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多钱,最后结果自然不如周同所设想,他直叹气:“不伦不类,妇人之见。”文箐那边却是过了两日,在外头觅得几根葡萄藤,拿出二百贯钞,让人连工带料估算。李氏一瞧,不用自己花钱,乐得撒手不管。邓氏看了,只唉叹:文箐都有钱可做主,偏自己却是没得分毫。她完全不想:当日她没把钱送于娘家,又哪会缺钱用邓氏看着人在后院里忙这些,免不得抱怨几句:“家中有女眷,来两个木匠,真个是没法呆了。”李氏直接就顶了回去:“你不是嫌下雨天下雪路难走吗难得侄女想了办法,你倒是说三道四,又不是你掏钱,人家掏的过年红包钱。”邓氏自认为这事是李氏与文箐是一伙的,想去找文箐算帐。偏文箐态度极好,又提起严氏的宅子是不是建私塾一事,把她前来的目的也给说得忘了。邓氏待出门才起来,指着那光秃秃的弯在地上的葡萄道:“这都过了立春了,那么插在地真能活吗”她问这话,其实意思很明白:文箐你这是闹着玩儿。文箐懒懒地答道:“唉,我也不晓得。移一颗是不可能,听说这插在地上,上面的弯处发了芽,便是能活。要是不活,我回头找些朝颜就是牵牛花来,要是能觅到紫藤,那更好。等到夏天开了一串串,满院飘香。”既然动土了,周同也免不得派郭良帮周盛那边治丧之余,也去寻些奇花异草来。这一整治,又想到苏州院子,都归自己名下了,改天有闲钱了,也正经修缮一下。周珑瞧着,这大院子,随着春日到来,越发有生趣了,看看春光下的侄女,她面上的抓痕如今倒是不太明显了,姣好的面容经阳光一照,连带着细细的绒毛似乎也根根可数,还是一个孩子。文箐的日子似乎是过得悠悠哉哉,她只盼着周顾赶紧下葬,然后分家,开祠堂,论周盛严氏他们的事,自己要向众人讨个公道。周夫人的名声,现在倒是好办了,不仅是定旺他们自爆家丑,周顾死了,族长是周东,周腾夫妇也帮二嫂正名,一切似乎没问题了。可姨娘的事却是半点儿没有进展,或者说想帮却没有丁点头绪。她不明白,为何院里对徐氏人人皆沉默,好似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问周珑,周珑只叹气道:“你还小。这事,莫在伯父面前提及箐儿,有些事,就这样罢。”哪能就这样罢了那毕竟是亲生的娘。当然文箐已不是其本尊,可是这身体的亲生娘确实是徐氏,而且在岳州后来的那一段日子里,徐氏对文箐姐弟的爱,更是深沉。一个弱女子,有儿女年幼却是靠不得,仅能倚仗男人,偏男人因自己缘故而先死,忍着,最后只求自尽得个名声,能让周家接纳自己,可是也落得一个孤茔野墓之境地。周珑劝文箐莫去说这些事,而其它人根本不与文箐谈这个事。文箐苦恼不堪:一个妾室,何其悲哉。这事不提,文箐只压心头,可另一件事,关于活人的,比如陈忠夫妇的名声,如今随着周夫人名声澄清,他们的事也需得一体提出来才是。周珑不明白文箐为何这么关心那有异心的陈忠,免不得也问上一句。文箐想到这事总得有周边人支持才是,将陈妈所言说了出来。周珑有些将信将疑地问道:“那毕竟是她的片面之词,这事,伯父真与族长那么说过”文箐坚定地相信陈妈所言就是事实,说陈忠不可能谋私贪墨。周珑也拿不出主意来。文箐寻思着,这事不管三叔四叔能不能帮上忙,只要他们不拉自己后腿才行。她找了机会与周同说了。周同开始也有些惊讶,只是一细想,为何当初先传出来二嫂别籍异财之事,过后又没了,变成陈忠夫妇贪墨了。经文箐这么一说,前因后果全揭晓了。可是他毕竟不是周珑,他所想的更多,只叹气,说自己同三哥商量商量,看能否找到一个好办法。文箐见他不反对,也稍微舒心了。在出门的时候,周同又叫住她:“多谢你给你四婶出的主意,建私塾倒是个好主意。”文箐瞧他这几天精神似乎好了些,便也多与他说得几句。周同又问她:“你再同我说一说,前天与文筠说的书店又是怎么回事”这事其实只是与周珑、文筠文箮还有文筜陪着吕氏聊天时说起的。李氏与邓氏分家计较,自然会影响儿女情绪。文筜也由此更与文筠较上劲了,文筜说自家并没有占甚么便宜,文筠叹气,因为邓氏老在家里说没钱,只分得些书,少不得就拿出来在众姐妹面前说几句。于是其它人都开始劝二人莫要争闹。文箐劝文筠的是:“人事活的,那些地啊铺子钱财都是死物,没必要太计较。有书也不错,书中自有黄金屋”文筠以为她帮文筜,于是很冲地责问道:“四姐说得轻松,那你说,我家拿那些书有何用”文箐不想给她一个小女孩难住,就随口出了个主意:“前两天来时乘船路过,见得苏州那学院门口有处小铺面,立着牌子要转让。其实也可以赁来开个书铺。妳们家那么多书,找两人抄了书,再卖,虽说是赚得少,可是一日用度也能维持。要想有活钱,只要有心思,那处都能寻来。”最后一句话,或许说得不客气。文筠气恨恨地走了,回屋不仅说与那邓氏听,还以此告状于周同面前。周同这人,打小被刘氏所期望,一定不能输给于二哥,故而在学业上,也是极用功的,可他本性却是贪玩好安逸的。另外,他也是为了讨周复的喜欢,才那么兢兢业业地学了二十年,只是二哥二嫂还有徐氏没了,父亲一去世,他好像一生的奋斗目标去了三分之二,只觉得再努力,也没人太在意了。后来腿一折,更是没了斗志。只上一年的花销,虽没多出门与朋友聚会,却是花费不少。此时面临分家,没有营生,不是没想过,只是他自己没有法子。如今听得文箐说的两个主意,认为都不错。可是赞同之外,又自愧连个小侄女也不如,更是灰心。说来说去,这种人就是自信心不足。后来,文箐在一段时间也琢磨过,周同是庶子,终究是身分所限,长期的压抑,刘氏日日拿他与周鸿对比,总是被打压,终究是养成了有一种表面看起来散漫不在意,其实是内心有所自卑。3、平冤进展周同倒是真与周腾说起陈管事一事。周腾开始时亦觉得出乎意料,可是细细想来,他却是不同意了。他对周同说的便是:“你读这么多书,难道侄女说甚么你便真以为这么简单”周同的想法很简单:既是家中错怪了陈管事,让他蒙受不白之冤,自然是要替他澄清。”文明以建,中正而应,君子正也。”他拿出来问周腾。周腾根本不理这一套,认为这事很难办,理由言简易赅:“想想这是伯父和族长当初的决定,难道要让伯父出尔反尔族长死了,虽有新族长,可是陈管事已被我们遣走了,难道说我们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一个下人道歉不成”这当然是他对外的理由,可更大的理由是他的私心文箐念念不忘一个下人,如今急着为陈管事夫妇正名声,何也陈忠名声清白,自是更感恩文箐,定是要回来帮文箐姐弟打理家业的。那现下在手中的田地与铺子,只待一分家,就会落到陈忠夫妇手里,自己是不能沾到半点边。就这一点,他不想帮陈忠,也反感文箐这么想,所以他不帮不说,还要提出十分恰当的理由来,阻止文箐继续下去。李氏找到文箐,说了周腾对周同的那番话。文箐听到这个理由,真正是冠冕堂皇,辩饽不得。她也是真没想到这么多事,经李氏这么一说后,寻思道:古人还是爱面子的,周叙发了话,难道让他当着族人面,说那话我现下收回来不可能这事似乎很难办。文箐有种雄心壮志未发,却突来凌风霜雪的侵袭之感,十分受打击。周珑劝她,莫要得罪了三房。文箐点了下头,承认她说的话都对,可心底里这个念头并没有动摇,她是那种:坚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可能让周叙当着一族人发话,承认他当日让一心为主的陈忠承担了骂名。再说陈管事贪墨一事本来也没大肆宣扬,只是终归是流传开来。既不能直接来,那总得寻个迂回的法子才是。事儿既是在李氏与周腾这儿停驻不前,只得给他们一些好处才是。文箐试探性地回复李氏:“三婶,我只是寻思,陈忠夫妇待我们一家忠心耿耿,若是这样的人,还要受不白之冤,岂不是太伤人心了以后家中下人要是晓得,有几个人再肯忠心侍主的”李氏被她诘问住,不悦地反问道:“那你想如何”文箐小声地道:“我就是不知如何,才向三婶三叔求助的。他如今因为我家连累,在外头都找不着活计,我又清楚这其中的事,却不为他着想半分,这传了出去,现下自没人说我们姐弟,毕竟主事的不是我们,兴许,日后待文简大了,才落在他身上。”她这话的意思是,陈忠如果心里不服,将这事大肆宣扬开来,那现在谁当家,谁倒霉。可是她没明说,只说是日后这些事一旦公开,文简不好做人。这话里有话,李氏自然是听了出来,很恼火。”难道是陈氏在外面抱怨,开始说三道四了”“没有没有,三婶误会了。”文箐不想得罪她,又改为温婉的口气对李氏道:“只是人心不可测,不得不防。我也是恐怕此事耽搁太久了,终究难测。我保证,弟弟名下的田地与铺子自是三叔三婶打理,不会让陈管事插手半分。他清白了,自会找着活计,我也不用管他再说不说那些甚么不好听的话了。”李氏犹豫,虽然文箐一再保证家业仍是由周腾打理,可是她不放心地是:文箐会不会转头就忘了这承诺,然后就让陈管事接手这些。文箐再进一步道:“分家这些事,都在族里说清了,我与弟弟年幼,这些家业难道会让外人打理伯祖父那边也不会同意的。更何况,我没有胳膊要往外拐的道理。三婶也说过,陈氏不过是下人,是外人,三叔可是我亲叔,我不靠三叔三婶,还能靠谁”她似乎越说越难过,最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道:“我只是不想负人。陈管事他们因母亲被严氏所害,不得不替母亲承担这些事,可我若是有点良心,也不能这么视若无睹。圣人有云: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李氏不懂最后圣人说的甚么话,可是文箐说的也有理。族里开了会,文简名下的产业由自家打理,断无反悔的可能。她将这些说与周腾听,周腾可与不可,也没直说,只道一句:“伯父那边许可,我自不会反对。”这话到文箐耳里,又是一番味道。一步一步,离自己的目标接近。可是有些事,自己做不到的,往往有人不经意里就能做到。于是,常常给一些喜出望外的效果。文简喜欢大哥,所以差不多成了他的跟屁虫。只是到了常熟后的日子里,文筵经常要替父亲去周顾那边应付,又怕文简跟着过去闹出了意外,便让他在家里呆着。周叙喜欢文简,把几个小孩拒在膝下,同他们讲一些典故。其它几个小孩摄于祖父的气势,不敢多问。文简其实也很胆小,一反在姐姐面前的问东问西的百问娃娃状,有所收敛。可是人的好奇心,却不是这么容易收敛的。有一次周叙谈到”圣人云”一堆话,文简听得半懂不懂,皱着眉托着下巴,想着心事。周叙见他这模样,以为自己讲的事他开始思考了,便问他所想何事。文简闷闷不乐地道:“伯祖父,您说的圣人云,与我姐说的圣人云不一样。”周叙哈哈一乐,道:“圣人说过很多话。不过,你姐又是说的哪句”文简把自己偷听到姐姐与三婶的对话说了一下。”为甚么我姐说陈管事,就是以直报怨圣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伯祖父”周叙听了,长久不语,摆摆手,让文签带着弟弟们下去。4、只欠东风周顾是在过了头七后,就匆匆下葬了。因为定旺他们说拖一天不入土,就多一天花销。与周盛那边闹得不可开交后,如今比文箐这边更着急分家事宜。于是,二十二日一早下葬,文箐让文简去送葬,自己则拖口脚痛,在家不出门。开祠堂,说分家,日子定在正月二十五日。眼看着快到了二十五日,陈忠父子还没音讯,文箐还在发愁,到底如何才能替他们澄清名声二十四日,又有故人寻上门来。来人真正是出乎文箐的意料,竟是祈五郎文箐听说有客人,要见文简与自己,当时想了半天,没想到是哪个,可一见到祈五郎,更是愣了:阿素不是怀着孕吗祈五郎怎么来了祈五郎的回答让文箐又惊又喜又伤心。文箐家里出事,阿素受惊,好在她身体历来很好,幸而没有小产了。只是周盛闹到了岳州,关于常德田地一事,竟说是陈管家贪墨所得,这让阿素非常难过与担忧,几乎无法下咽。幸而那时祈五郎返家了,只道这是自家所有,拿了地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