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当时见得,还赞过一句,没想到,人家现下也“投其所好”来了。想来其他几样,只怕是从给人家送的贺礼中挑出来的。席韧说的话是这般:“也不知庆兄弟喜欢甚么,只是昨日里见兄弟手实在是巧,我爹见这件物事,或可能得庆兄弟欢喜。这一路水程,实在是无聊得紧。过两日后,我也不能陪庆兄弟聊天了,不如便拿这些个打发下时间”文箐听明白他说的“打发时间”,那意思就是送于自己了。可席家免费给自己船乘,还管着饭食,实在是受之有愧,只是做了碗汤而已。要说谢礼,那自己岂不也是要先谢人家她忙拿起这包裹,推回给席韧,道:“多谢大哥如此体贴。这些物事我却是拿不得。”席韧只一个劲往他手里塞,见他不要,便要给文简。文简见姐姐不收,虽然喜欢,可也不敢要,双手藏到背后,身子也往文箐身后躲。席韧见这兄弟俩都不收,便道:“庆兄弟是嫌这些物事太简慢了入不了眼”文箐一脸为难地道:“非也。大哥的这几样物事,我虽不识货,也晓得必是不凡。只是我人在旅途,一切从轻从简,实在拿不下这些物事来。再说,这万一丢了,我从大哥这借去把玩的,日后要我去哪里寻来赔还大哥”席韧见他装糊涂,干脆捅破道:“什么借什么还的庆兄弟说的这是甚么话怎的这般见外我是同你相处十分快意,这才”文箐这才觉得,人家这般客气,让自己坐立不安,不免想到当日自己感激于陆家仗义相帮的时候,自己亦是如席家人一样,感激的话亦是道也道不尽,可能他们也同自己心情一样吧。“大哥,我向来以为,这好的物事,赏过了便足矣,又何必非得会部据为己有。大哥对小弟的关切心意,我是真的深刻感受得到的。俗话说得好,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不收这些,也是看重情意。大哥送我这些,莫不便是以为我是为个利大哥若不是这般想,却要送我这些贵重之物,岂不更是拿我不当兄弟,见外得很”席韧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好似自己这一送,真是送出大事来了。可是,自己也只是想送几样物事来,表达一些心意罢了。文箐怕他不高兴,只好又找了些话题问道:“前日,我见大哥手边放了一卷礼记,想来大哥来日可是要取功名”席韧正暗自有些气恼中,闻得这么一句,离眼下送礼一事千八里远。只觉庆兄弟这话题转得实在是实然,可是他自己也立时就没了脾气,反倒是笑了起来,摇头道:“非也。只是我爹道我们家不求功名,却是要晓得这些。做生意,难免不同八方人士打交道,多懂得一些,自是好的。再说,同官府来往,自是说话要讲究些,难免言谈间不谈及这些。若是被人一问三不知,虽是丢了自家丑,可同时岂不也是撂了人家脸面。”文箐对于前一句尚能理解,至于后一句,不免笑着问道:“怎的就让人家也没面子了”席韧解释道:“你想啊,这官宦人之家既请了你去作陪,想来是高看你一眼。可是你要是个草包,被人问得抬不起头来,他同你相交往,岂不也是同你身价一般你没面子,他也同样丢了脸面啊。”文箐闻言,想像着场景,乐。席韧笑道:“不瞒小兄弟,我爹不让我出仕,只是让我考考,有个秀才也好伴身,不说田地多少免些赋税,还能用这个身份好出门”文箐听着听着,觉得席家的思想真是不迂腐,这实在是个幸福的家庭啊。想想席韧席柔真正是好福气。不过羡慕归羡慕,可是周夫人同姨娘对她的母爱,想来不输于席韧他母亲。便也不再比较了,更不想自怜自艾。只是情不自禁地道了句:“确实是好”席韧又冲他眨眨眼道:“其实,我上回同你开了个玩笑,我上面有个哥哥,叫席韬,我排行二,此外还有一位妹妹,柔妹最小”文箐假做生气道:“那你还骗我岂不是我一直叫错了不应该叫你大哥,而应该叫二哥”席韧脸色略红,手碰了一下发髻,道:“那个我不就是一直老被人叫二哥,总想着当回大哥威风些。好不容易有了庆弟你同我结拜,按年序,自是我当大哥”文箐平素里见他一副大人面孔,没想到还有这种童稚心理,立时觉得这人又亲近了些,想着那句有名的“不当大哥好多年”,而此人却是想当回大哥,不觉莞尔:“原来你这是想过当大哥的瘾。成,君子有成人之美,我这便应大哥要求,私下里自是叫大哥”。席韧见他十分大气,反而衬得自己小心眼了,一时倒是有些局促,嘴上只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便遇到了庆兄弟。你说,这事巧不巧”文箐心想这个小少年实在可爱,不由道:“缘份啦”她这声便是现代人的语气,拉得十分长。把个席韧听得直捧肚发笑,觉得这个义弟不说笑而已,一说笑便是一两个字都能让自己乐。上一章内容说到香菜汤,那个真是方子,各15克,煎汤为一剂药。小儿风寒感冒用药。不过误写为姜末,实际上是白葱段。已修改过来。至于葱白粥,亦是治有效之粥。不过,葱白都是要那带根的那种,没根的好似有说头,道是不行。另外,明朝已有大葱,叫胡葱,用的就是这个。还有旱葱,小的,这在中医里好象不太可取。此处也是个人问过一句,不知真假。有亲们要是晓得,可以帮着斧正。正文13 挽留文箐觉得这个少年,真正是单纯,同自己前世一样,一旦相熟,半点心机也无,全然坦露出来。席韧这时亦直言道:“是啊。真是缘份。前天我道想同你结拜,还恐你不乐意。我晓得自己性子急了些,交浅言深,怕你躲了我。没想到兄弟就是兄弟,还真是答应了。”一时说得似乎十分满足。两人又是相互客套了一番。席韧见他自上船起,虽对自己略有一点笑意,只是眉目间更是多几分愁容不展,担心他另有事。想来他们小兄弟俩,这般上路千里寻亲,必定后面还有一番说不得的事。便也忍不住关切地问道:“庆兄弟,休怪大哥我多事。我见你眉目不展,近日饭食亦听厨房人道你吃得亦是少少,想来有烦心事,不如说将出来。大哥我虽不经事,可是好在我有爹爹在,说不定倒也能出得一两个主意。”文箐从出门到现在,一直挂念姨娘不已。不知姨娘说得那个会被追究的刑条倒底是不是真实存在,总是担心她会被判罪,岂不是她牺牲了自己一直心里惴惴不安,别说是吃饭少量,便是睡觉,更是彻夜难安。抬头见席韧的双目十分赤诚,心里叹口气,这事叫自己如何说得出来席韧见自己一说完,没想到他越发皱眉,只怕真如自己所料,不免又追问了几句。文简在一旁听得,只闷声不响,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礼物。文箐正想着人家好心相帮,自己要是冷着脸拒了,岂不是伤了他的一番好心便趁说话这个当儿,支使他去找席柔玩。一待弟弟离开后,方才顺着前面的话题,说了句:“无他。如大哥所言,只是相见如故,却不知从何而起。”说完,便站到船上打开窗,看向外面道:“明日想来便是能到武昌府了”席韧见他说到武昌,便以为他是因为要分别在即,而投亲的日后生活不可测,所以忧心,加上自己同父亲谈过,更是认定庆兄弟是这般心思。便道:“是啊。庆兄是在想日后去杭州投亲戚的事吗”投靠三舅母一事,文箐这几日也不是没忧心过。只是担心也没用,毕竟连杭州都还没到呢,为那些不可测的事要是一个劲儿胡思乱想,费尽心力去日后也可能会是措手不及,不如见招拆招。不过对席韧却说不得这些,只顺口应道:“有些。”席韧听得分明,却是十分当真,便立马道:“要是你能同我们一起就好了你现在要投靠的亲戚,听你所言,也是多年未见,又怎能知他好坏将来若是待你们不好,岂不是”顿了一顿,见庆兄弟的脸上也有忧容,便进一步道,“若庆弟信得过为兄一家,便同我们一起去了武昌,日后再一起返岳州如何我家院子挺大,要是庆兄弟乐意,可同我们一起。庆兄弟若是认为不便,我们家有几处房子在岳州府,闲着也是闲着,你只需挑一处来住便是了。做大哥的我,总也不能看你寄人篱下,你家亲戚万一照顾不到哪处,庆弟同简弟岂不是也不好说将出来,只能忍着过日子。想想,我这心里便是不好受。”文箐见他这般懂得关照自己的感受,若是自己当年彼时还在众多堂多弟姐姐的厚爱下过着如珠如宝的日子,又哪里会懂得替他人着想生存活计的事如今从头活过,不免十分感慨,席韧很好,是真的很好,能同他结拜为兄弟,真是幸事。席家人的挽留,显然是将自己的处境很仔细地考虑过了,如今为自己这样一一说来,实在令人感动不已。如果可以,她也乐意同席家交往下去,因为连血亲三叔都不那么可靠,时时算计家产;而席家只是初次相遇,对自己却是盛情相待。两厢对比,她哪里又不晓得好歹可是她是真不能留在岳州府了,至少眼下是不行。这番好意,终究是要辜负了。而且自己并未全部实情转告,略去了大部分,只讲得一些真实的十之二三而已,没想到他信了,倒是让自己脸红,心里难受。不免十分愧疚,忙找了个理由道:“多谢大哥如此照顾。只是如此一来,却是给大哥家带来麻烦,我兄弟二人年龄小,到得成年,还得十年不止,长期如此,只怕”席韧听他话意,认为庆兄弟是怕将来自己一家嫌他麻烦,此前同他非亲非故,十年的照顾时间长,自家到时抛了他,届时无处留身。心想,自己爹都说了,想留下他来,自是会照应到底,同亲兄弟相处差不多。再说,席家多养两个小孩些年头,要是连这份担当都没有,说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急急地道:“庆兄弟,你莫要担心。适才我说的这话,房子任你选,每月吃食自有我家一一备足,便是你求学一事也必定同我们一样,这些我爹自也是同意的。你我相处甚好,又是结拜兄弟,我身为大哥,理应更加照顾庆弟才是。故此,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只要你认我这个大哥,大哥自是要照顾好你们二人才是”文箐听得,才晓得席员外早就吩咐过席韧了,联想到昨日在赤壁席员外说的一些试探的话,原来人家早就为自己日后安身在打算了,真正是可怜自己。如此好的一家子,重情重义、热情真挚,实在是令自己汗颜。不免有些作贼心虚,不知道日后他们返回岳州,要是听到关于周家的风声,或者自己真要是坦言相告的话,他们又会如何看待自己人心不可测。文箐不想试探。所以她想,实情还是等自己日后有了能力好好生存下去的时候,要是有朝一日再见席韧,到时定与他说清楚便是了。只是眼下,实在是不想生波折,她珍惜席韧这个大哥,珍惜相处的这几天时光,至少能让她在杀人逃命之际,给了她非同寻常的关照,让她在纠结于命案的煎熬中有这么一个安宁和善的喘气时光。于是,将真的打算便也如实说将出来,只是隐去了细节:“大哥想来是误会了。听得大哥肺腑之言,小弟真是三生有幸,蒙员外同大哥看重。只是去杭州实是迫不得已,否则我亦想留下来,向大哥学习如何经商等事项。我虽年幼,却经过家里一些事情,多少也长得些经验,晓得一些世事,自是不容人欺侮了去。再说此亲戚,听先母在世时所言,极是重情义之人,想来不会缺吃短穿的,大哥勿要忧心。此外,有些家事,一时也说不清,只是我此行去杭州,日后必定也是要去苏州长住,有些陈年旧事,需得解决。若是日后,真要是亲戚家手长袖短之时,定会求助于大哥,到时还请大哥多多照顾。”席韧见兄弟的神情坚定,拒绝之意明显,说得却是委婉,看来他的“陈年旧事”想来是十分重要,可惜人家也说是家事,自己也不好再多问下去。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对这个庆兄弟打从一见面,便有了相交之意,经过三天的相处,却好象认识了好几年一般,听对方说话,也极是对自己脾味,实在是难得的佳友。原来还想着若是能同庆兄弟一起相处同学同住,那是人生一大快事啊。于是,语气里不免有些失望,极是婉惜地道:“明日里,你便要择船再往下游走了。而我,亦要去访亲了。才识得,颇相知,便又要分离,真正是恨时光短少”文箐见他后面说得越发动情,不免又想到同姨娘那晚,真正是恨天亮得太早。心境沉重,沉默片刻后方起身道:“时常听我娘道:月缺月圆月月同,花开花落年年有,人生亦有聚有散。大哥现下如此伤感,小弟我亦是同感,还未到分别,便是心有凄凄。若是明日掉泪,也请大哥勿要笑话于我”席韧想想,他年纪小,可处事也真是比自己不差,如今反过来安慰自己,最紧要是听到他说到“掉泪”时,脑子里就有好多幅小孩子哭鼻子样,可是好象怎么样都不象庆兄弟的便十分仔细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