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娉婷又道:“既然姑娘早有刘氏行窃的证据,为何才拿出来”孟云卿微微一叹:“若是真有证据便好了。娘亲过往管账,家里丢了什么东西自然清楚,既然清楚还能蒙混过去,便是有心偏袒刘氏,哪里有什么账目可查我不过是吓唬她罢了,只是刘氏心虚,自然也就当真了。”说到底,若非冯叔叔将田产置下来,她也没有底气同刘氏彻底闹僵。眼下,刘氏祸患已除,她不用重蹈前世覆辙。在珙县,孟家也是一方小富,旁人也不会轻易打主意到她头上来。不去清平,便不会遇到宋景城。刘氏之事解决后,孟云卿再去了趟城南冯府。地契之事,终究是依靠冯叔叔帮忙的,她先前的心思放在应对刘氏上,没有好好谢过冯叔叔,于情于理不合。另一层,便是刘氏之事,她虽没同外人提起过,但总需要找一信得过之人背书。否则刘氏万一翻脸,她一个小姑娘的话,旁人不知相信几分。冯叔叔是一方乡绅,有冯叔叔背书,她也不担心刘氏会掀起多大风浪。刘氏之事告一段落,再将娘亲生前遗留下来的事务逐一打点,时间便不觉到了四月。珙县在韩燕偏南。四月里,暖风和煦,草芽漫漫,结伴踏青之人不在少数。接连忙碌半月,回程路上正好路过西桥。西桥离城北大约十里路,小时候,爹娘经常带她到西桥放纸鸢,娘亲常说,春日里放飞的纸鸢是祈福,她自幼便记得。那时家中的纸鸢大都是爹爹和娘亲一起糊的,是一家人的趣事。爹爹画画,她就在一侧添乱。在蝴蝶翅膀上画青蛙,抑或是给燕子尾巴描兔子,爹爹却从不斥责她,只是问为何要画青蛙和兔子。她便笑嘻嘻道,蝴蝶和燕子有翅膀,青蛙和兔子没有,然后燕子就带兔子上天了。爹爹笑不可抑。记忆中的西桥,永远是爹爹带着她在青草地上奔跑,手中的线轮鼓鼓做响,纸鸢便迎风而上。“停车。”孟云卿唤了一声。安东照做。娉婷就不解,“姑娘,不是回府吗”“姑娘,纸鸢买回来了。”娉婷笑盈盈折回,手中的蝴蝶纸鸢护得极好。孟云卿接过,双手轻抚而过,遂而嘴角浅浅勾勒:“娉婷,陪我去放下纸鸢吧。”就好像爹娘还在的时候一般。等到回府,又是临近黄昏。未下马车,就见阿四跑来:“姑娘,家中来客人,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客人孟云卿和娉婷面面相觑。爹娘过世后,来孟府的多半都是爹娘的旧识,若是旧识,阿四肯定认识。说是客人,便是在孟府不曾见过的。“有说来做什么的吗”孟云卿边下马车边问。阿四点头:“说是姓沈,从外地来,应当是来孟府寻夫人的。”娘亲孟云卿更为诧异。爹爹和娘亲都不是珙县人,是后迁入珙县的,平日走动的熟识大都是来珙县后相交的。从外地来,姓沈,找娘亲,孟云卿一头雾水。阿四也是机灵之人,趁着孟云卿下马车,凑上前道:“当是富贵人家,马车还停在一侧呢。”孟云卿顺势看去,不远处果然停了两辆马车,马车宽敞,质地优良,至少是殷实人家。马车外,守着几个锦服的侍卫,论气度和衣着,非富即贵。见到她看过来,应是府中的主人,都循礼曲身,算作礼节。孟云卿微微颔首:“人在哪里”“只有一人,安排在厅中用茶。只说是来寻沈芜的,夫人的事我们不敢接话,就等着姑娘回来。”沈芜是娘亲的名字,那就是娘亲早前的旧识。“还说了什么吗”“没有,就一直在厅中用茶。”孟云卿点头,入了府,径直走去便是大厅。大厅的门敞着,远远就能望见一道侧影端坐厅中,身姿笔挺,衣着华贵,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掩不住的绰约风流。听到厅外的脚步声,不由起身转眸,面上的表情带着和善的笑意,嘴角微微勾起,像是掩藏了喜悦在心中。待得看清来人,十一二岁的个头,又略微有些错愕。孟云卿尽收眼底。“先前有事不在府中,让公子久等了,公子是来寻沈芜的”她也好似不觉般,直接开门见山。锦袍公子不免打量了她几眼,莞尔道:“沈某从京中来,受家中长辈嘱托,来寻沈芜。”京中,家中长辈,言辞之间恳切有礼,不似有假。孟云卿福了福身,轻声应道:“公子要寻的沈芜,是我娘亲。”娘亲锦袍公子先是一惊,继而眼前一亮,“你是云卿”再看她的眼中多了几分亲络和流光溢彩。孟云卿微怔,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她眼色诧异便是默认,锦袍公子喜上眉梢,“云卿,我是你的表兄,沈修颐”表兄孟云卿不免疑惑,从小到大都未听父母提及过表亲之事,而眼前忽然冒出来的沈修颐,像燕子滤过春水般,在心中泛起丝丝涟漪,再难平静。见她犹疑,沈修颐也不着急,只从腰带上解下一枚玉佩:“云卿你看,沈家的子孙身上都会有这么块玉佩,沈芜姑姑也有。”孟云卿接过,映入眼帘的,是上好的羊脂玉才能打磨出的光泽,正面雕刻着祥瑞的麒麟图,背面她颤颤翻过,果然刻着一个浑厚的“沈”字。孟云卿攥紧玉佩,又从袖袋中摸出娘亲随身携带的那枚,放在一处,根本是一个模子刻出,出自同一作坊之手。孟云卿愣愣抬头。沈修颐笑着看她,温文如玉。过往,她一直以为母亲死后,她在世上再无亲人,而这枚羊脂玉佩上的温度,暖得让人窒息。沈修颐是表兄,那她便是还有舅舅或姨母的。不觉鼻尖微红,氤氲就浮上眼眸。“傻丫头,哭什么。”他伸手上前,替她擦拭眼泪,袖间好闻的淡淡沉香味,仿佛顺着鼻息浸入心扉:“沈芜姑姑呢”孟云卿眉间微滞,唇边颤了颤,半晌开口:“娘亲在上月过世了。”第008章 沈家孟云卿终于明白,上一世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见过沈修颐。二月里,娘亲重病,看过好些大夫,都说大限将至,娘亲便托人送了书信去沈家。信中没有写她时日不多,只是说膝下有个女儿唤云卿,自出生后还未见过外祖母,想让家中来人接云卿回沈家一趟。娘亲是怕死后,她无人照顾,才会给一直没有联络的娘家捎信。至于母亲为何一直同沈家没有联络过,沈修颐含糊带过,她也并不清楚,只隐约觉得与爹爹有关。沈家的人并不知道娘亲已经病重,但时隔多年,突然有了娘亲和她的消息,老祖宗欢喜得连病都好了多半,家中便派沈修颐来珙县寻她和娘亲。沈家在京中。京中到珙县少说有一个半月路程,上一世的时候,沈修颐也应来过珙县。只是那时她已随刘氏迁到清平,刘氏又未透露给旁人,所以她根本就没有见过沈修颐。这一世,若是她没有摆脱刘氏,兴许永远都不知晓,还会有沈家的人会来珙县寻她。入夜,孟云卿窝在被里辗转难眠。她还记得她提及娘亲过世,沈修颐眼中失望和关切的神色。对沈家,她一无所知。前一世的种种艰辛,总让她对亲人有莫名的向往。犹是见到沈修颐递来的玉佩,那股带着温度的暖意,让她流连忘返。前一世,若是有沈家在,她还会不会落到最后下场实在失了睡意,就合衣而起。虽是四月,夜间还是透着丝丝凉意,不觉将衣裳拢得更紧些。睡不着,便出屋在苑内踱步。沈修颐提起过外祖母,她就在心中勾勒模样,头发都已花白,身子骨还算硬朗,最喜欢孙子辈围在身边。喜欢听戏,喜欢热闹。娘亲是外祖母的小女儿,外祖母过往最疼娘亲。所以接到娘亲的书信,就匆匆唤了沈修颐往珙县赶。外祖母很想见她。孟云卿幽幽一叹,寻了苑中的凉亭歇下。白日里,沈修颐是想让她同他一道回京,回沈家。也难怪,爹娘都已不在,整个孟府只有她一人。外祖母和沈家尚在,哪有留她一人在珙县,却无人照料的道理。沈修颐的提议不无道理。但京中于她,始终是梦魇。“锦年,我娶妻了。”“昀寒是尚书府的千金,为我育有一双儿女”“偌大的燕韩,你再无亲人,还能去何处”翌日清晨,珙县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入春后难得的潮湿阴霾。娘亲葬在城东,沈修颐想去拜祭,孟云卿同行。宽大的马车,孟云卿多是默不作声看着窗外,沈修颐便从善如流,也不出声相扰。沈芜姑姑是上月下葬的。给祖母的信中却只字未提病重之事。孟家上下除了十来个丫鬟杂役,就只有云卿一人。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是如何熬过来的沈修颐微微敛眸,忽然想起侯府里的姊妹,哪个不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处处有父母拿捏考量,不觉心中一沉。而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有人眼中总是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相称的愁绪。“到了。”她声音很轻,沈修颐缓过神来。马车缓缓停下,安东上前来扶她。出行本是用的沈修颐的马车,就没有带娉婷一道,安东熟悉路,就与车夫并驾。“雨天滑,姑娘慢。”笨拙的语态,沈修颐微微怔住。孟云卿浅浅弯眸。搭手下了马车,安东撑好了油纸伞给她,细雨沾衣,怕染风寒,也沈修颐入乡随俗。身后的侍卫会意拎了香烛跟在身后。“娘亲葬在这里,同爹爹一处。”说得风轻云淡,石碑便映入眼帘。石碑前杂草不生,应是才来祭拜过。侍卫甲上前摆了祭品果实,侍卫乙打了火折子,沈修颐点了香烛上前,双手高举过头顶,行大礼叩拜。孟云卿眼眶兀得湿润。“姑姑,修颐来看你了。”薄唇轻抿,声音犹如清风拂面,眸间噙得的伤感又好似不着痕迹。孟云卿微微拢了眉头,沈修颐,似是从前就见过的娘亲的再见他大礼叩拜,额头都渗出隐隐血迹。一行人在城东逗留的时间并不长,拜祭完孟母,便往孟府折回。由得方才拜祭的缘故,孟云卿只觉亲切了许多,想起方才他眸间的痕迹,不觉问道:“表兄以前见过娘亲”难得她主动开口,沈修颐颔首:“小时候淘气,常往沈芜姑姑院子里跑,喝她煮的茶。”娘亲煮的茶孟云卿倒是信了,娘亲爱煮茶,应是在沈家就有的嗜好,沈修颐果真是见过娘亲的。“那时候娘亲是什么样子的”她不禁好奇。沈修颐便笑:“祖母育有四个子女,从父亲到二叔,三叔都是儿子,就姑姑一个小女儿,自然金贵得很。我们小时候犯错受罚,就通通往姑姑院里跑,十回里能有九回逃过去。”似是想起从前,眼中的浮光掠影都温和动人。孟云卿就也跟着笑开。见她开怀,沈修颐继续:“所以祖母常说,这样的小祖宗有一个就够了,再多一个,怕是整个侯府都吃不消。”侯府孟云卿稍稍顿住。但沈修颐说的随意,她也就没有打断。他说,她就在一旁安静地听,仿佛回程的路都似是短了大半程。这一趟出来,便不觉亲络了许多。等到回孟府,周遭聚了不少围观之人,嘈杂得很,连马车都驶不进去。父母过世后,街坊邻里都对她颇为照顾,平日里哪有这般景象,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孟云卿掀起帘栊,恰好闻得人群中,一声大吼:“叫姓孟那个贱蹄子出来别以为躲在孟家,我就找不到人有本事哄我娘走,没本事出来说清楚”沈修颐眸色微黯。孟云卿眉头一蹙,是刘氏的大儿子第009章 教训孟云卿眉头一蹙,是刘氏的大儿子却不只刘氏的大儿子一人身边聚集的混混少说也有十来人,有的跟着吆喝起哄,有的挥手舞臂,弄得场面极其难堪。看这门口聚集的阵势,若非孟府的大门紧闭,只怕要抡起家伙入府洗劫。安东脑子直,当下就忍不住要往人群里冲,沈修颐身后的侍卫伸手拦住。孟云卿掀起帘栊,正欲下车,却被沈修颐一把拉住:“这等事情不需要你露面,云卿,先告诉我出了何事”孟云卿咬了咬唇,半晌,才低眉道起:“喊话的叫王金,她娘亲是过往的街坊,我从前唤大伯娘”许是等得太久,不见孟府的人动静,混混头子有些急了,直直拎了王金到一处,呲牙咧嘴道:“臭小子,你不是骗我吧还想断一次腿”王金顿时吓得一哆嗦:“哪哪里敢有人的,孟府有人的,等孟府那个丫头出来,就有钱了”“你最好说的都是真话,否则以你欠的赌债,再拉上爷几个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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