道:“先生快上车吧,雨好似大了些,车夫刚说从旁边一小路绕过去,远是远了些”她这一掀帘,商辂却瞧见车里只她一人,立时脸上有些赧色,男女有别。“怎的只四一人怕是不妥,我,还是到前头村子”文箐笑道:“四年时光,先生礼识日渐增长,却是与人情上越发世故了,当日同舟,今日便同不得车了”当日称兄道弟,今日却是路中遇雨尤自不敢同车。商辂被她这么一挤兑,更不好意思了。车夫却叫道:“前头那村子后头靠山,这丧家只怕就是要往那儿去呢。先生跟在后头,人家以为你是其亲戚,这身衣衫怕是不妥呢。”商辂着的儒生衫,却是在下摆处绣了一枝菊,文箐的目光便落在了那菊花处。“先生要是循礼,那我这车便到前头去,寻户人家,找辆车来接。”商辂道:“不用不用,四”文箐却笑着看着他,笑道:“先生若淋雨久了,身子有恙,只怕文简要失望了,上不了先生的课啦。”她拿商辂病了就要误了文简读书一事做借口,商辂自然是不好再推却了。欲上马车,文箐却是跳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把伞,撑了开来,指指马车道:“先生带了外衫吧不少字不如先上马车换一件,免得着了风寒。我且在车外候着。”她说得落落大方,却是将商辂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文箐下车,却是走到了荷塘边,一桥跨两塘,上隔下连,水中倒影映着天空,细雨飘落于水,连桥影也模糊。塘边地头青绿一片,远处低矮青山因雨雾而显得半遮半掩。和风夹细雨,雾带荷叶香,少却一对鸳鸯。这样的烟雨湿流光的风景,明明在前世里就有过,那年春天未曾出游,于是夏初,她与未婚夫开车郊游,遇得一荷塘,喜不自胜,于是找了塘主,讨来一小舟,两人划划停停,在雨中浸染于荷叶处,花香迷人,情深难忘一想到这些,文箐越发伤感,身体也似乎越发疲惫不堪,阵阵难过,再闻听得远处的哀乐与啼哭,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商辂换好了衣衫,一掀帘子,瞧到是文箐的背影,孤孤伶伶地立在路边,明胆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那瘦削的肩膀脚似乎微微地抖动着不胜寒意马车夫在侧面瞧见文箐,小声地与商辂道:“先生快去劝劝,那位好似哭了”商辂吃惊不已。不论是在杭州沈宅,或是苏州周宅,还是在自适居中,从来只见得文箐都是面带微笑,哪怕当日在淳安酒楼,被史克郎所迫,亦是含笑出计,何曾有过半点黯然他缓步上前,见得文箐果然双泪垂颌,睫毛湿润带珠有如嫩草上的雨滴。欲唤之,又恐其尴尬,若不出言,任由其伤心,亦是不忍。文箐只觉得身子不适,没料到却是几年情绪压抑实在需要宣泄,再加上面对未来情感是深觉迷惘与不安,心灵深处强烈渴望得到安抚,却一直被自己深藏,此时一生病,便十分脆弱,情感的需求竟在相似烟雨景致中扑面而来,如此突然,以致于她全然不晓得自己不知不觉中竟陷入了前世记忆与伤感中。她莫名其妙地发了一通神经,抹了一下泪,听得身后似乎有人轻咳,才醒悟过来现下是在哪里,慌慌张张地赶紧拭干净泪,使劲闭了闭眼,生怕对方能瞧到自己红红的兔眼,便低举油伞低下头,只瞧到商辂一双青布鞋在面前。“先生,换好了上车吧。”她说完这句话,不顾商辂回应,便径直往前走,到得马车旁,欲收伞,横空伸出一支男人手来,修长五指似带墨香:“我来吧。四先登车。”文箐呆了一下,魂不守舍地便上了车,竟不晓得对方什么时候收好伞上了车的,只有马车一挪动,她才略略醒过神来。马车颠颠簸簸,神智时有昏昏沉沉之感。百岁光阴一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遥记几百年后的时空中,自己举着伞娇笑着与人厮缠,有人曾在雨中附着自己耳际,一边为自己打开车门,一边柔声哄道:“亲亲,你先上车去,别淋着,为夫来收伞。听话,乖”发现写感情,太耗精力了,写这一段,费了一天多的功夫,伤神。若是没写好,下面章节将更努力。请大家见谅。另外,评论区中,西楼大人发了对联,求对,一文钱才疏学浅,欢迎亲帮我助阵,接下那联。接联者,打赏。时限到月底哦正文346 一心长在百花枝马车轱辘转过一圈又一圈,晃晃悠悠的是马上人儿。马车夫一抖蓑衣,哼着南调儿低低音在雨中传开来:“追思那曰,奇花一朵亲手摘,春风被头鸳凤匹。是锦绣缘,繁华命,风流敌。巫云驾”他唱着唱着,停了一下,挥了一下马鞭。歌断。商辂则坐在车门口处坐着,没想到一个车夫不唱山坡羊,却是唱得这般文绉绉,心生好奇,再偷眼觑得得文箐垂头闭眼不语,一时更觉尴尬,于是向车夫搭话。“好听兄台这歌从何学来”车夫嘿嘿一笑,道:“我家旁边就有个小戏班,日日晨间听得,便也会得几句。既然小先生不嫌弃,那我这厢便再使劲唱来:巫云柔软嫌风急,柳线轻摇嫩无力。真个是,相怜惜”商辂听着听着,只觉这太女儿气了,又瞟了眼后面文箐,发现她却仍是似睡非睡,几乎鼻息喘气之音。车顶上的雨滴从四角滴下,断断续续,如车夫假嗓子捏腔拿调一般,畅快不能。“兄台可有高兴儿的歌”车夫拽了下蓑衣,道:“实在对不住,旁的也学不会,就这首,我听着似乎好听,这又雨,寻思着应景儿啊。”他清了下嗓子,回头对商辂道,“今日小哥儿就凑合听下,我这厢便卖弄卖弄黄昏立,黄昏立。细雨洒,尖风急。青灯侧,青灯侧。眠不稳,空劳忆。眼见得,眼见得。画不出,画不出。似乱花飞过,怎生邀勒”文箐在车里晕晕沉沉听得这歌,只觉得心更烦,她略略动了动身子,对商辂道:“先生,外面雨大起来了,还是坐进来些吧。若是为了避嫌,这前帘不挂就是了。”商辂挺直了腰,没回头,车内地方狭窄,孤男寡女,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不打紧,有一蛀香时间就到家了。”文箐见他方才还坐了下来,又爬了出去,如今坚持不进到车里,想想这或许便是古人与现代人的区别。突然想到,若将他穿越到一列地铁里,拥拥挤挤人成照片只恨你踩着我他夹着我的发,何曾不时时有肌肤相摩只怕古人会尖叫着:“吓煞我也”车夫在前头吊着嗓子唱,一时有些发疼,连连清嗓子,将最后尾节给唱全了:“从今勾却风流笔,须把从来念头息,只恐徒上心来消未得。”文箐本是强打精神,再听得这几句词,却只觉得越发萎糜不振,眼睛半睁半闭,瞅着商辂直挺挺的背,风吹动襦衫,略有些鼓鼓囊囊,看不出内里是否健魄。记得前世游淳安,隐约中得知他似乎是个高寿之人,子孙满堂有才有貌,身体健康,身为幺儿颇得父母宠爱,不是平庸之辈,有济世之材,今年应该会中举,过些年会金榜题名,日后一代名臣,声震八方,归乡有名望,无人再欺这可是匹好马最主要的是:他的眉眼文箐在低烧中,似乎入梦,情不自禁考量着“马”的好坏,对比着“驴”的优缺,盘算着取与舍,要与不要,何去何从人一开始算计,心思就不纯粹;当目光开始留连在意某人时,尽管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内心却已波澜起伏。她心起起落落,浮浮沉沉,思绪亦开始飘飘荡荡起来。文筜说二姐可能喜欢商先生,曾与前年格外对商先生关注,不知真与假。文箐希望不是。彭氏喜欢席韧爽落落的性格,越看是越欢喜,典型的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与语气。只是,表姐华嫣是喜欢席韧吗又做鞋突然,文箐眼睛再次落在了商辂新衫上的菊花上,她记得那是文筜从沈周那讨来的花样,后来思及此,文箐有些惊讶,脑仁有些发涨起来,心神格外不宁。商辂一跃而下,便欲给车钱。文箐弯腰出得车,立在辕上道:“先生,我来”手里已数出好十文铜钱。商辂见她急着下车,便伸出手去要扶文箐,但又意识到不妥,立马又缩了回来,改而道:“四且稍候,我去唤嘉禾来。”文箐却摇了摇头,并没等他跨出脚步,将钱径直留在车辕上,就从车上下来了。商辂眼尖地瞧到她有些站立不稳,终是没忍住伸手相扶,却发觉她的手滚烫,这时才发现她脸上红彤彤似火烧。“四身子有恙”文箐故作无事地道:“坐船有些累罢了。”一边说,一边径直去叩门。范家小七拨开门,冲院里大喊大叫:“姆妈,回家了商先生来了”立时,宅门口脚步串串,人声嘈杂起来。文箐感觉回到了人间。现在,这里是自己的家,几百年后的那个家,只怕是回不去了。不管是思念还是依赖,都不能再期望了。紧跟嘉禾后面的则是华嫣,欣喜地道:“可把你盼回来了”这句话才出口,却见得站在文箐身后的商辂,立时脸红了一下,偷眼瞧得对方亦看向自己,忙将眼光再次移到表妹身上,赶紧去拉表妹。“啊箐妹你这是着了风寒铃铛,铃铛快给表熬些姜汤来”紧紧地拉着文箐一只胳膊,似乎想让文箐全力依靠在自己身上,脸上满是紧张。文箐一生病,众人自是将她围堵上了,反倒是晾着了商辂在一旁。范弯氏一边将车上物事卸下来,一边顺脚踹儿子赶紧搬了进去。嘉禾最是着急身子,半抱半扶,她力气大,文箐就等于是没生根的浮萍,随嘉禾的步子就被搡进了屋里。她脱了外衫,被嘉禾放倒在床上,盖上了被子,一脸认真地对嘉禾道:“再不想出门了。还是家里好。”她说完这句话,便长长地舒了口气。傍晚,嘉禾端着饭菜去给商辂时,却送了样东西于他。“二月底,是先生生日,上月底才晓得,今次补上。”商辂推拒不过,接了。待嘉禾走后,方找开织锦扇袋,抽出一把做工精良的竹骨折扇来。扇面为月中清辉一枝桂,显而易见: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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