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与许家这边却开始促销了,但凡春节再定制绒衣,一律优惠五十贯钞。刘进取觉得可怕的事情出现了:他原本想着高价卖出手中毛皮,周家买了做成绒衣,这个时候绒衣肯定也水涨船高,他再高价将原来托人定的绒衣卖出,等于一下子赚两笔钱。这想法那是相当不错,可是,他哪料到,周家文箐根本不用求他,解决了毛皮的事,率先开始大降价了。这意味着他手里花原价600贯钞定的绒衣,这时也只能按550贯才能卖掉。毛皮超出常价收购在手,没有余钱付帐。成衣铺子上门要债催逼原先的“主顾”讨钱;“主顾”转头找他要钱;他却拿不出钱来。现在他能做的是赶紧将毛皮脱手,得些活钱,才能付原来绒衣定制的钱。低价卖出已经在手的绒衣,等于他还亏50贯钞。接着最大的问题来了:就算他有钱付帐,可是原先暗中托人做的绒衣压在手上,那些尺寸可是固定的,不一定人人买了就能穿,如何卖得出去这叫什么真正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他去问高人,高人笑道:“刘兄,既是周家许家降价,你不妨与他们降价便是了。他们卖得越多,亏得越多,你怕甚么”问题是:不论降价或抬价,周家许家怕不怕他不知道,而现下轮到他很害怕了。再降,周家或许会少赚些,可他,将是铁定无疑地亏得更多,更何况他现在连付几十件的绒衣的钱都没有。开成衣铺子的人家也不是好欺负的,既然下了定单不来取货,不掏钱,则天天吵上那些主顾家中去,不给钱,就雇些泼皮吵闹上去。刘进取这边只让“主顾”们不要认帐,可是定金是一百来贯,一失信,如今铁定是绒衣要不成,定金也没法取回。成衣铺子说再不要,就视为毁约,这绒衣将在铺子里直接卖掉,不会退“主顾们”任何一分定金。以前是文箐左右为难,如今,这难题易手了。文箐哈哈大笑,恶人有恶报。叫你害我,叫你起恶念,这回是刘进取自己挖了个大坑,且埋了他自己罢。刘进取放出来的高价毛皮,极少有人买。毕竟这灰鼠皮银鼠皮狐狸皮类的,也不是寻常人家买的,不过是有钱人做冬衣才买上一两只。他要想出手,除非低价卖。周德全对许家大少爷道:“许大少爷,贵亲家何不这时捡些便宜”许家大少哈哈大笑,道:“甚是,甚是”过一天功夫,其亲家率先将毛皮价格恢复为以前的正常价格。其他家纷纷也效仿。刘进取又能如何呢衙门里有人透话来,吓道:刘兄好本事,收罗了这么多毛皮,有扰乱市价之嫌疑,已被人捅到官府了。刘进取这时吓得一身冷汗。毛皮哪还敢高价卖出周腾先是说文箐做时不谨慎,这时也松了一口气,只是仍然叮嘱道:“今日能过这一难关,不过是你的运气好轻。万万勿骄勿狂,需知山外有青山,人外有人。”文箐当时轻快地点了个头,心中唱起了赞歌。可是周腾乌鸦嘴,接下来的事,又找文箐一个措手不及。俗话说得好,不怕贼上门,就怕贼心店着。就算千防万防,终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在文箐笑着看刘进取即将面临的后果时,褚群那厢却是有麻烦了。小剧场就喝酒一事,若干年后,文简对小外甥道:“我最是服你爹,你爹喝酒从不未醉过。”小外甥童言稚语:“舅舅骗人。爹爹那日醉得不轻,直抱着我妈妈讨奶喝。”文简满脸通袖,不敢与外甥辩论姐夫喝酒一事,只赶紧找人去叫街边耍猴戏的牵了只猴儿过来,将猴儿喂个半醉,和外甥一道瞧醉猴的笑话。说起来,这个爱好,是打小就有的。幼时文简调皮,甚喜爱小动物,有时也虐待动物那就是故意灌醉动物,看动物醉憨情状。醉猴儿走路东倒西歪,先前伶俐的爬杆,这会儿就是抬了上肢抹额头,醉眼朦胧,晃晃荡荡,被赶猴人一挥鞭子意识里想往上爬杆,可“咕噜”一声,又掉了下来。再赶再爬再掉只是奈何身子软绵绵,往日本来就可乐,现下猴是头重脚轻天旋地转分不清高低,所有的动作那就更可乐了。如此反复多次,猴儿丑态百出,最后猴儿给折腾得酒意上头,再不肯听主人指挥,爬到杆子半途中打起瞌睡来,没一会儿,径直从杆上坠下来,就地一滚,伏在杆底打起了呼噜。文简乐哈哈,可是小外甥乐呵呵,回头与妈妈说起来。文箐逗儿子乐过后,瞪弟弟一眼:“你啊,还是小时候的顽皮颈儿。小动物喝醉了是憨态可掬,人要是只顾美酒贪杯,易酒后失德。”过节了,多加更三千字。另为了让大家开心一笑,请搜索“醉酒的动物”,非常搞乐啊一文钱文字有限,不太擅长写这些,还是请大家看视频吧。正文330 古代制胶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了。绒衣正是卖得最袖火的时候,文箐着意关注刘进取那边动作的同时,思量着现下略微有闲暇,或许应该抽些时间为明年筹划了。比如给弟弟找个妥当的先生,以期明年让华庭沈肇他们一道过来读书。十二月初,无意中听到文筜抱怨四婶邓氏乱管闲事,竟然将许先生给遣了,结果她如今求学不成,周家几个孩子都随了文筵那边,正请以前的老先生回来教书。只是老先生年高,要教四五个年龄层次各异的男孩,只怕教不动呢。如此,文筜与文筠这下是没法读书了。李氏恼火地冲邓氏发了一通火,寻思着是不是说周同书院那边再调个先生来教导。文箐听得这事,很是吃惊。许先生这人还是有几分才气的,最关键是不迂腐,有些观点她十分认同,尤其是许先生在教书中常常说些维护女性的话题,这让文箐十分喜欢他,认为许先生就是生错了年代的一个多愁善感体贴女人的男人,最关键是:许先生这人对女人诸多关爱,却不博爱。其妻与之成亲十多年,未生下一子一女,许先生仍能顶着父母的压力,钟爱着妻子。其妻体弱多病,家中诸多事务只勉力维持,许先生便不宿在周家,而是每日早出晚归;至冬日天寒,许先生生怕妻子受罪,自己洗衣择菜做饭,给妻子煮粥煎药侍候好了,方才来周宅教书。只是这回,许家娘子前两月闹妊娠呕吐,众人以为有孕在身,结果延了医生去瞧,却是空欢喜一场,道是心症所在,日夜焦虑,竟至有妊娠反应。待这些说穿了之后,许家娘子更是病得重一些,许先生迟到了几次,不想被邓氏所知,于是略有不满,认为他这般有所耽误儿子前程。渐问文筹,许先生比之以前的老先生哪个更好文筹喜欢许先生,免不得就谈起许先生的言论来。邓氏并不认为许先生高才,一个八股文做得不好的先生,自家儿子在他手下能有什么前程周同在仕途上肯定是没法子走下去了,她如今只盼着儿子能让自己扬眉吐气,于是想辞了许先生,奈何没有过硬的借口。一日,逛到书楼处,便走了进去。适逢许先生正在教文笈朱子全书中内容“若悠悠地似做不做,如捕风捉影,有甚长进”,嘱周家几个兄弟就此写文论述,方转回文筼与文筜一则开始教导女诫。文筜读书,耳朵伸长到了兄弟那边,听得“捕风捉影”一词,免不就结合现下读的女四书而卖弄。“先生,昨日说到女人最不得一个妒字,如何论”许先生侃侃而谈,大抵便是“妒”念一起,则容易心生异鬼,疑神疑鬼之际难免就对诸事进行捕风捉影,但凡逮着一丝风迹影痕,便以此为真,不再谨守为妇之道,失了顺从之德,不尚恭下,侮夫不节,谴呵从之;忿怒不止,楚挞从之,多了刁蛮,心眼更如针尖,凡其夫之所遇之人,一概皆视之如敌,大加抵触与痛恨,其心如夜叉私己咒所妒者不得好下场,甚或暗里开始琢磨害人之策诸般言行,再无得体之处。是以,女子最要不得的妒。许先生在室内讲解,邓氏在窗外听闻,则是咬牙切齿。将女儿召到房里,细细问许先生之言论,最终寻得一个茬,大肆发作,硬是遣走了许先生。文箐听说许先生被遣,他一介秀才没了教职,生计便受影响,着了褚群送了些吃食与炭火过去,自己带了弟弟亲自去与许先生那处延请:商定来年到自适居中教文简。文简高兴地道:“姐姐,这下好了,我学武也有老师了,学文有许先生还有商大哥”今年再见得吴师傅,文简那学武的劲头儿又勾起来了。文箐见弟弟乐意强身健体,她十分高兴地从近处的兵屯处延请了一位百户,教授文简骑马与射箭之术。可是,待听得“商大哥”时,文箐道:“商先生不是去游学了吗再说,他也要备考了吧。”文简狡黠地道:“姐,你上次不是说我要的先生我自己做主吗我前些日子与商大哥还通了信呢,他已归家了,二哥也乐意商大哥来教我们,特地写信请他来年元宵节过来”文箐听得头大,想着弟弟也是人小主意大,背着自己也偷偷地来了这一招。文简与孙豪暗中通信,这事儿是她许可的,可是没想到开了这个口以后,文简竟也与商辂往来通信自己竟然毫不知情。又恼又气,说与方氏听。方氏笑道:“你不是说那位商先生年少高才,来日前程不可限量,教文简不是正好”“可是,他也不能这般自作主张啊。要是我再多请了两个老师来,这家中不过几个孩子,却是甚多先生,先生竟比学生还多,传出去笑话死人了。我到时遣了哪个去”文箐抱怨弟弟差点儿给自己添麻烦。方氏直言道:“他这是有样学样。你主张大,他主张也不小,现下晓得你三婶见你就犯头痛症了吧。”文箐哑然。可是华庭那边听说商辂会来,却是高兴得很,“表妹,太好了。我也想请商先生呢,若是他教我,我必定认认真真的读书。”他姐华嫣骂他道:“原来你今年是故意这般马虎读书”正笑闹着,成衣铺子那边的伙计送了一大筐米鱼与黄鱼过来,说是自己东家给周家四小姐送的年货,感谢这一年来的照顾。天寒地冻的,家中人都忙着制绒衣,实在没时间来整理这些个鱼。文箐让范家大小子去请杜家几位娘子来帮忙清理这些,他们是渔户,这些最是在行。可是,杜家娘子破了鱼肚之后,却是将鱼膘小心地放到一边,用水洗净,晾晒起来,甚至连鱼鳞也小心地刮下来,洗净了。文箐见他们干活十分细致,心中欢喜,大方地道:“杜娘子,你若好这一口,喜吃鱼膘,只管拿回家做了吃,不用给我们留下来。”杜四家的娘子与文箐最熟,见四小姐误以为自己要吃,忙解释道:“四小姐,这个吃可不是用锅直接炖了吃。这米鱼与黄鱼的膘最是能用来做胶,却是极好的。”然后说起鱼胶制做的胶可以做补药,冬天正是吃的好时候。文箐听得十分好奇,道:“我只听过北地产阿胶,用的黑驴皮最是好,可是没想到过这个鱼膘也能做胶。那你这些鱼鳞也是有用的不成”“正是,这米鱼鳞多胶,熬制了,便能用来胶粘其他物事,补个船缝或者一个小洞眼,都是极好。”真是闻所未闻,却是个真事儿。文箐不得不感叹:三百六十行,哪行都有其门道;古人太会利用一切资源了。然后说到胶,突然想到文简到现在还没学会游泳,若是给他做一个救生圈,是不是多了一个保险,他学起来也快,自己就可以放心一些“这制出来的胶可得紧能粘上羊皮吗。”“小姐是要拿来粘羊皮,那这米鱼胶是最粘不过的了。过几日我做来,小姐只管用便是了。”杜家娘子赶紧讨好。“那粘得可牢靠要是经常泡水里,会不会脱开来”文箐仍是怀疑古代胶的粘度,不放心地问道。“小姐,咱们船日日下水呢。不止是用漆刷过而已,更是因了胶的缘故呢。只要莫冻上了,哪会开了缝”杜家娘子不嫌麻烦,细细地与文箐解释。文箐是越问越心虚,虽然这在别人看来是“不耻下问”,可是这更自己一个“知识分子”原来连个白丁也不如。鱼胶粘性强,却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冻点低。遇到冰天雪地,只刷过鱼胶的地方就容易冻裂开缝。现下做得,就可以将胶冻成块状,到夏日也要以取用。文箐听得杜家娘子这般说完,道:“那我现下用不着这个,等天热了,我再制胶吧。这些鱼膘你拿去吧。”杜家娘子道:“小姐,天热了,可不是做胶的时候,彼时不说蚊蝇,就算做出干净的胶汁来,只怕也是个臭的呢。如今小姐这屋里温度正合适,又无蚊虫,做好了,密封妥后贮藏起来,哪日要用了,只管取出来便是了。”文箐再次露了个怯。可是又被杜家娘子勾起了兴致,竟认真讨教起如何作鱼胶的法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