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年,舅爷家的债务必然偿清得了。小姐你就放心吧。”如今,沈吴氏欠下的债,据说还有几万贯钞,债主自然是那家熟交。文箐听得陈管事这话,也笑了。“三舅姆肯定放心很多了。”陈忠点了下头,感叹道:“如今,那煤都堆在外面。可惜,郑家卖不动啊。”郑家也不是没尽力,只是烧煤不象后代那么广泛。要说陈忠在沈吴氏那处,虽没领工钱,可沈家与郑孙家谈到分成是45:55,沈吴氏将其中半成转给陈忠。这开头一年似乎分不得甚么钱,可是,待过得几年,这半成自是不少。所以,这一年基本就没坏消息,以至于文箐年底时,日日带笑,这种好心情,只李氏看着有些诧异,问女儿文筜:“你四姐怎生这么欢喜”文筜傻乎乎地道:“先生这些日子尽夸她了。二姐又说她针线活儿做得好些了”李氏气呼呼地道:“那你呢”文筜眨了下眼,想了一下,道:“我,挺好啊。许先生说我的字越练越与四姐的象了,嗯,千字文我全背得写得,四姐说明年教我四书。”“她倒是会卖乖。四书自是先生来教,何用她多事”李氏不知自家女儿何日才能赶上文箐,不免有些着急。文筜见姆妈要训自己了,忙将哥哥拉下水来,道:“我再不济,也好过哥哥,先生都夸文简字写得比哥哥好了”这话听李氏耳里,只觉得更窝火,却完全发作不到文箐头上去:自己养的儿女为何头脑就这般不窍李氏着急她的,文箐却悠哉优哉地十分低调地过自己的年。关于这一年所为之事,她让自适居中的每一个人都不要与外人提及,哪怕是亲戚朋友问甚么也不许说出羽绒与榨油这两项来,否则立时遣了出去。不要说文箐为什么这么严防死守,实在是:她自己都没有穿上一件,只为了挣钱。因为若是送了家中某人一件,必然周家其他人都要送了;要是每个亲人都顾及,便是四十件少不了。而她去年所有的鸭绒与鹅绒也不过是卖得了二十件坎肩与棉襦,三十六件袍子。所以,不低调是不行的。当然,该孝敬的人必须得孝敬。头一份自然为沈家于老太夫人,第二份是名义上的两位外祖母,还有便是郑家老夫人,孙家太夫人,孙母与孙杰夫人说到送给孙家时,文箐总算松了口气,至少,礼尚往来,自己这点儿东西能让人看上眼了,要不然,除了孙豪送的钱钞与礼物,还有两匹马,一直让她心不安,无以为报。方太姨娘坚决不要,只说明年再穿也不迟。另外,她也明白,她一穿上了,只怕招人眼,周家人都得穿了。只是沈家几个年长的送了,大舅姆那边,文箐却瞒不得,毕竟这事儿,沈吴氏是一清二楚。春节时,与姜氏说道:“大舅姆,今年实是鸭绒不足,做不出来。且待明年,一人一件。”姜氏倒也是大度,半点儿没计较,反倒是宽慰了文箐一阵子。这些人情往来,最让文箐头痛,少了哪一个都不妥;先送哪一个又怕另一个在了意。自然,这个年,文箐还是带着弟弟与方氏一道在周宅过年,而陈忠一家与周德全还有范家人则是在自适居中过了一个热闹年。年关时文箐与李氏再无甚么不快,可是因为家人分奔东西,自是不如前一年来得热闹。事实上,后来文箐回忆起来,归家那一年却是自己在周家人最多最团圆的一年,自那一年后,再也没有那么多人一起团聚过。而文箐事业的脚步,并没有因为这第一桶金带来的高兴而满足,此后甚至是没有半点停顿,反而是加速前行。282 如何发展壮大而年一过,文简却怅然地道:“姐姐,为何商大哥还不来呢”在学堂里,周家孩子叫商辂为先生,只在课下,因文筵与商辂结拜,故称大哥。商辂在十月份时,家人有疾,急赶了回去。春节时来了信,道是尊师王端先生邀其游学,推却不过,今年怕是不能来周家了。听到这消息,周家孩子都有些失落,文箐也有些说不清的怅然。她是既怕见到商辂,又想见到商辂。她将商辂引见于周家,自然是想着这人日后成了名,难免可能会与周家后人有交道,能顾念旧情,仰慕名人,故而心生好感。可是潜意识里,那也是对过去的感情的缅怀,尽管她深知商辂不是未婚夫,可是孤单一人在明代,她有时总想着能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多好啊。她,想在商辂身上寻找某人的影子。只是,她不会承认这一点,她自我欺骗为:因为弟弟喜欢商辂教学,而周家当时正好缺先生。失落归失落,但日子要过,如今真个是一大家子人目光热切地盼着她能有“神力”,小姐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能干,如何如何聪敏,这些话在嘉禾香儿之间那是经常提及。文箐觉得被人认可,是件高兴事,可是认可之后,也意味着责任。香儿在初六那日,就见得小姐竟赶到自适居过来,而没有与长辈们一起呆着,很是诧异。文箐“屈尊”到他们所住的屋子里打声招呼,见得范陈氏带着儿女们在剪鸭毛,屋子里到处是鸭毛,也很诧异:“这,这是做甚呢”范陈氏慌不连迭地起身,身上沾满了粗的细的鸭毛,满脸堆着笑殷勤地道:“小姐,您这一大早就回来了我这,想用鸭毛做门帘”原来,她见文箐冬日用的厚门帘子居然是穿过一个冬的棉袄改的,便打起了主意。年前与文箐要讨了去给她家小子改成衣服。文箐当时便也许可了,只是当时没说明白,在她看来,那也是过了冬的事。是以,没想到范陈氏竟快手快脚地已换了帘子。若是一般人,见得这事,必然心生不悦。文箐当时知这事,心中也有些不爽,不过毕竟大过节的,不好甩脸子,另外,她也发现了异常之处要说穷人当家的话,真的也是会算计。范陈氏心想:既然小姐说鸭绒暖和,那鸭毛做门帘子也应该合适。于是,带着她这儿女就去地窖里拖了一大袋鸭毛上来。她这厢正往布里填鸭毛,只那两个小的却扯上了鸭毛。一根鸭毛两小子撕扯,结果扯得到处是碎碎的。而范陈氏填的鸭毛一多,那毛根处自然刺透了布露了出来。知这样肯定不行,见得两个最小的扯的毛已将毛根尽去,一时便有了想法,将所有的粗毛沿毛根处一剪为二。这剪着剪着,他家大女儿香儿便道:“这个用来做衣服行吗”其实不过是一句问话,当然,要是在外人看来这是异想天开了。可是没想到,这一说起来,才发现有些软一些毛在根部下还是带了好些小绒毛。于是,范陈氏与女儿还有叶子,便小心翼翼地开始剪这些绒毛。文箐此时见得范陈氏献宝似的捧来一小撮绒毛,这,叫甚么来着回收利用范陈氏讨好地道:“小姐,你瞧如何”文箐摸了一摸,仍然有些细而小的毛根,自是不如纯粹的鸭绒好。这,难道在缺绒的情况要掺了进去弄虚作假一分钱一分货,自己卖的贵,可不能做这等砸买卖的事,因小失大。“真亏你有这等心思,这可不是轻松活计。卖,只怕不妥。要不,咱们试试,若是多了自己拿来做冬衣。”范陈氏得了夸,脸上藏不住高兴劲儿,很爽快地道:“那将各屋子的闹帘子全挂了,都用鸭毛填了。”文箐原以为这些具粗毛砸在手里纯粹是占地方,没想到经她这一折腾,还真是得以利用。又夸了她几句才作罢。绒衣要想做大,存在两个大问题:一是缺绒,古代可没有规模化养殖,所以收鸭毛鹅毛是个大问题;二是卖成衣,因为尺寸与布料的不确定性,故而存在一个时间差的问题。褚群那边卖出去了,但是客人不能马上拿到成衣,多少影响了销量,日后若是卖得多了,这缝衣都是手工,必然也形成瓶颈,只能请更多的针绣工人来帮忙。如此,这绒衣的秘密基本上一览无余,更多商人会做,穷人家也不会卖绒了,或是鸭毛的价格会更高。开头一鼓作气地就想着做绒衣,真正要做这一行了,才发现新问题旧问题,限于当前现状,开始层出不穷。不管问题大不大,多或少,只要去做了,总会有办法解决;就算解决了现有问题,也会有新的难题再出来做拦路虎。许多人脑子活,想事情多,可是想得多了,就容易被层出不穷的问题吓到,吓退。而文箐却是一个喜欢迎难而上激流勇进的人。文箐决定边帮边想解决这些事,开始谋划着扩大经营,如何开设铺面等事项。原来的几个难题又再次回拢过来了,只是这回“粮食”的问题得以解决了。李氏不得不接受现实,以免外人说自己扣押侄儿的粮食,故而与文箐商量好,每年一百石二十谷子予自适居养家畜牲口。不过文箐却因为无意中得到一个常识:喂鸭喂牲口等,根本用不着上好的谷子,大可以改为一年产两季的占城稻子,而且占城稻子其价甚贱。于是文箐改成每年一百石占城稻子,五十石谷子。这么一来,加上阳澄湖这边的田地,文箐要应付牲畜之所需,已不再成问题。事实上,文箐早已暗中买下一百只幼鹅三百只鸭开始让杜家几个兄弟饲养。至少,在养鸭这一事上,似乎将向持续性地略具规模性的产业方向前进,当然是不是可发展性产业却有待进一步论证。而这一年,文箐的目标之一就是完成上面这个任务。既然不想小打小闹了,文箐想着大干一场之前,得开个“干部分议”啊,动员动员,研究研究,看看有甚么遗漏。此时,也不再将自己的打算瞒着褚群,而是开诚布公地与之讨论,当然,还有周德全,陈忠夫妇,另外有太姨娘列席参加。文箐先是说自己今年想找人四下去收鸭毛鹅毛,不仅限于苏州与杭州这两处地方,周边县府最好都派人去收罗。这一点,所有人都赞同。这意味着要招兵买马,文箐将此事全权交于周德全与褚管事办。接下来,文箐提出:“不论收到多少鸭毛鹅毛,到年底,我是寻思着要开个铺子。当然,这事倒不着急在眼前。”太姨娘闻言,皱了一下眉,她担心钱的事。周德全觉得小姐有想法是好事,没说甚么,想听听她具体甚么意思。而褚群则更关心是开甚么铺子。“油铺还是衣铺”陈妈则直接道:“开个铺子,这得招针线婆子了。”文箐摇头,道:“我想在七里塘开一个小一点儿的食肆,主要卖熟鸭,嗯,也卖些旁的吃食,比如点心。”褚群张大了嘴,他发现自己始终没法跟上四小姐的想法,她说出来的事儿总是出人意料。要依他来看,现下榨油已经轻松了,给油去味的法子也熟练了,开个油铺是理所当然;又或是开间衣铺,专门卖绒衣,这不是利大吗不仅是他这么想,就连陈忠也觉得小姐应该开铺子卖绒衣。陈妈问道:“小姐,咱们现下趁热打铁卖绒衣,要开铺子也是成衣铺,怎么要开酒楼食肆”文箐见其他人都不太赞同且带了狐疑的神色,便道:“陈妈说得没错,是该继续做绒衣。也正是为了做绒衣,我才寻思着今年得寻个小铺面。开的也不是甚么酒楼,只是一个小小的食肆而已。咱们那几百只鸭养得足够大了,该宰了。”周德全明白过来,道:“小姐这是宰了鸭,做出来卖于人然后绒毛用来做衣”文箐点头,道:“正是。再不宰,养着就太浪费粮食了。”周德全沉思,陈忠道:“开食肆,这得找厨子”文箐道:“是啊,不仅是要寻厨子,也需要备足钱钞。这两样,我们都欠缺。可是也不能光等着有了钱再急急去寻人开铺。可以双管齐下。”其他人没说话。文箐道:“我也知不可一口吃个胖子。只是若收不到绒毛,那只能宰鸭了。”宰鸭就意味着要卖鸭肉。褚群率先点了个头,道:“这个铺面的事,小姐说的也有理,先瞧瞧”周德全说了句:“小姐的想法甚是好,只是到了下半年,所有人都忙着绒衣的事,只怕腾不出手来管顾食肆啊”果然是老人,思虑全一些。文箐满腔热情,被泼了些冷水,发烧的头脑也冷静了些。可是,年轻人办事的冲劲,却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也知晓说食肆确实是为时过早了些,且走一步再瞧下一步吧。“嗯,大管家真是慧眼,这事是急不得。眼前紧要的便是收更多的鸭毛鹅毛。”褚群已尝到甜头,听到收鸭毛,自然是第一个表态,说自己兄弟也可以去附近州县收。“可是,小姐,咱们这收上鸭毛,也只能等到冬天才能卖啊。就算卖了,只怕,年底时得多请针线婆子来帮忙缝衣才是。”这个问题,文箐已考虑过:“不要等到年底时才缝制,一边收鸭毛,一边做。我们要是能提前让人买,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褚群再次愣住了。这,怎么办到已经立春了,谁会在大夏天买这个绒衣文箐推出了“预订”这一概念。“凡现在要买的,一律惠其价。另外,原先在南京说的只三四样布料,现在布料花式可以任选。现下不买,那冬天再买时,价格再度回升。你瞧,这般如何”褚群只觉得四小姐太敢想象了。至于能不能成,他还是没有把握。但是,年底前确实有好些人想买绒衣而不得,如若在春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