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是说,咱们要去送礼我现下忙着这事儿,哪里还有心思去吃喜宴,只怕人家嫌我给她带去了晦气。我瞧,我还是不去了,这礼嘛,三婶帮我一起带过去吧。”李氏白眼一翻,嗓子又拔尖了一些,道:“我才懒得去呢。她家生了儿子,又不是她肚里生来的,是拿女儿换来的呢有甚么可喜的。”文箐小小地吃一惊:“换徐娇表姐她怎么了”“哦,你不在家,这事只怕没人与你提过。你大姑妈家是要同江家攀亲呢,如今生儿子的丫环正是江家下人,你说这,徐家是不是赚了用一个女儿换一个儿子来”江家真要与徐家联姻徐娇当日与其姐的话,看来成真了。在她们姐妹来说,倒是各得归属。文箐心里冷哼一声,耳听李氏继续道:“江家当初那么害你三舅一家,又害你大舅,连带着将我们一家也害了进去,这仇可大了去了我们家如今可半点不想与他通来往,更没法坐一桌你三叔气坏了,这礼真不想送明日给她半匹布,让你大伯母带过去”雷氏雷氏上次因为文筼的婚事差被儿被徐妍抢走,暗中十分生周玫的气,这会儿她能去给周玫撑腰“大伯母亲自去”李氏叹口气道:“她不去能行吗你二伯母有孕在身,是不能去的。你二伯父去,也只一个人;至于你,就算想去也不顶事,你二伯母想让我去,我实在不想见江家的人,不去;你四婶怕是要去的,好不容易有机会让她露脸呢,她从长沙回来,一直盼着出门长些威风,哼”文箐最烦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可是不应付不成。“三婶送哪些我也照样备一份吧,这些我都不懂。”她心里烦死了,实在没心力管这个,于是只拜托李氏去办。李氏吊着嗓子道:“办甚么啊方才还与你二伯母说起,若咱们礼送重了,那是白白便宜人家生的那个小的了,好象咱们巴不得人家给徐家生了儿子,这是讨好那小的呢。”文箐没想到还有多么心思在里头。“那真的就一匹布再送几升米一百来贯钞”李氏烦躁地道:“这也是个烦心事,闹得一家都不安宁。你二伯父生气了,不想去。可是他不去,没人为你大姑妈撑腰,来大姑妈在徐家日子更不好过。万幸的那是个外头丫环生的,还不是甚么妾室,若不然”说到这里,方才想到文箐也是妾室徐氏所生,便刹住了嘴。文箐装作没听见。周腾归家,叹气,说那食肆已作为赌注抵给人了,有原房主孙子的亲笔签字做据,且有一干人为证。至于新的房主,则是江家的亲家:刁家。周腾也不想与其打交道。文箐这下算是死了心,刚开张的袖袖火火的食肆要关门了,之前白高兴了,一腔心血付水流。她很是惆怅。吩咐褚群道:“明日我与你且去寻寻铺面,下午你着人先将桌椅碗筷还有厨具餐具,都搬到我二伯母宅子里去吧。”这边房子是邓氏名下,她要是搬这些回来,邓氏只怕又要借机狠狠奚落一回,然后说地儿不够,她是不想听邓氏说三道四了。可是,福无双至,祸,却不单行。次日,她与褚群上街去寻经纪,经过有生意往来的肖家成衣铺子时,就听到内里闹哄哄的,然后管事的一见到褚群就迎了出来,接着发现了文箐,立时一脸苦相叫道:“周家小姐,您来得正好,现下有麻烦了我方才派了伙计去请东家娘子,东家娘子今日外出访友,我也急得没办法,还想遣伙计去知会周小姐您”正文332险象环生冬日,北风凛冽,街上甚寒,文箐才下了马车,又想缩回去。可是,这事儿是寻到自己头上的,不能不面对。嘉禾皱着眉头,见得成衣铺面门口乱哄哄的,可管事的非让小姐去主持这事儿,她生怕小姐吃了亏,劝道:“小姐,那些人吵得正紧,咱们现下进去实是不妥,她们要是冲撞了您”肖家管事本来很欢喜周家小姐的意外来临,想把麻烦转手,一听嘉禾的话,认为周家要撂摊子,自然不甘愿,将期盼的目光转向褚群,诉起苦来:“褚管事,这事你们不能不管啊,现下的麻烦可是因为你们的绒衣引起的,前儿个是来挑刺说咱们缝的绒衣有污迹,我们不得已,先替你们赔了钱打发了人。哪想到,今儿来的仍是说贵家送来的绒衣没法穿,竟是个臭的你们要不管,这叫我们铺子里的生意怎么做下去啊”这间成衣铺子是文箐寄卖绒衣的铺子之一,经常与褚群往来,文箐上次与许家合作,也与铺子里的管事见过面。肖家成衣铺子是寡妇肖家娘子开办的,针线活儿做得十分不错,不过肖家娘子毕竟是妇道人家,没什么后台,更别提与周家相比了,是以接了周家的活,很是巴结文箐,毕竟文箐这边绒衣买卖给她带来不少收入。文箐看向旁边铺面,相邻两家卖布的,都挤出来看热闹呢,连行路的车辆行人都停下来看热闹了。这当街口上可不是说话的地儿,可是四周也没有个好去处。嘉禾生怕再惹出事来,只催着文箐赶紧上车,这事儿让褚管事来打发就是了。褚群见小姐迎着风,打了个喷嚏,也忙劝她上车找经纪去,自己随后就来。文箐慢慢转身上车,却见得肖管事满眼失望,嘴里仍叨叨地不满地提起这两日成衣铺子里的是是非非,言语里也略带不满。大意不外是自己东家娘子平日可是尽心尽意替周家小姐打点绒衣买卖,平素里各伙计也是着意推销绒衣,周小姐生意兴隆尚好,如今出了事总不能让自家承担吧既然碰巧在场,就应该出面来解决。周家大户人家,旁人自然是要让三分,自己一介伙计,也作不得大主,客人提的要求,没法应允,事儿闹大,于周家,于肖家,都不是好事儿。前日里有人来寻事,给补点儿钱打发过去了,哪想到人家尝得甜头,今日却来了个大阵仗,竟说起那件不菲的银鼠皮领子的绒衣有异味,于是要求退货赔偿。他一边说着自家的苦处,一边立大马车旁,褚群被他这些话说得满脸通红,说:“我们并不是不管,只我家小姐实在不方便出面”文箐走不得,索性就在车上听着这些事儿。“褚管事,且听肖管事将事情说完。找铺面的事也急不得,暂且把这事了结再说。”褚群详细了解事情始末,问道:“肖管事,依你所言,前日的那客人是试探,今日这来的人便是加倍赔偿”肖管事懊恼道:“可不是褚管事,你也晓得,咱们铺子小,哪经得起她们这般折腾前日小钱打发了,今次我寻思着大不了退钱予她,哪想到对方不罢休,非说咱们以次充劣。说到这点子上,那银鼠皮绒衣价格多高啊,若被罚了可是大钱了,等于这一个月我们白做活了,我们哪敢认,免不得与她争了几句,结果就闹得越发大了褚管事,我们成衣铺子的手艺自是没得挑的,故而旁的衣衫都好,可这两日都是来退绒衣的,我们实在是”在他看来,早知这样,还不如不接周家这笔买卖,前几个月是赚了些钱,可如今正是制衣的好时节,却被这些退绒衣的事情搞得生意狼狈不堪,心里也有些小意。嘉禾一听绒衣竟有异味,斩钉截铁道:“这不可能这定然是有人存心找茬。我家的绒衣怎会有异味这些绒还是我一一检查完后,才分发出去,缝进里衣的。肖管事,银鼠皮的绒衣是由我们自己缝的没错,可是当日送货过来,你们也验收了,并无半点瑕疵”她还要再说,却被文箐叫住了:“嘉禾,休得无理这事儿本就与肖管事无关,且好生说话”说完又对肖管事道,“对不住,她是有些着急了,失礼之处,请莫见怪。既是绒衣出了事,我们断然没有推脱到肖管事身上的道理。不如,且拿那有异味的绒衣过来一瞧”肖管事一听周家小姐发话,就地解决此事,立时转忧为喜,忙道:“我这就去拿了过来。”褚群还是老道些,忙拉了他一把道:“且慢我家小姐在此,还请肖管事莫张扬,且待看了货再说。”他是生怕文箐被人围攻。嘉禾小声道:“小姐,这是有人故意为之的,咱们莫要上当了。”文箐点了点头,道:“我省得。可是这事万万不能推到人家成衣铺子头上,若是咱们想不出法子来,又不同意赔钱,倒是人家肖管事的夹在其中难做人,得罪他了,以后咱们的绒衣也没法在此寄卖了。”嘉禾认了个错,褚群在一旁道:“小姐,我也寻思着这事是故意找茬。前些日子,这银鼠皮绒衣客人定了货却不按时来成衣铺子交钱取走,现下领了回去,转头就来说有异味,退货不算,还要加倍赔钱。这,肯定有诈”他与嘉禾是同样的认知。文箐想想自适居的人对于羽绒可是极认真,要是有异味,除非是不小心掺了些没洗的绒在里面,范郭氏做事有些马虎,偶有丢三落四的时候,可是阿静监督过就算也粗心,但嘉禾是一一检查过绒毛,她做事最小心,要是连续三道工序都忽略了异味的问题,这可真正是“万一”。听了肖管事之言,她也更倾向于这是来找茬的。她这厢正想着呢,成衣铺子里走出来一个伙计,手里捧着银鼠皮的绒衣出来,绒衣里子已被剪开,风一吹,鹅绒儿也飘了好些出来。“我家管事的正在安抚那妇人,命小的拿了这绒衣过来与小姐查验,定夺。”嘉禾接了过来,方要打开,立时风中飘起了一股子鸭屎臭味来。文箐侧身避开,屏息扭过头去,嘉禾往下风向挪了一下,细细地查看起来。文箐问伙计道:“铺子里怎么那么多妇人现下退货的是不是只有一家都是哪些人家何日定的哪日取走的”伙计一一回禀,然后又说些头痛的细节:“这个这件银鼠皮的客人最先来,闹得最凶,然后方才又来了一人,是灰鼠皮的鸭绒衣,也说有异味,她们到店里来,先说要赔钱,然后说加倍,我们管事好生与她说理,只奈何这妇人家最是嘴快,在门口就嚷嚷,喊来一众围观的人,现下店里七嘴八舌,人人都说我们铺子里的衣衫要不得,欺客不说,尽以劣充优管事的允了要赔钱,这会儿正在商讨呢。”褚群四下里瞧了一下,突然见得远处有一辆牛车,这本是寻常事,可是那车旁边的一个人却是方才从成衣铺子里走出去的,而车上探出个男人头来,这人太熟悉了。他是一惊,准备叫小姐也出来看一眼,“小姐,您瞧”结果牛车却走了。文箐不知所以地探出头,也只看得一个牛车的影儿。褚群恨恨地道:“是刘家的三郎,刘进取。小姐,您说,是不是”然后指了一下方才在刘进取车边现下却又钻进成衣铺子里那人,道:“方才刘进取必是与他说了甚么话,我这便去铺子里瞧一瞧,看他们要耍甚么花招儿”可是他还没走进去呢,原本在铺子门边嚷嚷的女人却是突然向文箐的马车方向奔了过来。嘉禾正翻开内里绒衣,一边瞧一边道:“小姐,这就是最近那件最贵的银鼠皮袖领鹅绒罗缎衣,是咱们做的没错,而且还是阿静亲手缝的,断不可能有异味,咱们那么多鼻子若是旁人做的,倒还可能因为掺上家里没洗净的绒,可咱们自家缝的衣,绝对不会这般”她抖开那绽绒的地方对着伙计道,“内里羽绒脏兮兮的,这绒衣是当着你们剪开的吗。”小伙计摇摇头:“他们拿到我们铺子时就这般剪了的,直说在家闻得有异味于是剪开来查证”“既不是当着你们剪开来的,肯定是有人剪开了绒衣,然后故意将臭屎污了绒,再装进来,对,一定是这般,小姐”小伙计苦着脸说道:“小娘子说得不错,味儿这么大,当日取走时怎可能会没人闻出来可是人家这是明摆着来找茬的,我们铺子里也没有证据说是人家故意所为,毕竟这是客人,得罪不起。周小姐,您可有法子”他话未完,一个泼妇一般的女人喷着满嘴口水已经冲了过来,叉着一只手,喝道:“来得好原来是你们家做的呢你快赔我钱来,你们做的这臭不可闻的衣衫,可是污了我一柜子”后头又挤过来两个女人,个个都没好颜色,捂着鼻子,将绒衣扑面扔过来:“你们做的甚么臭绒衣,我家都被你熏得没法住人了赔钱要不咱们官府里说话如此劣物,竟让我们破费至此,没王法了吗走”那女人要上来揪文箐,褚群身子往前一挺,拦住了,劝道:“奶奶们有话好好说,我们家小姐既来了,定然”他话没说完,那女人却推搡着他,叫嚷道:“好狗不挡道你拦着作甚你们家小姐作贼心虚,事儿败露,不敢见人是么赶紧赔我们钱来各位街坊邻居,快来看啦,周家做出来的绒衣,全是臭的啦”褚群见她喊开了,恨不得要上前去堵她的嘴,可是男女有别,动不得手,只怕对方冲动地找小姐麻烦,于是挡在那儿。嘉禾不甘心,也大着声音辩解道:“你们故意使坏明明是好的绒衣,这是你们故意为之我们的绒衣”可是她这些话,干巴巴地辩解,抵不过人家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