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你终于还是忍不住来问我了。”知道他恨她, 恨到留着她一条贱命, 看着她苟延残喘, 看着她一步步走向灭亡。“是的, 慕白还活着。”果然如此,文德帝豁然起身离去。简敏骇然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慕白的下落”“普天之下,你只有一个地方不敢去, 那就是玄天观。”那道磁沉嗓音渐渐远去。“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他果然比慕白沉得住气,有帝王气概。看着那抹玄色身影风一般刮了出去,雀跃的心终归沉寂,她不过就是想看看传说中的贪狼星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像不像慕白,他为何就是不肯全了她的心愿。她做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一睹贪狼星的风采,她对他没有恶意,只因弘光帝早先就告诉了她,百年前,笪生临终前的那个预言。弘光帝遗诏,写得清楚,杀掉邹氏父子,永除后患。是她妇人之仁也罢,念旧也罢,终归,她当着弘光帝的面烧了那道遗诏,弘光帝实则就是被她活活给气死的。只因遗诏里要杀的人是她曾经倾其所有去爱的慕白,邹玄墨是慕白最爱惜的儿子,慕白可以对她无情,她却对他们父子做不到斩尽杀绝。玄天观。别说简敏,就连他自己登基这些日子以来,也是过玄天观而不入。卫霄手上那道启隆大帝遗诏来的蹊跷,今天见过简敏,他终明白,那道遗诏其实一直都在玄天观,正是由历代观主负责守护。而这一代的观主非是别人,正是他生父邹慕白。邹玄墨在玄天观外跪了三天三夜,玄天观大门始终紧闭。第四天早上,玄天观大门吱吖一声开了,小道童手持佛尘徐徐步下石阶,见了他,打揖:“陛下请回吧,观主从不见访客。”邹玄墨又跪了一个时辰,看着紧闭的大门,转身,离开。九重塔楼之上,一身玄天道衣的老者目送那抹玄色身影消失在视野,缓缓阖了双目。“观主。”小道童登上塔楼,来到他身后。“他可有说什么”他问。小道童摇头,“没有,不过,他让我把这个转交给观主。”接过小道童呈上的折扇,他眸光一窒,楚牧的死多年来一直是他心头一道硬伤,久未愈合。楚牧临终托孤,派人送来他的一双儿女,更兼有这柄纸扇,这是楚牧留给他唯一念想,后来被他不小心弄丢了。他只当戚檀妒忌楚牧,偷毁了他的扇子,对戚檀心生厌弃,那时,三个孩子均已成年,他再无后顾之忧,故而遁入空门。原来偷扇子的人竟是他最爱惜的儿子衍之,他想衍之一定是在为他的母亲抱不平,才会若此。蒋去病与楚湘共结连理,他郁结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他终于可以去见他的阿楚了。“阿楚,再不久,我就会来陪你了。”持握扇子的手捧在心口,广袖下,犹可见腕上斑驳错杂的一缕缕刀痕,每思及楚牧一分,他就会用刀在腕上划一刀,久而久之,整条左臂早已密密麻麻遍布狰狞的疤痕,简敏找了一个肖似他的人,以一招移花接木的小把戏骗过了天下人,却终究骗不了衍之。“阿楚”一连串撕心裂肺咳嗽声在塔楼之上久久盘旋不歇文德元年腊月二十八,第六代玄天观主慕楚于玄天观仙逝。文德二年正月初三,罪妇简敏卒于甘泉宫。文德三年十月,文德帝迁都苍梧。文德四年,七月,文德帝携帝后梁温书一行人,前往牧马山避暑山庄避暑。南坡头。小叮当坐在高高的杏树上摘杏子,刚要爬下树,看见树下盘踞的小绿,嘴里吐着芯子瞪着他,吓得小叮当小菊花一紧,手脚麻利又爬了回去,坐在枝丫上望着树下的小绿暗暗发愁。“殿下别急,我们来救你。”距离杏树不远处,几个小孩子缩头缩脑,就是不敢上前,看着树下指指点点。“你们赶紧把小绿给我弄走啊,用那根竹竿,将他赶走。”小叮当现在是骑树难下。“妈呀,姗姗来了,快跑啊。”不知谁大喊了一声,看见那袭绿影优哉游哉朝着这边踱过来,一个个吓得作鸟兽散,早忘了树上还困着一个小叮当。“喂,你们几个,快回来。”小叮当急喊。“小绿,你好乖哦,回头赏你鹅肉吃啊。”姗姗歇了晌午过来,小绿还守在杏树下,姗姗摸了摸小绿头,得到小主人夸赞,小绿得意高昂了头。树上的小叮当闭了眼,苦声哀求:“小姑姑,算我求你了,你把那东西赶紧弄走好不好。”小绿,顾名思义,姗姗养的一条小绿蛇,已经三个月大了,用姗姗的话说,相当可爱,是她老爹蒋去病在她四岁生辰时送给她的一个小玩意儿。一般情况下,姗姗很少拿小绿出来示人,都是偷偷养着玩,今天实在被小叮当给气急了,姗姗就是为了教训下小叮当,才将小绿放了出来。“小姑姑,求你了好不好。”“不好。”姗姗伸手,小绿攀上她胳臂,绕上她颈子,三角蛇头贴在姗姗脸上,学着姗姗的样子瞧着树上的小叮当。“你到底要怎样嘛。”姗姗说:“我不怎样,只要你答应以后帮我做功课,我就放你下来。”“不就是做功课,成,包在我身上,还有没别的”小叮当只当多大点事儿,一口应承下来,姗姗说,“没有了,暂时我就想到这些。”小叮当刚爬到一半,姗姗上前一步,道:“等等,口说无凭,我们得拉勾勾。”“好,拉勾就拉勾。”小叮当小手指伸过来,就觉得手指一凉,一滑,定睛一瞧,妈呀,他刚刚摸到小绿的尾巴了,小叮当撒丫子就逃。“喂”姗姗喊,“真无趣,小绿又不咬人,你跑什么跑。”小叮当在半道上遇到蔡蒙和他大哥小年糕,小叮当喊:“大哥,你倒是管管姗姗,她老拿小绿吓我。”小年糕说:“别没大没小,你也知道她是咱们小姑姑嘛,叫你没事别招惹她,你偏不听。”“是小姑姑太淘气嘛,我告祖母去。”小叮当气呼呼走了。小年糕招呼姗姗:“小姑姑,母后说是瀚海国进贡的西瓜到了,叫我过来找你吃西瓜。”姗姗欢喜坏了,“还是大嫂最好了。”“父皇也很疼小姑姑呢。”“才不会呢,大哥哥天天缠着大嫂生小侄女,不害臊。”“女孩儿都招人疼,父皇才会想给我们要个妹妹。”母后上胎一气生了俩男孩,二叔家也就小叮当一个男孩,合宫上下,就姗姗一姑娘家,父皇得多宠他的这位小妹妹,小没良心,敢说他父皇待她不好。姗姗说:“大哥哥明知道我不爱读书,总逼我识字,他就是故意难为我嘛。”“父皇那都是为你好,母后当年想识字还没人教呢。”母后经常给他说她小时候的事情。小年糕手指弹了弹小绿脑袋,小绿在他胳臂蹭蹭的三角脑袋嗖的就缩了回去。“咦,你居然不怕小绿”屁,他怕的要死,他是身上偷藏了他干爷爷的烟锅灰,听说蛇怕烟锅灰,才刚他试了下,果然小绿不敢再骚扰他,绝不代表他不怕小绿哦,他父皇就怕蛇怕得要死。“哇哦,除了我跟我爹,还有戚姨,你是咱家第一个不怕小绿的耶。”“呵呵,小意思啦。”小年糕浑身上下早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得假装硬汉,他母后说过,输人不能输阵,他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他不能让小姑姑给看扁了。“你先过去,我还要去请东方先生还有陆师母。”小年糕去河边找东方暨明和陆胜男去了。牧场里,一伙艺人正在表演杂耍,姗姗直接去了看台。“爹”姗姗看见坐在最下首抽烟锅的自家老爹蒋去病,欢欢喜喜飞奔了过去。蒋去病正在听小叮当向湘儿告他女儿刁状,一脸不高兴,骂道:“你小子能有点出息不,堂堂男子汉嘴咋这么欠呢。”荣楚湘白他一眼,“你给我闭嘴,小孩子怕蛇很正常,叫我说,都是你把那疯丫头给宠坏了,当姑姑的,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小辈儿,哪有姑姑的样子。”“哼,当姑姑的就得有姑姑的威风”蒋去病老得意了,老子的闺女就是比你们强。“姗姗那是威风嘛姑假蛇威还差不多”荣楚湘笑骂。蒋去病看着那抹绿影向他飞扑过来,弯腰,将他的小心肝抱在怀中左亲右亲,怎么亲都觉不够,这宝贝儿太贴心了。姗姗说:“爹,叮当不会又跟娘告我刁状呢吧,看我去修理他小子。”蒋去病呵呵一笑,苦口婆心道:“你是他姑姑,你得让着他些,说到底,你终归是女孩子,咱略略收敛些哈,免得惹你娘不高兴,老子晚上又给撵出去喂蚊子吹山风。”“哦,我晓得啦。”姗姗回亲了她爹一下,将小绿收拢进袖口,警告道:“乖乖的,别出来,回头再吓着我娘,我不给你鹅肉吃。”小绿规规矩矩钻进姗姗袖管里。姗姗过去她娘身边,姗姗唤:“娘。”荣楚湘正和戚檀还有九嫦说话,看见姗姗脏兮兮的小脸,心底有气,刻意晾她一晾,被冷落了的姗姗闷闷低垂了头,她就知道娘有了二胎,就不疼她了。细奴将姗姗的不快看在眼中,与邹玄墨相视一眼,莞尔一笑,细奴伸手,笑着招呼她,“姗妹,过来。”姗姗挪过去,十分委屈的叫了声:“大嫂。”“乖了,你再不来西瓜可就没有了,大嫂专给你留了,就等你呢。”细奴回头看彩环,彩环招呼骆一,不多时,两人端了冒凉气的西瓜出来,彩环说:“皇后娘娘给郡主在冰窖里冰镇了,才拿出来,现在吃刚刚好,小郡主快些解解暑气。”姗姗吃到冰镇西瓜,欢喜的很,“谢谢大嫂。”“你大嫂有孕在身,过来大哥哥抱。”邹玄墨接了姗姗抱在怀里,细奴笑着帮姗姗理了理额角乱糟糟的一团头发,帮她将小辫子重新扎好,越看姗姗越喜欢,笑道:“真希望这胎能生个像姗姗一样漂亮的女孩。”“这胎生不了女儿,大不了来年接着生,总会有闺女的。”邹玄墨是这样规划的。“想得美,生了这胎我就不生了。”说得轻巧,他哪里懂得女人怀胎生产的艰辛。那可由不得她做主,邹玄墨心里暗自得意。姗姗说:“不好,不好,我不喜欢小侄女,我喜欢多多的小侄子。”最好生多多的侄子给她欺负。“为什么”细奴低头问姗姗。姗姗说:“反正就是不好。”“可否说给大哥哥听,姗姗为何不喜欢小侄女”“爹说,物以稀为贵,等大嫂生了丫头,大哥哥就疼自己女儿,就不疼姗姗了。”姗姗一边吃西瓜,一边说,那声音足够在场之人全都听得清楚。邹玄墨一声清咳,给孩子一天到晚瞎说什么呢。细奴涩涩一笑,邹玄墨攒了眉头,侧头去看那位脸皮厚到赶超城墙的后爹蒋去病。蒋去病摆手赔笑说:“丫头片子的话你们也信老实告诉你们,我已经探得细奴丫头这胎还就是个女孩儿,十拿九稳的。”所有人都为之一喜,连声恭祝细奴和邹玄墨二人。“阿奴,我们要有女儿了。”邹玄墨持握细奴手,登时眉开眼笑。姗姗听了哇的一声哭了,姗姗嘴里尚嚼着西瓜,从她大哥哥腿上滑下去,临走还不忘怀里顺两瓣西瓜,边吃边哭,红色的汁水淋了胸膛,染了新做的绿衫子,不管不顾就给她娘怀里钻,“娘,大哥哥要生小侄女了,大哥哥不喜欢姗姗了。”“你这丫头,你还能拦着不让你大哥哥生闺女了还,他就是再生一打闺女,不还得管你叫声姑姑呢,你哪里就亏了,你占大便宜了呢。”“咦,对哦。”姗姗破涕为笑,回头冲着她大哥哥嘻嘻一笑,所有人看着龙座上那位皆变了脸色。邹玄墨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有点古怪。“为什么如此看着朕”脖子后冰凉凉的,似乎有东西在持续前进,他只当是她的手,神清气爽道:“牧马山的空气就是好,凉快,以后每年都来这里避暑。”低头,细奴两只小手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