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薛姨奶奶手腕的手就更用力了。“到底怎么样”老太爷急了。庄明宪撇了撇嘴:“不过是受了寒气而已,并不是什么大症候。寒气要赶紧逼出来,要不然会伤害腹中胎儿。”她说的一本正经的,老太爷丝毫不怀疑,他道:“那该用什么药”“薛姨奶奶身怀六甲,怎么能用药”庄明宪说:“用药会伤害胎儿,所以只能用艾熏。”“只不过”老太爷声音一紧:“只不过什么”呵他越是紧张在乎,庄明宪心里越冷。她说:“只不过我上午义诊,实在是累了,手腕也有些酸,恐怕不能亲自给薛姨奶奶艾灸。这样吧,让福姑来,她多少懂一些,比旁人强一些。”“不行,不行。”老太爷连连阻止:“还是你亲自来,其他人怎么能行”“你是不是怕福姑会受祖母的影响,对薛姨奶奶不利”“胡说八道”老太爷像被人戳中痛点一般跳了起来:“我岂是那种人我只是怕福姑手艺不精而已。”“我是手艺很精,但是我手腕很酸啊。”庄明宪冷笑:“薛姨奶奶不过是个妾,我亲自给她艾灸,她受得起吗”老太爷也怒了:“怎么受不起跟你义诊时那些不相关的人比起来,薛姨奶奶已经好很多了。再说了,她肚子里还怀着庄家的骨肉。”所以,这就是薛姨奶奶的凭仗吧。既然你装晕,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我亲自来吧。”庄明宪对谷雨说:“去拿我今年端午做的艾绒柱来。”庄明宪把艾绒点燃,给薛姨奶奶做艾灸,熏了一会,薛姨奶奶丝毫不见醒。“怎么回事”老太爷问:“是不是你诊断错了”“没错。”庄明宪转头,对老太爷说:“姨奶奶马上就醒了。”她转头的时候手一抖,点着了艾柱就落在了薛姨奶奶的脸上。“哎呀”薛姨奶奶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她顾不得其他,手脚并用地打落艾绒柱。“晚了。”庄明宪低声道:“你的脸已经烫烂了。”她手指按在薛姨奶奶的肚子上,稍稍用力,威胁道:“再有下次,就不是脸烂这么简单了。”庄明宪的语气阴森森的,两只眼睛更是像被激怒的豹子一般,随时都会扑上来将她撕碎。“不要惹祖母,可记住了”薛姨奶奶脸色苍白,惊恐万分地点了点头。庄明宪离开之后,薛姨奶奶立马把手伸向老太爷:“老太爷,妾身”“醒了就好。”老太爷忙说:“你快回去吧,我晚上再去看你。”说着,就大步出去了。不问用也知道,他必然是去找老太太了。薛姨奶奶立马拿镜子看自己的脸,见脸上有铜钱大的一块伤口,格外狰狞难看。她勃然大怒,将铜镜摔在地上,眼中闪过一抹阴狠。老太太要和离。老太爷不同意。老太太说,不和离也行,但是薛姨奶奶肚子里的孩子必须打掉。老太爷依然不同意。两人冷战了几天,最终以老太爷赔偿老太太一大笔银子,并搬出安荣院作为结果。“吕氏。”老太爷板着脸,站在门口道:“你可想好了,我这一搬出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住了。”老太太不搭理他,老太爷不甘心道:“我跟你说话哎呦”老太太抓了美人锤扔过来,正中老太爷脑门。“吕氏,你不要太过分”这一次砸过来的是不求人痒痒挠。老太爷气得直跺脚,最终呼哧呼哧地走了。看着老太爷狼狈的身影,老太太不齿地撇了撇嘴:“呸,没有脸皮的老乌龟”福姑笑着给老太太沏茶:“我还以为您真的要薛姨奶奶打胎呢。”“让薛氏打胎对我有什么好处”老太太道:“薛氏怀孕也罢,生孩子也罢,只要她不招惹我的安安,随便她做什么。这样一来,也挺好啊,我终于有借口把庄金山这王八蛋撵出去了,还讹了他一大笔银子。”老太太拿起那银票,笑着说:“我的安安又能存好多钱了。”福姑看着老太太,有些担忧道:“我看那薛姨奶奶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以后她利用肚子里的孩子对小姐不利呢。”“那我就对她不客气”老太太神色一冷,毫不犹豫道:“谁动我的安安,我就跟她拼命”福姑就不再说话了。这世上能让老太太在乎的,只有两件事:小姐和银子。银子也是为了小姐攒银子。接近年底了,学堂放假、官府休沐、文瀚楼的选文也告一段落。老太爷搬到了薛姨奶奶的院子,扬言说要把钱都给薛姨奶奶,让老太太后悔。老太太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又从薛姨奶奶院中搬出来。就这样,吵吵闹闹的,到了腊月二十四。这一天是扫尘日,庄家上下各院都在大扫除。傅文跟下人一起来送节礼来了。他放下礼单,就开门见山道:“老太爷,我最近身体不适,想请宪小姐给我看看病。”“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老太爷立马说:“我就这叫明宪来。”“我去吧。”傅文站起来说:“在厅堂里看病也不雅。”老太爷想想也是,就让人领了他去庄明宪住的玉玲珑馆。玉玲珑馆门口堆着一个雪人,穿了大红的衫子,头上戴了个粉色小帽,乍一看倒真的像一小姑娘。热闹的嬉笑声从院子里传来,庄明宪的声音格外突出:“大家好好干,今天晚上加菜。”丫鬟们就笑着跟庄明宪说话,叽叽喳喳的,还没过年呢,倒比过年更热闹几分。不知怎地,傅文心头竟生出七分的期待三分的忐忑。他站到了门口,庄明宪还在笑着,微微发红的脸上,眼睛亮晶晶的,皮肤雪白,像个雪娃娃。傅文喉头一动,正要开口,庄明宪已经看到了他。她没有说话,抱着手炉,转身进屋了。傅文心头一疼,想追进去,却发现自己两只脚跟定住了一样,实在无法迈开。突然,庄明宪又从屋中出来,直直像他走过来。傅文眨眨眼,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生怕不一留神她就会消失。庄明宪知道傅文是为了问诊来的,她大可以不理会他。可傅文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跑过来烦她,直到她答应为他诊治为止。她必须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问题。她走到傅文面前,低声说了一句话。傅文身体一震,愕然看着庄明宪。庄明宪对他这个表情很满意,她平静地说:“你死心吧,我不会给你治病的。如果你再来找我,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她声音里一丝温度都没有,只有厌恶。傅文紧紧盯着她,只觉得有一种万箭穿心般的疼。“小姐”福姑小跑着来了:“卫国公府派了马车来,接您出诊。”庄明宪的注意力立马被福姑说的话吸引了:“是谁病了”“来人没说。”福姑伸手,将庄明宪斗篷的帽子戴好,说:“来人自称童嬷嬷,说是在卫国公老夫人身边服侍的。老太太亲自招待她,小姐您要去吗”因为陆铮救了庄明宪一命,老太太一直对卫国公府很有好感。庄明宪点点头:“当然要去的。”那可是陆铮的祖母,她怎么能不去呢。她跟福姑一起去了安荣院,从头到尾都不曾给过傅文一个眼神。傅文脸色发青,嘴角抿起来,越抿越紧,眼神也渐渐变得犀利坚定。他已经做了决定。庄明宪到了安荣院,老太太满脸笑容,正在跟一个打扮体面的嬷嬷说着话。庄明宪走近看了那嬷嬷,便是一愣。这位嬷嬷她认得,并不是卫国公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她是陆铮的下人。之前她被囚厉春的私牢,陆铮救她在别院的时候,就是这位嬷嬷照顾的她。她为什么要自称是卫国公老夫人的嬷嬷,陆铮出了什么事庄明宪正想着,那位嬷嬷已经笑着给庄明宪请安:“奴家姓童,庄小姐叫奴童嬷嬷就好。”庄明宪点点头,大方又自然:“童嬷嬷不必客气,我们这就去吧。”老太太又交代了几句话,庄明宪这才去了。“童嬷嬷,是不是陆世子出了什么事”一上马车庄明宪就迫不及待地问。上次见她,还是在别院,她整个人都如惊弓之鸟,明明怕极了世子爷,却偏要做出无所畏惧的样子。这次再见,她提起世子爷,没有任何的害怕,反而还很关切。童嬷嬷暗暗点头。不愧是世子爷看重的人,的确很不一般。“世子爷说,让奴婢来请您。”童嬷嬷说:“他并没有告诉奴婢出了什么事。”恐怕不是小事。现在庄明宪并不觉得陆铮可怕,这么久相处下来,她早已视陆铮为可以信任的伙伴了。她不仅不排斥这种状态,反而还有心维持。只有这样,以后危险来临的时候,她才能向陆铮示警。而陆铮活着,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下了马车之后,她的脚步比童嬷嬷还快一些。童嬷嬷有功夫在身,为了迁就庄明宪才故意放慢了脚步,庄明宪走的这么快,倒让她再次刮目相看。童嬷嬷领着庄明宪一路到达陆铮的书房门口,她恭敬地回禀:“世子爷,庄小姐到了。”“嗯。”陆铮的声音清清淡淡的:“领她进来。”陆铮负手站在书桌旁,先让庄明宪在客桌边坐了,然后自己坐在了庄明宪旁边。童嬷嬷如遭雷击,不敢置信。世子爷向来清傲,怎么会跟庄小姐坐在一起她她这是做梦吗陆铮淡淡瞥了童嬷嬷一眼。童嬷嬷一个激灵,立马退了出去。在退出去的一瞬间,她亲眼看到自家世子爷拎了茶壶在倒茶。她的心忍不住“砰砰砰”跳起来。倒不是世子爷倒茶,而是她隐隐觉得世子爷倒茶是为了给庄小姐喝。是这样吗应该不是吧她摇了摇头,越想越觉得自己是想多了。陆铮把茶推到庄明宪面前:“上次见你喜欢,特意给你煮的,放了蜂蜜。”庄明宪觉得陆铮叫她来,一定是有急事,她哪里还有心思喝茶呢。“陆世子,出了什么事”她面色显得有些紧张:“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陆铮看着她着急的面容,心头一动。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是不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只有人求着他,谄媚地说:“这世上哪有陆世子解决不了的问题。”虽然明知道她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陆铮的心头还是涌起一股压制不住的暖流。别人只看到他只手遮天,只有她会觉得他也有为难的时候。他的眼光柔一点,更柔了一点,如三月的阳光,带着让人微醺的温柔。“不是我。”陆铮轻声说:“是我的未婚妻,她生了重病,现在极其危险”庄明宪豁然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着陆铮,见他还坐在那里,就急道:“你还坐着做什么,快点带我去给她治病啊。”前世陆铮是孜然一身的,到死都是一个人,恐怕就是他的未婚妻出事了吧。既然她重生了,既然陆铮屡次救她,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命运跟前世一样而无动于衷,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陆铮死。她的焦急、关切都是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装。陆铮看着小姑娘明媚的脸庞,缓缓说:“她不在京城,离这里有些远”“你不用说了。”庄明宪立马打断了他:“你只告诉我,你想不想救她。如果想,管她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她是你的未婚妻,不管在哪里,我都要去救她的。”你的未婚妻,不管在哪里,我都要去救她的。因为生病的那个人是他的未婚妻陆铮看着她只觉心中海潮澎湃,一波又一波拍打着他的心房,而他一直紧紧压制的、克制的,随时都会冲破他理智的大坝,汹涌而出。陆贵妃午睡醒来,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去看看四皇子跟静乐到哪里了”宫女应声还未来得及出去,就听到有人欢天喜地的禀报:“娘娘,公主跟四皇子回来了。”接着便是跑步的踢踏声,静乐公主银铃般的笑声:“母妃,母妃,静乐回来了。”她一口气跑进寝殿,扑进了陆贵妃的怀里。“哎呦,哎呦,慢点。”陆贵妃伸手揽着她,柔声问她鹿肉好不好吃,外祖母家好不好玩,乖不乖,有没有听话。静乐公主天真地歪在陆贵妃怀里,一个一个回答了。“好,我们静乐真乖。”陆贵妃满面笑容,慈爱地替静乐公主把鬓角的发丝掖到耳后:“去玩吧。”静乐公主笑嘻嘻地跑走了,陆贵妃摆了摆手,让宫中众人退下。“如何”她望着四皇子,一脸的郑重,与刚才那个慈爱温柔的陆贵妃判若两人。“陆铮收到了信了。”四皇子道:“他没有任何表示,依然跟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