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心里叹一口气,李氏在气头上,说得这番话,这要是让别人听到了,可又是一项大错。她其实很后悔方才在正房发生的,幸亏二小姐文箮赶来,才有了籍口让老夫人离开,要不然,现在还不知如何呢。“三奶奶,这些话说不得”“怎么说不得她不是都叫你们三爷了么这就是要动真的了你们三爷在长房那里,难不成还敢反驳长辈届时我”她一抬头,见到了周腾面色发沉地站在门口,立时说不出话来。余氏唤一声“三爷”,行过礼后,急急地出去了,带上了外间的门。周腾沉声道:“家里又是何事,竟惊动了长房”李氏委委屈屈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番,当然免不得添油加醋一番。周腾是越听面色越不善。一拍桌子,道:“真个没规矩”李氏哭道:“你也瞧见了,昨日在饭厅,她又如何反驳你的,更何况是我了说我草菅人命,见死不救,家里空负善名”瞧一眼周腾,又说到,“偏大嫂疼她,竟说责打不得。这次要不教会她规矩,日后哪能约束得了她我一番好意,落到长房眼里,尤其是大伯母,竟说我们一家是泄私愤,无端责打子侄你说,好不偏心”周腾听了,起身在屋里转了两转,他没想到文箐今天又犯事,而且闹得这般大,连李氏亦闹得不象话。训斥道:“你还有脸说这些你既逮着她错处,又何必急着罚她哪日不能罚了,非得当着长房的人在这不是你自己找事么”李氏原指望着自己一番诉苦,会让周腾帮自己说话,可是哪料到他口的,反而这话是指责,越发委屈,哭道:“大嫂说家规,小孩犯事该教,我便说那按家规处置,这还有错了想当日,文简的那条狗,不过一畜牲,死了也还就罢了,愣是当着一众人诬到我家文笈头上。那还是老太爷百日内呢,谁个求饶了还不是你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打了他一顿那时我求告,可谁帮文笈说话了只如今,文箐明明犯家规,众人心里一清二楚,却偏偏提到家法处置时,大嫂二嫂却求起情来。同样是孩子犯事,我家文笈还不一定做得那事,却被说成残忍,一顿责打。他比文箐还年小呢,怎么家法就没有轻饶这一项了”她提的这事,家里上下皆知。去年文简归家带了条狗,形影不离,结果在周复丧事之际,狗却淹死在池子里。这事查来查去,谁也不晓得是哪家孩子做的,文笈也在场,被其他人指出他是最行看到那狗的,有人说是他扔石头,吊着狗在树上,还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于是就犯了忌,被当成罪魁祸首了。她一提及文笈挨打这事,只觉得冤得很;如今自己明明被文箐恶语相伤,到最后却又只能忍着。难道自己这一家子,就活该替文箐姐弟忍着,受着她姐弟委屈不得,自己一家却是要受得冤枉。她一通数落,只觉好多事都不公道。当年说分家,虽没分成,可是事事都以周鸿他们一家为先,好的也全由着他们占了去。一出事,北京的房子、地,老太爷说卖便卖,全用在了替周鸿的事上打点;苏州的地,沈氏打发下人归家说卖就卖,半点儿没说同其他几个兄弟商量的,全然是她当家作主的样。老太爷从京城归家后,病发转好后也是为她开脱,说她一心为夫君。苏州的铺子,虽说是沈氏的嫁妆带过来的,可是还不是她发话说卖就卖,说送还于娘家大哥便送了。这若是轮到自己头上,还不得被人说成甚么话到自己这一房呢三郎为中兴家业,到荆广贩米,结果长房伯父归家闻听此事,大骂一场,差点儿敬家法,说甚么“囤货居奇,哄抬高价,谋利之心过甚”,再不得行此事如今,文箐她们一家子惹的事,在族里带来的是非,却是自个儿夫妻在替他们善后,临了,自己还被文箐指责为“草菅人命、见死不救”。家中谁替自己说得好话,在她面前提过三叔为他们一家子付出最可恨的还是长房伯母,竟要给自己强加那么大一项罪名,叫嚷着让周腾来休妻李氏越说越激愤,把同沈氏以及长房的那些陈年旧事粒谷子芝麻的事都翻出来。周腾烦躁不已,自己在外头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想到二哥二嫂的一事还没处理妥,文箐一归家,后宅竟也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他心里亦有怨,有气,只是没处发泄。此时听得李氏喋喋不休,怒道:“你住嘴吧你还想如何闹到伯父耳里,看你如何收场”甩了袖子,出门,找周同去了。正文179分家各有心思无论魏氏想如何掩盖在二房发生的事,终究还是被周叙所知。周叙本来对文箐印象不错,这回也是有些意见。只是对于魏氏差点儿说出要休李氏的话,更是恼火,狠狠地斥责了她小题大作,与二房闹得面子上都过不去,没法收拾的境地。次日,把周腾周同兄弟,还有自家三个儿子叫到了书房,又是一顿教训,要求各人约束自家娘子,教导好各家儿女。魏氏很生气,崔氏来问除服的事宜,魏氏没好气地道:“不是说今日便是吉日吗咱们家早该除服了,还不是顾念二房。今日就办了。”于是大年那天,长房除服,开始着新衣,戴首饰。雷氏与彭氏晓得家姑与二房斗气,却不敢违逆其命,只在头上插了只钗子,衣服还是素色为主,只是颜色亮了些。周叙再次发火,认为魏氏不识大体,与小辈计较。魏氏有十足理由,按说为沈氏守制马上九个月,眼下过年,总需要有点喜色冲一下。周荣生怕母亲面子上过不去,便带着二个弟弟一道在旁边劝说父亲,终于也就这么办了。结果这样一来,到了晚上年夜饭时,就发现仅是衣着发饰上,长房二房那是泾渭分明。文箐装作毫不在乎,同姐妹们应付着几句。女人们那边个个挤着笑,浑然不提昨日之事,魏氏还有些不开心,好在雷氏与彭氏勉力应付着,说些讨喜的话,让一桌子表现看起来和和乐乐的。刘太姨娘回房,闷闷不乐,可她是二房妾室,在长房没有说话的余地。李氏在长房是勉强挤着笑脸,一出那隔墙,就拉下脸来,待到得自家屋里,就与周腾抱怨上了。周腾反问她:“她本是伯母,管教咱们理所当然,你不听她的,还想反上天不成咱们如今只她一家最亲,你要真是想争口气,就莫要找是非,从了她便是了。”李氏恨周腾在长房面前太懦弱,胆子太小,心想这若是二哥周鸿在,岂会这样可一想他若真在,那沈氏亦在,家中也没自己说话的余地。周腾嫌她管不好家,没有威信。李氏推卸责任,指责皆是他不力,不仅是在外务上没多大进项,还比不得往年钱多,若是所进钱财能超过二嫂当家时,又何至于此周腾见她旧话重提,这是他的伤口。他一心想干出点甚么事来,左右折腾家里的铺子,却哪里想到,做一样,一样不成,隔年换一样经营,还是不成。故而父亲周复也不喜他,认为他这般折腾就是把二嫂打理下的的家业给败没了。这让他十分恼火,二嫂不过是一个女人,自己怎么就比不过他他认为是时运不济。偏偏去年一桩贩米的事,本来能赚钱,谁料到老鼠咬了船洞,船仓有五分之一被水浸了,坏了买卖。只是这事,哪想到大伯晓得了,对自己好一顿批驳,说自己囤货居奇,发灾难之财,不仁不义。差点儿让自己铺子都关了几个。夫妻二人皆恼怒。李氏最后道:“若是咱们一家五口自己单过,又岂会有这样的麻烦事。说来说去,终归是人多才这般。早分家就不好了,偏你心疼弟弟,好心要照顾子侄。可有人说过你的好”周腾瞪着她,想想李氏说的话也没错。无可奈何,叹气:“好好过了这个年再说。伯母寿诞前可莫要再闹出甚么事来。”李氏认为只要文箐姐弟无事,这后宅就安宁。而文箐禁足,长房魏氏嫌弃二房事多,暗里约束孙辈不让他们多与二房来往;李氏与邓氏嫌恶文箐,也将儿女一再交待,少去文箐屋里串门。在这样的时候,文箐姐弟便被孤立了。初四,文箐右手试着解开左肘的绑带,上次左肘脱臼,没有人来管她,最后她让丑女试着给自己合上,只是丑女手劲大,力道不是轻了就是过重了,折腾得自己痛得死去活来。最后还是三太姨娘那里的关氏帮忙,才合上。只这样一来,整个左肘处肿得高高的,手肘关节复元后,仍是疼痛异常,连脱衣都困难。这个时候,又不得不赞一声丑女,哦,应该是叫她的新名字,为嘉禾。这名字是文箐让她自己想一个,结果她想来想去,不是禾苗就是豆苗。让文箐哭笑不得,文简说豆苗不行,那是豆子的堂妹的名字。文箐最后想着吉利,便道“嘉禾仁卉,不如你便叫嘉禾。”丑女不懂这些,不过她认为小姐取的,自然好,便立马道谢。嘉禾这人,比一般的少女是粗壮些,或许是同她以前干粗活有关,能吃能睡,她说很感激钱家。去钱家之前,家里无吃食,经常挨饿,所以面黄饥瘦,到了钱家,先是工钱不够,但管饱,她便逮着吃的狠吃,这样才有力气干活。文简央着她讲些在钱家做工的事,最后只对姐姐道:“姐姐,幸亏咱们不是她。”文箐摸摸他的头。经了一些事,他远不是一年多前的那个小男孩,早已经开始记事,明白一些世事,学会了察颜观色,粗粗懂得哪些人好,哪些人待自己不善。他讨厌魏氏,痛恨三婶,不喜四婶,连带着,也不去他们家串门。文箐没想到,自己挨罚一事,最后心灵受创的反而是文简,故而对他格外的加倍关注。闻听得弟弟道:“伯祖父一待过了正月十五,祭完祖,就要上京了。”文箐着急,自己还想着为陈妈恢复名誉呢,知情者就是周叙,他要是一走,陈妈夫妇的名声就没法办了,谁晓得他哪日才致仕再归家在文箐着急的同时,周腾夫妻亦有些上火。李氏不停在男人面前絮叨,周腾嫌烦,没耐心同她说事儿,便去找周同。周腾在四弟面前叹口气。周同看了三哥一眼,关切地道:“我瞧着,水盗一事由来已久,也急不来。”周腾点了下头,摸了把脸,惆怅道:“如今,可真正是内忧外患,焦头烂额。”这话形容得实在。外患除了老天爷不给脸色以外,便是太湖水盗猖獗。一到年底,更是疯狂打劫过往商船,周家的铺子虽不多,可是来往也要频繁从水上走。去年十二月初,李氏娘家哥哥的船只就被劫,为此事求到周家门上。周家作为苏州大户之一,配合官府缉拿,结果哪想到,与水盗捉迷藏一般,来来去去,从太湖到太沧这段运河之间,都没缉捕到,反而是担惊受怕,耗时耗力费了不少人工。内忧只说大事,就前年逢新丧,去年周鸿夫妇灵枢归乡,周鸿之事在苏州喧哗开来,之后徐氏与周成之间的事在族里闹得沸沸扬扬,虽有大伯周叙把持,压下族里的非议,可是从周家中,又是拿出一片田地归入义庄,才堵了族人明面上的口头是非。可暗中呢谁家不议论。文箐年底一归家,结果只两日,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家宅不宁。周鸿革职,周复父子去世,二房在族中的威信大减,加上徐氏弑堂兄一事闹开,二房成了众矢之的,只能仰仗长房。原还指望着周同日一再举仕谋个一官半职的,哪想到,周同腿折了。二房复兴,只能期待文笈这一辈了,十几二十年后,又待如何周腾叹气,周同安慰道:“俗话说,有苗不怕长。咱们家有文笈、文筹、文简、文箧,四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想当初,周同这一代,也是四兄弟,结果最具才华的大哥早死,接着是二哥英年早逝,剩下来两个庶子,如今倒是真正同心同德,可也只是支撑着。周腾看着四弟,想着李氏说要分家的事。文箐归家前,这事已提及,如今看这情况,分开来最好,免得大家闹腾。可是,她姐弟二人年幼,自己作为叔父,提出来,则有要弃他们于不顾之嫌。可要是不分家,文箐不懂事,说些不知深浅的话来,生出是非来,偏李氏又压制不住,岂不是日日皆如大闹收场“四弟,你瞧如今这般,文简姐弟该如何办”周同听得三哥这般犹犹豫豫地提出这个问题。在他看来,他们年幼,若是失了规矩,自然是多加以教导便是了。总不能放任不管,那可是自家亲子侄。周腾瞧他是没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便也不好直接提出来与四弟合计。前日大伯周叙又提这事,问他怎么考虑的。他不知这是大伯在试探自己呢,还是真要这么办。于是只道:“家中四弟不懂经营,文箐姐弟年幼不会经营,或是一分家,自己便成了不仁不义之辈。总得要照顾好四弟及子侄们才是。”李氏在去年十一月因与邓氏发生过争执,曾闹过要分家。分家,周腾他不乐意,一旦分了家,产业就分散开来。分家析业,历来就是把个大家给弄的四分五裂,好不容易有份家业,一旦分了家,就有可能落到外人手里。他舍不得。李氏想分家,认为文箐姐弟与周同一家是累赘,只吃饭不干活。尤其是周同,在外同文人雅士来往,不务正业不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