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他娘胡扯,滚”蒋去病推了王寡妇出门,把门狠狠掼上,拿根棍子将门顶上,生怕王寡妇再折回来。“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娘睡男人呀”王寡妇朝着一众偷看她的牧场帮工,吐了一口唾沫星子,扭着老腰走了。蒋去病长出口气,嘴里直骂:“邪行了,这年头的女人怎么都跟老虎似的凶悍。”被王寡妇这一闹,蒋去病再无睡意,索性开门出去。时近黄昏,正在铡草的三个帮工不约而同望过来。难怪一个下午老蒋竟招蜜蜂呢,先是蔡大娘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在门前犹豫不决,然后又走了,再就是王寡妇,这个是泼辣货,撬开门就爬上炕了。嘿,还别说,这蒋老头这么一拾掇,挺帅,而且老酷了,几个中年男人觉得有必要效仿蒋老头的穿戴,尤其是他唇上那性感的两撇小胡子。“瞅啥瞅,再瞅不还是老子。”蒋去病很苦恼,他不过出山一趟,怎么回来世道就不一样了呢,大家看他的目光充满怪异。蒋去病嘴里叼了根稻草,躺在草垛上,高跷了二郎腿,又开始发呆。盲眼女人又开始闹他,闹得他只想扑倒她。蔡大娘过来时,就看见蒋去病一副丢了魂的模样,蔡大娘推了他一把,“他叔。”“啊,啥事儿”蒋去病向里挪了挪,蔡大娘眸中一喜,往他身边凑了凑,蒋去病眉头一皱,接着给里挪,蔡大娘又挨上来点儿,蒋去病急了,一咕噜坐起,“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蔡大娘一噎,想他穿得再体面,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破落户,匀了匀呼吸,颇羞涩说:“我同意了。”“你同意啥了”蒋去病一脸纳罕。“就咱俩那事儿。”蔡大娘低着头,咬了咬嘴唇,偷眼看他。蒋去病听得一愣一愣的,“咱俩能有啥事儿”蔡大娘戳了他眉心一记,“早年你不是常关照我家小华嘛,我看你也有那意思,虽没明着说,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们母子好,我呢想通了,我同意跟你搭伙过日子。”蒋去病眼睛咕噜数转,“蔡华他娘,我想你是误会了,我知道我这人嘴欠,总爱逗你家小华,顺带的讨些口头便宜,山里汉子谁不是这样你让我真做点啥事儿,我是有贼心,没贼胆,咱俩不合适。”“我觉得挺合适,就这么说定了,大后天就是小蒙满月的日子,我摆几桌酒,招待乡亲,届时,你就搬家来住。”说完蔡华娘耳根子红了,蒋去病傻呆呆的望着蔡大娘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愈发的茫然。蒋去病抚着耳鬓,想啊想,想啊想,眼前除了那个漂亮的盲眼女人,还是那个盲眼女人,她的一颦一笑,无不牵动他的喜怒哀乐。转眼,蒋去病回到蔡庄已经三天,这日正逢小蒙满月。蔡大娘杀猪宰羊,大宴乡里。蒋去病看着炕沿上,蔡大娘让蔡华送来的新衣,暗暗发愁,他是真的不想穿蔡大娘送来的衣裳,好看归好看,他就是不喜欢,他还是比较中意身上穿的这身,这是那个盲眼女人亲手帮他穿上的,他在她床头柜子里看见很多绛青色的衣袍,他知道那是她亲手缝的,他有些担忧她的眼睛,都那样子了还偷偷做针线,居然做了两大箱子。“爹,你好了没有”蔡华的声音。蒋去病剜了剜耳朵,开门出来,蔡华见他还是回来那天的穿戴,就问:“爹,你咋还没换衣裳”“那个小华啊,你别一口一个爹的乱叫,毕竟我不是你爹,我听着有点不大适应。”蔡华笑着说:“呵呵,我多叫几声爹,爹就适应了。”这样也行蒋去病直觉皱眉。“爹,快开席了,咱们紧了过去吧,别让乡亲们等急了。”蔡华催促。“我能不能不去”蒋去病真心不想去凑那热闹。蔡大娘和王寡妇不同,他抹不开脸说狠话。“爹,你这是咋了我总觉得你这次出门一趟回来有些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了老子不还是老子。”“哪哪都不一样了,真的,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说,爹是没见着,咱村的寡妇最近都在偷看爹呢,还有啊,所有的男人都剃了爹一样的胡子。”“老子能造成这大影响”蒋去病抬袖子,转了一圈,没什么变化嘛,就是现在比以前穿戴的齐整,没以前那么邋遢就是了。说着话的工夫,两人到了蔡家。蔡大娘这回是花了血本,非但请了戏班子搭台唱戏,光酒席就摆了将近一百桌,待酒菜上桌,蔡大娘一身红绸衣,头上簪了花,脸上涂了胭脂,被几个妇人从屋里拽了出来。蔡华刚好带着蒋去病来了,几个乡里妇人把蒋去病连推带拉,给蔡大娘身边一掀,两人头挨头撞在一起,蔡大娘一脸娇羞,蒋去病十分头痛。疯婆子,疯婆子。蔡大娘见蒋去病还是那身衣裳,心中微有不快,“你咋没换衣裳就出来见人了”“我穿不惯。”蒋去病胡乱搪塞。“老蒋就是不穿衣裳也帅得一塌糊涂的。”有妇人打趣。蒋去病黑了一张脸。“吃苹果啦,吃苹果啦。”有妇人手里拎着一个红苹果,穿在一根细线上,晃晃悠悠悬在二人面前,让他们用嘴咬。蔡大娘脸泛喜色,象征性咬了一口,蒋去病还傻呆呆站着发怔。“咬苹果啊。”蔡大娘催促。蒋去病张了张嘴说:“蔡华他娘,我有话说,我真的不”“蒸的,炖的都有,一会儿就让你吃个够。”有妇人从两边一推,两人脸碰脸,蒋去病侧开脸,嘴唇擦过蔡大娘脸颊,蔡大娘脸一红,“你个老不羞。”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王寡妇坐在席尾,冲蔡大娘翻了一个大白眼,依旧磕瓜子,“呸”,瓜子皮故意吐的很大声。“老蒋到底还是征服了我们的铁娘子。”有妇人带头起哄。蒋去病眸色尴尬,“别闹,都别闹,没有的事。”“今天就得闹闹才够喜庆,乡亲们听我说,今儿蔡嫂子可是双喜临门呢,一囍是咱们蔡嫂子的孙子小蒙满月了,二囍,是老蒋正式入赘蔡家”“这位大嫂想必搞错了,蒋去病已经入赘我荣家,如何再入得蔡家”一把清越嗓音冷冷飘了过来,席上登时就静了下来。众人回头望去,但见,门口停了一溜儿的豪华马车,走在最前边的马车,车帘撩起,一个身着红色锦衣的美丽女子从车里下来,由身边的丫鬟搀扶着过来了。她身后的马车上,陆续有人下来,朝着这边来了。荣楚湘由彩环扶着,来到近前,嫣然一笑,“蒋去病,我来接你了。”59、059:行路难记得师傅说过:漂亮的女人, 就是穿肠的毒药,亲近不得。蒋去病现在深有感触,他觉得他已经中了这个盲眼女人的毒,看见她的那刻,他全身骨头都在叫嚣, 心一抽一抽的疼。“蒋去病,你过来。”荣楚湘向他勾了勾手指。蒋去病很不想去, 可当他的视线对上她的一双灰眸,他很没骨气的迈腿就要过来, 蔡大娘一把擒住他手腕, 摇头。“你还不过来”荣楚湘侧耳凝听。蒋去病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魔障, 拂开蔡大娘手,抬脚向她走来, 身后是蔡大娘薄怒的声音:“他爹”“他爹”荣楚湘一脸不高兴, “蒋去病,你是打算留下做蔡家的便宜爹, 还是跟我回去”蒋去病说:“今天的事完全是误会,我没想过要入赘蔡家。”荣楚湘一乐。蔡大娘一愕。然后蒋去病又说话了, “我也不想跟你回去。”荣楚湘一怔。蔡大娘一喜。“这位夫人也听见了, 他不想跟你走, 夫人何必强人所难。”有和蔡大娘交好的妇人实在看不过眼, 替蔡大娘出头。彩环气不过,说:“这位大婶说话请注意措辞,我家夫人几时有为难过谁”“你们都找上门闹事来了, 还说没为难,我们大家伙眼睛又不瞎。”又有妇人跟着附和。彩环刚要还嘴,荣楚湘扬手,制止她休再多言,她唤:“尚恩,你还等什么”“是,夫人。”尚恩自荣楚湘身后出来,向着蔡大娘福了一福,道:“我家夫人听闻今儿是蔡大娘孙子满月之喜,特备薄礼一份,还请蔡大娘笑纳。”尚恩拍拍手,让向一边,有小厮捧着朱漆盘子一溜儿过来,不多不少,刚好六人,整齐有序站在蔡大娘面前,盘中红绸掀去,分别是:金项圈两挂、金锁片两枚、金耳环两只、金手镯两只、金脚镯两只、最后一盘是两锭金元宝。蔡大娘呆住。尚恩又说话了,“接下来是我们主上给小蒙的贺礼。”依旧过来六个托着盘子的小厮,盘中分别是:银项圈两挂、银锁片两枚、银耳环两只、银手镯两只、银脚镯两只,最后一盘是两锭银元宝。周遭全是吸气声。蔡大娘虚垂的手微微一颤,然后,她听到细奴的声音:“细奴给大娘道喜了,大娘也知道我是小气鬼嘛,我的贺礼自是与婆婆和相公的没法比,希望大娘别嫌弃。”回头,细奴说:“都过来吧。”仍旧过来六个托着盘子的小厮,盘中分别是:虎头枕两个、虎头帽两顶、虎头纹式红绸袄两套、虎头手套两双、虎头鞋两双、虎头布偶两只。细奴冲着蔡大娘福了福身,过去荣楚湘身边,彩环退至一边,细奴扶了荣楚湘右臂,欢欢喜喜唤了声:“娘。”荣楚湘摸了摸细奴头,笑问:“你大病初愈,怎的也来了”“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细奴讨巧的说。“你这张甜嘴,对了,你偷偷跟来,衍之可知道”“既是偷偷跟来,他怎可能会知道”“儿子来迟,让娘久候。”邹玄墨打马而来,扬起一路尘埃,邹玄墨翻身下马,朝着上首的蔡大娘拱拱手:“蔡大娘大喜了。”“主上折煞小妇人了。”蔡大娘福身还礼。邹玄墨扫了一溜儿十八个小厮托着的盘中物,邹玄墨满意点了点头。“你怎的现在才来”荣楚湘语带嗔怪。邹玄墨笑着过去,扶了荣楚湘左臂,道:“儿子处理了些公务回来,才知娘和娘子先后来了蔡庄,山路颠簸,儿子担忧娘的身体,故而就追来了。”“你哪里是担忧我,你是着急你媳妇,油嘴滑舌就知道哄我高兴。”荣楚湘笑骂。邹玄墨笑道:“娘说是那便是吧。”“小妇人蔡氏不知夫人驾临,轻慢了夫人,这厢给夫人赔罪了。”蔡大娘紧跑过来,伏地叩首请罪。蔡大娘此刻要是还不清楚眼前这美丽的盲眼妇人身份,她这些年也就白混了,以前只闻夫人其人,并不曾亲见,如今得见仙子般姿容的夫人,羞得蔡大娘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居然狗胆包天和夫人抢男人。“不知者不怪,我也是久闻铁娘子大名,今日冒昧登门,失礼了。”荣楚湘笑着俯身相扶,蔡大娘诚惶诚恐起身,道:“穷山恶水的,吃食粗陋,夫人旅途劳顿,还请席上坐。”蔡大娘也就随口一说,不曾想,荣楚湘竟是点头笑道:“如此,叨扰了。”贵客登门,早有手脚麻利的妇人另外收拾了几桌出来,顺带踢了踢傻愣愣的蔡华一脚,“还不请大家伙入席,傻愣着干嘛,你可是主人家呢,收礼不待客惹人笑话。”蔡华醒过神来,邀尚恩,彩环,小刀等一众随从入席。荣楚湘被安置在贵宾席主座,荣楚湘左右两边分别是蒋去病和细奴,细奴下首是邹玄墨,邹玄墨下首是蔡华,蔡华上首是蔡大娘,蔡大娘上首正好是蒋去病,如此,一张圆桌刚好六个人。又是一番寒暄,酒菜上桌,蔡大娘让蔡华敬酒,荣楚湘摆手:“咱们这桌酒就免了吧。”蔡大娘说“好”。上的都是些山里的野味,荣楚湘嗅到那香味,眸色一喜,“很香呢,今天有口福了。”“夫人喜欢便好,请随意。”蔡大娘就要帮着夹菜。“大娘管了坐,我来就好。”细奴拿公筷帮荣楚湘夹菜,间或也帮蔡华母子和她干爹夹些他们够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