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王的,排九的,用一船烟花炸沉两条船,要不是她亲眼瞧见,亲身经历,说出去只怕被人当成疯子烟花真亏她信他虽然这也怪她没听他的话,第一声爆响的时候没有马上走,但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情势不由人,她又不是书童那种乖孩子,不可能任王泮林说动一寸,她就动一寸的好吧,要是小柒在,肯定又有话要说了,说她心眼多,说她乱动脑。无论如何,她跳江的时机以为拿捏得不错,“观赏完”天空长出了墨树红花,“观赏到”可爱地老鼠到处纵火,哪知道地老鼠会变成疯老鼠,从一条船炸上另一条。她游得好好的,突然砸下好多木头板,为了把旁边的人推开,大概就被砸到了。“听船大说这片江面有奇异迷雾,一旦在里头迷失方向,不小心闯进猖獗的水域,可能性命不保。看姑娘这般狼狈,莫非”月娥待问。节南抢问,“我的衣物”“是我帮姑娘换的,姑娘原本的衣物都在这儿。”月娥施施然撩开一面帐幔,露出衣架上的风铃花裙。节南瞥过,见腰带完好无损挂着,暗暗松口气,笑着起身,“多谢”右肩抬不起来,疼得她咬牙闷哼,但她性子强韧,照样站直了,“劳烦你带路,我想亲自向你家公子道谢。”月娥瞧在眼里,也不阻拦,谨首道是,转身往舱外走。白帆一张,方船四平八稳,连带江面都似陆地一样,给节南脚下结实之感。舱顶一层望台,四面芦苇帘子,一面卷帘。一位锦衣男子,大约二十有余,肩宽腰窄天地阔,烈眉亮目日月浩,相貌堂堂,正读一本兵法。月娥轻唤,“公子。”延公子抬眼,见月娥身后的节南,神情朗然爽直,“姑娘醒了。”节南上前作礼,“谢延公子相救。”延公子请节南坐,吩咐月娥上茶点,才问,“姑娘若不介意,可否告知姓氏”节南疑心不是随时随地瞎冒,其实总会有些平常人不在意的细小凭据,所以这时不会无凭无据乱猜船主人的善恶,人乖她也乖。“我姓桑,家中行六。”“在下延昱,从同洲过来,正往都城码头,不知桑六姑娘想在哪里下船”不问节南落水的原因,只问她打算哪里下船,延昱显然很懂得女儿家不安之心。“巧得很,我也要进城”节南语气沉稳,心里打着几个小风车轮,“同洲现下可还太平”天下人皆知,大今南颂在同洲和谈,虽然曾被成翔之事打断,但和谈重启已有三个月。“想不到姑娘也关心时局。”延昱稍怔即答,“同洲和谈结束,我朝与大今订立友好盟约,这时盟书应已进了阁部,就等宰相盖印,官家颁布圣旨,昭告天下。”节南听延昱一带而过,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笑容愉悦,“那可真是大好消息。打了这些年的仗,人心惶惶,就怕南方也陷入战乱,如今订下友好盟约,总算能够松口气。”延昱笑道,“正是如此,江南仍可安逸。姑娘是江南人”月娥来了,不过这回还带着两个小丫头,淡定吩咐她们给节南送茶送点心,但延昱那桌却由她亲手侍奉。无论是月娥,还是俩丫头,端茶递水的动作划一,不似寻常富家。节南看着,心想恐怕对方颇有来头,垂眼喝了口茶,再答延昱,“不是,我本是北方人,父母过世后,来都安投奔姑母。今日同姐妹上江投粽子,不料遇到大雾,一阵风浪将我刮下船,多得延公子相救。请问延公子住都城何处等我告知姑丈姑母,他们定会登门道谢。”“桑六姑娘当真不必客气,救人本就应当,而我此来其实是代父母先行,要在都城寻个宅子安置,只怕暂时居无定所。”延昱施恩不图报,不过到底问到一件事,“就在遇到姑娘之前不久,江上一大阵动静,还闻到硝烟味,船夫们差点慌了手脚。不知姑娘可曾听到”“怎能听不到”节南面露一丝惊色,“我就是听到那阵可怕的响动才一时没抓稳,但不知其他人如何。”“除了姑娘之外,一路并未瞧见他人,应是无恙”延昱忽然站起,目望前方,神情顿肃,“水师”节南一看,一艘铁头尖底大狮船劈浪迎面来,帆旗绘蟠龙,是帝都水师的图案,还有一旗写一大字“玉”,是水师军号。延昱望定水师船头,陡而放声道,“木秀老弟,我是延昱”那船看着来势汹汹,却听船头有人惊喜大喊,“昱哥徵哥快来昱哥他没死不,他平安无事他回来了”延昱朗声,“虎父无犬子。木秀老弟,经年不见,你一嗓子可慑敌胆啊哈哈哈”节南见那大叫大喊的是个有点娃娃脸的小胖子,个头不高,身材魁梧,肩头膝头绑竹片甲,头戴铁盔红缨帽,腰别官刀,又挥手又窜跳的,语无伦次,最后也发出响亮哈哈笑声。她问走上来的月娥,“月娥姑娘,你家主人到底何方神圣,居然和水师小将称兄道弟”本来还以为今日会无聊收尾。月娥柔声道,“我家老爷原是先朝太学学士延文光,我家公子是先帝钦点的拾武状元探花郎。”节南那颗细作脑瓜立刻把延文光翻出来了。第224引 大哥大哥延文光,连庆年间的太学长,后来北都沦落,他随帝族被俘,曾因大今军苛待帝族愤而发声,人人以为他会因此掉脑袋,想不到盛亲王待他挺礼遇。但延文光就是不肯当亲王府家臣,始终侍奉一同被俘的晖帝,直至晖帝病死,主动要求流放。适才延昱说,他代父母先行,要寻宅子置家当延文光逃出来了吗节南叶儿眼眯得狭细,随之明亮,“怪不得延公子气魄不同常人,原来是延大人之子。”月娥一怔,“姑娘知道我家老爷”节南颔首,有心坦诚,“我姑丈是军器少监,我自然听过延大人的忠节事迹。延大人还曾教过当今圣上,圣上感怀,一直想将延大人救出来。”月娥恍然大悟,目光柔缓,“是,多亏皇上想方设法,大今皇帝才答应,只要这回和谈顺利,就释放我家老爷。如今两国交好,老爷终于被特赦。只是老爷身体不大好,夫人陪着他走一路歇一路,由公子先行回返。”节南望着延昱的背影,暗想自己撞运。要说这位,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过不以延昱这个大名,而是以“拾武郎”出名,不但让晖帝钦点探花,且一举夺魁拿了武考第一。若不是战事大爆发,拾武郎来不及有所作为,大有与王氏七郎一较高低的可能,同样都是少年得意,青葱拔尖。“延昱,当真是你”这声唤,让节南回神,眼见水师大船上突现崔衍知。难得的是,每回远远见她就能全身乍毛的崔衍知,这回完全无视了她,竟一个跃身跳到延昱的船上。延昱也一跃下去,快步上前。四手抓四臂,两人老激动。“崔徵,你了得啊,六品推官青衣”延昱虽直呼崔衍知大名,旁人一听就知亲近。“哪比你了得,随父万里,忠君忠父,节孝两全我听父亲说延大人已经启程,数着日子要给你接风洗尘,想不到这时就能碰上。这么些年不见,你小子居然还长个子啊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崔衍知在节南眼中,一直以两种面貌固定出现。一种,一派正气的官衣架子。另一种,一见她就悔不当初的姐夫架子。此时此刻,第三种面貌惊现热血迸发的大哥架子节南同时记起,延文光是一人被俘,他的夫人和儿子并不在俘虏之中。但崔衍知说延昱随父行千里,难道是暗暗跟着那倒是挺让人钦佩的。就算盛亲王有心拉拢,延文光怎么都是俘虏而已,对高官贵族而言日子绝不好过。延昱不离不弃,还能跟着打点,确实至孝。“且不说这个,方才你可听到江上动静”延昱没有只顾叙旧,马上说起炸闹声。崔衍知也马上认真的神色,“今日江南大派长白帮开英雄会,广邀江湖好汉,来了不少爱惹事的两道人物,只怕就是他们引起的。”“没错”玉木秀也跳下,与延昱撞撞肩,以示兄弟想念,“这带水道多险恶,迷雾神秘,里面岛群无人管,养得一群剽悍,还不趁乱打劫最近都城又不太平,连出两件大案,都涉及朝廷要员,这会儿离都城不过半日远的水域又出命案”节南正好奇什么命案,崔衍知却瞧见她了。他两道剑眉绞成死结,“你如何在这儿”延昱奇道,“你二人认识”节南张张口。崔衍知抢过,“桑姑娘是军器少监赵大人的侄女,也与我六妹一起到太学读书还是观鞠社社员。”延昱展颜开怀,“想当年观鞠社的姑娘们可给我们比赛鼓了不少劲,不知如今还有多少昔日佳人。”玉木秀笑得大声,“自从去年我姐姐终于把自己嫁出去,过两日连后来入社的萝江郡主都要成亲,昱哥大概只认识玉真姐姐了吧。”节南发现,玉木秀提到崔玉真时,崔衍知的表情闪过一丝古怪,却没有深想,只想问命案。“方才你们说到命案”她干脆主动关心。延昱这人似乎很善解人意,帮节南解释,“桑六姑娘同姐妹一道出来的,不小心卷进迷雾漩流,正巧让我们救起,却不知其他人是否安好。”玉木秀连道几声放心,“死者是一对中年男女,江湖走卒打扮,皆为溺毙,虽不知究竟人为还是事故,肯定不会是这位姑娘的姐妹。”然而,节南心头一惊,看向崔衍知,“无论如何放心不下,可否容我看上一眼”崔衍知眉头稍拢,点头允了,让玉木秀带节南上船看尸。“几年不见,对女子避之唯恐不及的崔五郎,也有上心的姑娘了。”延昱觉得崔衍知对待桑六姑娘的态度十分新鲜。崔衍知大为尴尬,“并非你想的那样,而是那姑娘古灵精怪,我要不打起所有精神,就又让她戏弄了。”延昱愈发好奇,“哦,她如何戏弄过”两人忽听月娥惊呼,同时快步上前。延昱的手才碰到月娥的肩,月娥立刻转身入他怀里瑟缩。月娥颤声,向后伸手指着船外,“那里好像浮着死人。”延昱一臂轻搂月娥,安慰她莫怕,又与崔衍知交换眼神,往月娥指的方向看出去。不远处,一具浮尸,顺着扑来的江浪,慢慢靠近他们。崔衍知双目凛冷,已经认出那具尸体,“延昱,帮我个忙,让船夫们把他捞上来。”延昱吩咐下去,才问,“你认识”崔衍知一点头,“此人原是军器司将作大监乌明,也是北燎细作,近日才被我们揪出,谁料今早在将他转押天牢的途中让人救走。我觉得他极可能从水路走,就从各家码头打探,果然有人看到脚上戴着镣铐的家伙上了一艘江渡,因此才调用玉家水师帮忙”不由扼腕叹息,“可恨人死了,又是一桩不得不结掉,尚存疑点的案子。”节南攀梯而下,正好看到乌明的尸体被打捞上来,转念之间神情惊愕,“这不是乌大人吗我明明听我姑丈说起乌大人关押在郡府大牢,怎么死在江里了”好不容易找到可以上网的地方,不好意思,我来迟啦看评论区动也不动,以为大家抛弃我了,原来又是抽,吓停我的小心肝。。。第225引 一双半对节南的表情虽惊愕,但并无半点惧怕,反而走得很近,就差蹲身去瞧尸体。延昱看看节南,再看看站远还发颤的月娥,对崔衍知笑道,“我算是明白你方才的意思了。”崔衍知说桑六姑娘古灵精怪,要打起精神应付才行。延昱这会儿单看胆色,就觉这位姑娘是有些与众不同,单凭上前看尸体这一点。崔衍知露出苦笑,居然还想着问节南,“那两名死者可是你认识的”节南双手合十拜苍天,“幸好不认识。不过,乌大人怎么”崔衍知往节南身前一站,挡去她的视线,“怎么都与你无关,你还是回舱里待着吧。”延昱道,“是啊,姑娘千金贵体,别让煞气冲了运。我叫月娥陪姑娘回舱,说说话,吃吃零嘴儿,实在无趣,还有文房四宝琴棋书画,供姑娘打发的。”崔衍知哼笑,“延昱免了,琴棋书画是让桑六姑娘遭罪的。”记得这小霸王那年念叨着不喜欢学淑女那些摆门面的东西。节南笑得比崔衍知欢,“就是,我哪儿懂那些,只喜欢好玩的,能欺负人的。”比如造弓啊,揍人啊,炒交引啊。