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抓起旁边侍从的剑,径直向他刺去。“侯爷”段岩惊呼。身后的黑衣人便猛地松手,箭矢脱弓而出,直直射入了齐王的手掌,疼得他骤然松手。长剑“噹”的一声掉落在地。齐王瘫坐在地,左手握着那只被箭射穿的右掌,疼得双目充盈血丝:“段旻轩,就算你杀了我,你也见不到孟云卿了。我已经派人去截杀她了,呵呵,孟云卿已经死了”段岩大骇。夫人见段旻轩面无表情看他,齐王只觉心头畅快。黑衣人中恰好有一个快步上前,附耳在段岩一侧,说了两句。段岩眼中掠过一丝惊喜,才上前道:“侯爷,夫人已经送回定安侯府了。”“不可能”齐王恼怒他分明早前就已经派人去截杀了,就在段旻轩到之前,他怎么可能将人送回了定安侯府“杀了他。”段旻轩转身。齐王怒吼:“段旻轩,你怎么敢”“宣平侯”不远处,一声马蹄声,继而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段岩抬眸看去,是一身戎装的沈修武。身后还跟着一干禁军。见到沈修武,齐王脸色明显缓和过来。沈修武是京中禁军统领,怎么会任由段旻轩乱来。果然,沈修武跃身下马,他身后的禁军上前,护在齐王身前。禁军之中,还押着沈修进 。沈修进见到眼前的状况,明显一怔,吓得双腿一软。尤其在段旻轩看过来时,不寒而栗。“宣平侯,沈修进供出了事情,我也是来接云卿的。”沈修武顿了顿,看眼下的状态,又听见刚才的那句“夫人已经送回定安侯府了”,便知晓段旻轩怕是不会放过齐王,“宣平侯,既然云卿已经没事,请将齐王交给东宫处理。”交给东宫处理,便是送到太子手中。只要不死在段旻轩手中,太子并不一定会杀他。届时他只要托辞,说贪恋孟云卿的美色,便可推脱,顶多吃些苦头。沈修武来得太是时候。齐王庆幸。毕竟他娶了沈陶,是定安侯府的姑爷。而沈陶,又是沈家二房的女儿,沈修武也是二房的儿子,是兄妹。沈修武定会保全他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齐王握紧右手,仿佛也没有之前那么疼了。沈修武就看向段旻轩。段旻轩似是作了一翻考虑,才出声道:“好。”齐王心中舒了一口气。沈修武亦是缓了脸色。段旻轩就转眸看向段岩,段岩忽得举手,下落。沈修武尚且来不及反应,就听“嗖嗖”拉弓的声音,漫天的剑雨飞下,只是须臾间的事,哪里还留得活路段旻轩继续:“把他交给东宫吧。”言罢,转身离开。沈修进早已吓得瘫倒在地,惶恐大叫。沈修武闭眼,地上的人早已看不清面容。“侯爷”段岩快步上前,“宋景城”段旻轩垂眸:“厚葬了。”段岩拱手:“是。”第189章 尾声一头是平阳王府。两头都得罪不起一干人等都巴不得大事化小, 小事化了,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息事宁人才最重要。像这类常年往返于郴州和埔郡之间的客船, 都是些老行道。船客之间的冲突见得不少, 也自然有应对之道。除去大风浪, 船上呆得日子总共不过四日, 让两尊大佛在几日内不碰头, 也并非什么难事,留神就好。于是船家次日便打发了小厮去处理。小厮轻车熟路, 说西边的货仓窗户有些漏水,还未修缮。这两日晴日倒还好, 后两日有雨水。本就是四月天,夜间风凉, 加上江上比不得陆地,怕有潮气碍着客房,感染风寒之流,就想着给西边的几间房都换换。孟云卿正同沈修颐一处。方才还想着如何开口同沈修颐说换房之事,前来的小厮便一语点破,倒是省得她开口了。孟云卿抿了口茶,听沈修颐问道:“要搬去何处”小厮淡然应对:“西边的房间原先都是女眷,管事的让把三楼的房间收拾出来, 过了晌午就可以搬了。”一袭话说的并无破绽,孟云卿立刻从善如流:“娉婷,那叫上安东, 晌午过后就把东西搬过去吧。”娉婷机灵应好。“小的那不打扰了。”小厮完成任务,退了出去。孟云卿嘴角微舒。沈修颐便接着方才的话题,道:“云卿,其实府里兄长不止我一个,你应当唤我一声三表哥。”三表哥孟云卿隐隐有些头疼。老侯爷膝下有三儿一女。沈修颐的父亲沈万里是沈家上一辈的长子,依祖制继承侯爵,受封定安侯。女儿是沈芜,早年出家了。家中还有二房和三房两位老爷。老侯爷虽然过世了,但老夫人健在,沈家就尚未分家,仅仅分了大房,二房,三房。老夫人爱热闹,不喜欢家中冷清,于是一家子还都同住在定安侯府中,由侯夫人楼氏操持内室家务。定安侯没有纳妾,一房的四个子女都是楼氏亲生。沈家是燕韩的高门大户,家中男子都按字排辈,到沈修颐这辈,便是一个“修”字。三房一起排位。沈修文是定安侯长子,受封定安侯世子。沈修颐是楼氏的次子,二房的沈修明年长一岁,便排在沈修颐前头。而后还有沈修武,沈修进,沈修和总之,侯府上下一共有六个公子,五位小姐。掰着十个指头都数不完,孟云卿幽幽一叹,再加上已经娶亲生子的沈修文,沈修明等等,真是偌大一个沈家她甚至在想祖母能否认得全家中的孙子辈和重孙辈。沈修颐不禁笑开:“侯府虽然人丁兴旺,但也将好,在京中却算不得子孙多的,你日后便知晓了。”孟云卿轻咳。前一世,她一人在坪州,时常想家中要是多几个兄弟姊妹走动多好。这一世,光是听到侯府这十一个兄弟姊妹的名字都觉得头疼,更何况还有还有一堆侄子侄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便多。孟云卿托腮问道:“家中兄弟姊妹太多,一时也记不住,不如先同我讲讲你们兄妹四人。”“也好。”沈修颐随和道:“父亲房内没有别的姨娘,我们兄妹四人都是母亲所生”沈修颐上头有一个哥哥和姐姐。哥哥是沈修文,因为挂着定安侯世子的爵位,府里都称世子爷。沈修文年纪不过二十四五,早前便跟着定安侯出入朝堂,是定安侯一手教出来的,是定安侯在朝中的臂膀,在朝中也应对自如,拿捏有度,颇受平帝宠信。定安侯只有楼氏一个正妻,沈修文也没有纳妾。也由得如此,父子二人在京中名声很好。世子夫人是冯国公府的二小姐,冯国公和定安侯在朝中分庭抗衡,早些年闹得势同水火,不可开交。平帝就赐婚两家以缓和关系,同时也做相互制衡,一石二鸟。冯箐箐也是精明人。嫁到侯府多年,不仅未与府中冲突,还给沈修文生下两儿一女,很受老夫人和侯爷夫人喜欢。冯箐箐也同沈修文举案齐眉,家中很是和睦,就连定安侯都对这门亲事满意起来。沈修颐还有一个姐姐,年纪小沈修文三岁,换作沈媛。沈媛早几年出嫁,嫁到顾家做长媳。姑爷是工部尚书顾长宁的嫡子,顾昀鸿。顾昀鸿是太子侍读,是太子的心腹,后入吏部,年纪轻轻便做到了吏部侍郎,是朝中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沈媛嫁到顾家几年,只生了一个女儿,一直没有儿子。倒是顾昀鸿房中的妾氏填了三个小子。沈媛是定安侯府的女儿,顾家自然懂得权衡,三个儿子都挂在沈媛名下,算作沈媛的儿子。沈修颐,孟云卿便再熟悉不过了。沈修颐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子,沈修颐头上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婚配,他的婚事就成了侯府的大事。他也头疼不已。定安侯混迹官场多年,深谙其中道理,沈家一门殊荣已盛,有一个沈修文就够了,再多一个便遭人忌惮,尤其是遭平帝忌惮。因此,沈修文之后,侯府没有其他子弟再步入官场。要入官场,只能外放。老夫人自然舍不得沈修颐,外放之地大都贫寒,她想见孙子一面都难。侯夫人也是此意。因此沈修颐是不入官场的。侯府里,唯有沈修武例外。沈家都是文官,沈修武却自幼从军,官职做得不大,一直在漠北戍守,回京时日少。加之是二房的庶子,定安侯并不属意。此事也不了了之。到了沈修颐之后,还有一个妹妹,沈琳。沈琳是侯夫人的小女儿,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府里其他的小姐们比不了的。沈琳大孟云卿两岁,正是说亲的年龄。侯夫人的门庭都被踏破了。定安侯一门,只有沈修文入仕,定安侯不可能再提拔家中子弟。京中的贵妇们都巴望着给适婚的儿子攀上这门亲事,借定安侯府的高枝平步青云。于是沈琳婚事,侯夫人格外谨慎。“媛儿出嫁得早,侯爷念叨多年,就想着小女儿能在府中多陪些时日。”“老夫人舍不得,我们做子女的也不敢越俎做主。”“怕是要再等等。”侯夫人也自有应对之法。说了半晌,大房的情形也讲了十之八九。末了,沈修颐还不忘补充:“父亲虽然待家中晚辈都严厉,但事事讲理,母亲就温柔得多,嫂嫂也是好相予的人。初到府中可能不习惯,都是自己家人,无需担心。”他想的周道,孟云卿也顺势点头。若有所思将茶杯送至唇瓣,还是轻轻搁下:“表哥方才说的顾家,可是有小女儿”沈修颐倒是意外:“你是说昀寒”顾昀寒孟云卿心口一滞,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颔首称是。言外之意,她想听听。沈修颐便笑开:“单凭这个“昀”字,能加在女子名字里,就知道顾家宠她到什么地步。顾昀寒可是顾家的掌上明珠”孟云卿抬眸看她。眼前的妇人三十来岁,远不如后来记忆中的珠圆玉润。刘氏一面上前扶她,一面斥责她身侧的丫鬟:“没用的东西你是怎么伺候你家姑娘的”一侧的丫鬟便低着头呜咽。刘氏继续:“早就该将你卖了,省得在这里坑害你家姑娘不长眼的东西”孟云卿怔忪。小丫鬟恰好抬头。那双眼睛,眸含氤氲,与记忆中的模样不谋而合。娉婷孟云卿鼻尖微红。“姑娘,你怎么了”娉婷却明显吓住了,慌忙迎上前去,从刘氏手中搀起她。还险些将刘氏撞到。你刘氏有些恼,正要张嘴数落,却听孟云卿开口唤了声:“大伯娘。”刘氏愣住。这一声唤得不愠不火,客气里又带了几分疏远。刘氏错愕拢眉,这等语气和模样的孟云卿,她哪里见过就这般凝眸看她,也不移目,好似要将她看穿一般。刘氏心中兀得有些发怵,颤颤道:“云卿你这般看我做什么”孟云卿果然收回目光,搭了娉婷的手,想要起身,脚下却踉跄两步。娉婷便止不住哽咽:“姑娘一连跪了几日,眼下还哪里站得稳”孟云卿懵住。缓缓抬眸,映入眼前的孝帘和灵堂,好似前世一般。多年前,娘亲染病过世,她就在堂前一连跪了几日,娉婷也是一直这么守着她。她这一跪,仿佛有一世那么长。长到将那根冰冷的簪子推进胸膛,寒意席卷全身。见她怔忪模样,刘氏的脸色更为难看,又朝娉婷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你家姑娘坐下。”连方才的冲撞都忘了计较。娉婷立即照做。刘氏语便重心长牵了孟云卿的手:“你说弟妹这一走,就这么撒手留下你一人,孤苦伶仃,叫我如何放心得下”触到心中痛楚,还掏出手帕,自顾抚了抚眼角水汽,“你娘亲在世时,唤我一声嫂子,你便一直叫我大伯娘。我这个做大伯娘的,心疼你呀。”顿了顿,仿佛千万句话都抑在喉间,无处宣泄,只得恰到好处别过头去:“孩子,你自己注意身子,大伯娘明日再来看你。”娉婷搀了孟云卿起身,向刘氏福了福。刘氏满意点头。末了,又让她好生歇着,她也从善如流,娉婷代为相送。离开时,刘氏几步一回头,朝她摆手。待她走远,孟云卿狠才狠掐了掐手指,指尖上的痛楚清晰传来。不是做梦。捂了捂胸口,孟云卿默然垂眸。她是重生了。重生在十年前。那时正月刚过,二月里珙县乍暖还寒,久病卧床的娘亲没熬过,去世了。她穿着粗麻孝服,在灵堂跪了整整七日。哭得天昏地暗。刘氏日日来看她,嘘寒问暖,帮她料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