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交与我了。那房子可不比苏州的少多少。”周德全以为老耳失聪,尖声道:“小姐,真的三爷怎会这么好心,将那宅子分给少爷名下”陈妈也在一旁好奇地问道:“小姐,三奶奶怎生会同意的”文箐将那宅子到手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与他们听,陈妈夸道:“夫人地下有知,也当晓得小姐是个不吃亏的。好,好,这事甚好。”周德全也有几分喜色,道:“京城的宅子是越来越贵了。过些年,一待少爷成年,千万记得改契,以免三奶奶那边矢口否认。”文箐见他们甚是严防三叔三婶,不禁被逗乐了,道:“这个俱列于分家册上了,又有族中诸人作证,我瞧三叔三婶倒也不至于如此。他们现下正盘算着新的营生,都顾不上咱们这里呢。”周德全先是道建宅子,便要伐木,虽山上有新树可伐,只是要晒干处理,也需得一段时间才成,湿木头一无用处。若是另买木,则需得掏一笔钱来。具体多少,需得依据房子多少,经由木工仔细计量。周家常熟宅子现有好些木料,只是那些都是在三叔名下,文箐想讨来,也不知能不能成。她将想法说出来,周德全却道:“小姐,其实还有一事,便是关于木料的。”原来旁边有一户人家,家中有上好木料数百,周德全事先也打听好了,偏人家不卖。那家人却是看中了周家的几亩好地,只道要与周家换几亩地,他便卖木料与周家。文箐道:“我且与三叔那边商确,要是三叔不给,咱们且拿地与那家人换了便是。”周德全皱眉道:“小姐有所不知,只他家要拿湖边的淤田换咱们的良田,我自是不允。”文箐合计一下,现下良田卖到了两三百贯一母,而淤田才几十贯。”那淤田可能植棉又或者芋头”周德全摇头道:“不过是他家在湖中围得些地,如今湖水涨上来,自是淹了,哪能种些物事来。”文箐沉吟道:“我闻得太湖边上有人扎了竹筏,于水中种上茭,水涨茭浮,水退茭沉,一年也能收获些。”陈妈道:“小姐,你怎会晓得这么多”文箐心道:不过是因为平素在周家听八卦多了,自己少见寡闻,总是好奇古代之新鲜物事,才记在了心底,谁想到这个竟也会有用。”再不济,那地只要有地契,咱们围了起来,且多养些鸭鹅”周德全见小姐有意换地,便也没有反对,只暗付是否合算,对方所售木料如何砍价。事后,文箐才知,在明代,公塘,江河,湖泊皆为国家所有,养水鸟等物,皆需得按额缴纳羽毛。其他的,文箐认为先走一步是一步,现下的宅子建得一进便足以。”只是少了些仓围。文景总想养狗养鹅养鸡养鸭,这些家畜的地方也得建了,再有牛羊圈,马房也盖上一间吧。现下苏州尽是小舟来往,只文简十分爱马,且多砌上一间,且莫与他说,否则日夜闹着要买马,我可是没处可买来。”周德全一一记下来,道:“仓围,牲围,这些倒是好办。只是小姐方才说要榨油,那也需要建一个小场子。”文箐说完,又有些不安,道:“唉,其实谋划这么多,偏文简的钱如今被三叔捏拿得紧紧地,如今又要不来。咱们这也是空中画大饼,图个乐呵。”周德全却有话要说,文箐恭恭敬敬地坐下来,身子向前倾,认真聆听。”小姐,老奴孤身一人,这几十年有夫人打赏,零零总总加起来,如今身边也有万贯,全无用处,加上小姐方才说的几千贯,又有邻里四下相帮,工钱亦是省去不少,两万贯钞,自是绰绰有余。”文箐吃惊地看着他,道:“大管家,陈妈的钱我不能用,您的钱我又怎么能随意用的”周德全叹气道:“小姐,老奴如今也只有与小姐少爷最为亲近了,这钱我拿来何用,小姐的意思,是让老奴带入土中”他说得分外凄凉,文箐忍不住要掉泪。偏他一口一句老奴,文箐听得更是发酸,哽咽道:“大管家,你莫要如此谦称,如今我与弟弟自是要多多仰仗大管家帮忙打理,心中更是把您当祖辈看待,母亲在世之时,尚是敬重你为人,我更当敬您重您”陈妈拉了文箐到一旁道:“小姐,周大管家如今是把小姐与少爷当最亲近的人看待,他给少爷起屋,这是他的心意,小姐只需收了便是。”文箐一愣,陈妈却是坚决地点头。正文 第239章 全面冲突四月十四日,轧神仙。传说这天神仙会下凡。苏州男男女女皆上街去撞神仙。文简对此十分好奇,其它人也蠢蠢欲动。家中先生们一见学子心不在此,又有雷氏发了话,乐得放个假。文简从三月份开始启蒙,倒是颇为乖觉,先生教的三字经他已从姐姐习得,其它诸如朱子启蒙篇也是滚瓜烂熟,先还有些骄矜自满,待正式习字,方才有些作难。文箐只在一旁略以鼓励,严加要求,让他追上了闻笈再说。文简有了奋斗目标,果然不再偷懒,本本分分地学起来。文筜如今真个如狗皮膏药一般紧跟在文箐身后,使得文箐一点私密活动也无。此时她十分嫌弃地将帏帽要仍出去,文箐劝道:”你扔了,三婶又得说你,不让你一起去,就麻烦了。”周珑二话不说,直接就给她扣在头上,雨涵赶紧地给小姐系好了。文简已经迫不及待地叫道:”姐,姐,快点,大哥哥与我们一道呢。”这种节日,就如同三月三踏青一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出动。魏氏本不同意,只是琼瑛与蕙儿也好奇苏州这一风俗,竟是说动了周赵氏,只走阊门七里塘一小段路,凑个热闹,又来邀约周家。这下,魏氏也只好许可了。正逢周腾新开的茶铺在那处,众女子便道只从阊门走到茶铺,既折返。待到了街上,才发觉,似乎全城人都出动了一般,街上人声鼎沸,摩肩擦踵,周家人挤作一团,一会儿是谁不见了,然后连声叫唤,方才知就在自己后头隔了几个人而已;一会儿又有人钻到前头去了,让大家虚惊一场。熙熙攘攘,你挤我,我踩你,全然没有人计较这些,反倒是乐作一团,人人都口里称道:”哦,神仙踩脚了,撞神仙了”文筜抱怨道:”我就说了,这帏帽戴着碍事,头都被人跩掉了,雨涵,且替扯了下来。”一边说一边径直解开,一把推在雨涵怀里,”你自个戴着试试,难受不难受敢情她戴着的是枷锁呢。取了帽子,便做出深呼吸状,末了,鼻仔还伸了伸,”憋死了,总算是透气了。”文筠也被挤得只顾着头上这帽子,双手护着,结果双肘总被人挤笃厚,先还犹疑不决是否拿下来,见她这般,索性也拿了下来。文当又怂恿着文箐也取下来。旁边的琼瑛道:”反正我就是打此路过,没人识得我。这劳什子玩意倒真是碍事。”如此一来,只有周珑与蕙儿两个及笄少女仍戴着,只是这样一来,反倒是惹人注目。街道中间人太多,太挤,顾忌女眷较多,文筵在前头开道,选的是靠铺子一边。文箐正在行走中,突然听到似乎有人在叫:”箐妹”再听,又无。且走几步,又似乎又有,隐约是华婧的声音,在嘈杂中,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表妹、箐妹、表姐”之声,不时响起,周珑个子高,瞧见了,碰文箐一下,喜道:”你大表哥他们皆来了。”文箐一愣,道:”他们”转个头去,只见人头耸立,哪能瞧得见后头的人却只觉得肩头被人轻拍一下,掉头,华婧已挤了过来,笑道:”可让我们好找,去家中,才知你们过来了,我们赶紧奔过来,没想到还真找着了。”沈周十分欢喜地道:”大哥,我没瞧错吧。我就说了,这是表姐”他比文箐略小一点儿,牙倒是长得快,说话也利索了,同沈颛一道,连声唤”简弟,简弟”,听到文简在前头应和,带了沈招,三人自去找文简。文箐大方地道:”大表姐,大表哥,你们也赶来了啊。舅姆呢可撞上神仙了”沈颛穿过人群,亦挤了过来,被姐姐跩着站在文箐面前,鼻头上有些汗,也不知是走路挤的,还是太阳晒的。文箐只瞧到阳光下,他肤色如玉,睫毛又黑又长,眼眸似漆光彩夺人,嘴角带着些笑,”表妹,表”似乎只会这一个词,其它的都说不出来。华婧瞧不下去,暗推了一下他,他脸红地低下头去,又被姐姐暗示,便不好意思将目光移开,落在旁处。“颛表哥颛表哥”文筜听说沈家人来了,卖力地挤过来,肘子向外,硌着文箐小腰,差点儿使她跌倒,沈颛一伸手,借着这个支点,文箐才没撞向旁边的文筠。文箐脸也红了一下,小声道了句:”多谢”文筜却根本没在意这些,只紧跟在沈颛旁边废话以表示自己的热情,文筠看不过去,道:”又不是你家表亲,却是比四姐还有兴致”二人又开始拌起嘴来。沈颛听得,只脸红,文箐侧身对他道了句:”大表哥,多谢你的兰花,是不是花房里都搬空了”沈颛低头,小心地注意脚下的路,道:”还有”可惜说得太小声了,文箐也没听见,而旁边文筜却对他道:”颛表哥,我们家最近新识得一个人,也是极爱花呢,每次来都拉着四姐说兰花,还问及你呢。”她如耳报神一般,吧啦吧啦将琼瑛来找文箐的事说了出来。沈颛听得三心二意,洽沈周在前面直叫:”大哥大哥文简在这呢。”沈颛便赶紧挤向前。他经过前面的时候,蕙儿亦小声问周珑道:”那是哪家小姐”周珑知她是问华婧,便道了一句:”箐儿她娘舅家的表姐,长州沈家。”琼瑛惊喜地道:”就是那个养兰花的沈家他们一家都善画”周珑点了一下头。琼瑛的丫头在一旁道了句:”方才过去的便是沈家大少爷果然如筜小姐所言,貌胜潘安。”琼瑛恨她多嘴,眼刀子止住她往下说。眼见离周腾的那间茶铺不远了,往日不过几刻钟的路,如今且行且停,竟也熬了大半时辰还未至。经过一个绸缎铺子面前,只是人太多了,有人一抬手将周珑头上的帏帽别了开去。绳子一下子勒着她脖子了,吓得小月赶紧抓了帽子,小玉在一旁见得,立时去解绳子。周珑被解开时,差不多给勒得没了气,只脖颈上被带子勒出一道深深的红痕来。文筜此时道:”我早就说了,这帽子不妥。”文箐小声道:”小姑姑都吓坏了,你就别添乱了。”小月不开眼,还问道:”小姐,这帽子不戴了吧”“还戴再戴出人命了”文筜大声地道。周珑咳了几声,方才匀过气来,安慰众人道:”无事,休得紧张”她自己也给吓怕了,被勒住的时候,也不知为啥,就流了泪,此时赶紧抹了。她此次出来,穿的乃是同上次玄妙观一样月白色立领窄袖褙子,下着玉色长裙,梳的三丫髻,未用钗,只用了一条银带盘缠,结的络儿迎着春风飘飘在侧。她这一抬手,却是玉腕葱脂,高出众人头来,在阳光下格外招人眼。与此同时,楼上有人在叫道:”任兄,任兄,快瞧,你日思夜想的娘子呢你瞧,像是不像”那人说得甚响,路上有人闻言,不禁抬头往上瞧,只见一个衣着湖绸的弱冠少年,长得有几分俊俏,带了几分不正经,倚栏而笑。”休得胡说。若是”他话没说完,眼睛却是被黏住了一般。见得佳人已迈步,立时便奔下楼来,道:”诸位兄弟,任某去去便来。”再不顾其它人取笑,又唤得两个伙计,出得门来,只往周家人行走方向赶去。此人,正是任弛。那日在观里,他与孙豪打了一架,便没有当即去观里打听周珑的下落。带得归家后,只立时遣人去玄妙观探问”某大人家眷”,结果报来的倒是好几位官家小姐,再问及年龄,似乎也只有周家小姐才相符,偏同为”周”姓,却是两家。这让他大吃1惊。如此说来,便是调戏了巡抚家的小姐吓得他也不敢出门,只找了朋友的宅子,在太湖边上安生养了十天半月,伤也好利落了,却没见有旁的动静,又闻听得苏州佳丽新近又添一名:为故长史周大人家的庶出小姐。当时没在意,不过与众友肆意调侃了一番,过了嘴皮瘾。只是前几日,方才晓得,这个长史庶小姐竟也是那日到得玄妙观的人之一。让人细细去查备,偏是查不出个影踪来。只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工夫。”没想到,今日在楼上,千万人钟,梦中那个高挑的背影如今更是鹤立鸡群,这人竟再次出现自己眼前,他自是不放过。跟在周家人后,只瞧那背影,越瞧越熟悉,此时已肯定,这人便是玄妙观里让自己一见倾心的俏佳人。只是那时他还没想这些,不过是猎艳心理,未到手的猎物,总是乐意花时间与之周旋。他故意装做不小心,跌倒了过去,碰到了周家下人,便赔不是,又问对方是哪家。周家婆子没理会他。他却一边紧紧跟在后头,一边让下人赶紧去打听。周珑浑然不觉,发髻给弄歪了,同小月一道赶紧整了整,勉强看得过去。方要再戴上帏帽,便连蕙儿方才因为一吓也取了下来,此时力劝她”莫戴了,不过几步路便进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